想去看海是人之常情。

毕竟，即使不会游泳、不爱海鲜，只是坐在海边吹风，也是一种别样的放松体验。日暮时分，凉风习习，目光落在无边的水天一色，鼻端的淡淡咸味让这神话般的风景多了一分真实感。

灰崎靠着自动贩卖机，不小心按到按钮，机器居然亮了起来。展示架里七年前的饮料已被晒得褪色，不知道已经变成怎样的味道。若是此时尝上一口，怕是几十年都忘不掉。

野坂也注意到这边的响动：“居然还有电吗？真是太神奇了。”他仔细观察起来，“有裂痕，看起来像狼的爪痕。好顽强的机器，居然能撑到这个时候。”毕竟人和狼的伤口能够逐渐愈合，机器可不能自己修好。

“等等，你说它裂了，”灰崎咽了口唾沫，“里面的货物可以拿出来对吧？”

“应该是没问题……哦。”野坂的目光落在灰崎的落点，顿时了然地笑了，“地区限定的冲浪熊藏可乐啊。这么恰好地出现，看来是命运的恩赐呢。”

“行了，你上来搭把手。”灰崎立刻试图摇晃起贩卖机。两个人捣鼓了半天，都没成功取出，最终路过的吉良忍无可忍地上来给了一爪，贩卖机应声倒下：“你俩是谈恋爱把脑子谈没了吗？”

“……对耶。”灰崎讷讷道。

可惜的是，贩卖机里的存货几乎消耗殆尽，有熊藏图案的可乐只剩下展示那一瓶。灰崎还是召唤出狼爪，将展示区的亚克力外壳也划开，总算拿到：“可惜颜色已经……啧，有就不错了，不要指望太多。”

“你如果想留久一些，得把里面的液体倒出来，”野坂给出建议，“毕竟碳酸饮料还是有点腐蚀性的吧，估计过这么久，也不能喝了，空罐应该更好保存。”

灰崎采纳了野坂的建议。浑浊的液体奔涌而出，灰崎皱着眉，里里外外反复刷洗了好几遍罐子，再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晾干。等他忙活完，夜幕悄然降临。狼人是不怕黑的，但心中的遗憾不可避免地升起。这扇窗，对着一片湛蓝的海。灰崎举起提灯去照，夜间的水域吸收光线，像是漆黑的口。拥有美景的时候，最希望太阳升起。灰崎想着，按灭了枕边的灯光，虽有些不适应，还是枕上野坂的肩臂。

他们不是那种爱说悄悄话的情侣。那些“永远爱你”的承诺，灰崎对此嗤之以鼻；野坂爱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但灰崎不爱听。呃，这么说，好像都是自己的问题？要怪就怪这家伙总想耍他吧，若是把麻痹人的漂亮话挂在嘴边，怎么保证自己不被蒙蔽呢？

猜来猜去，好复杂。倒不如像往常那样……灰崎揽过野坂的脖颈，凶狠地与他亲吻。野坂立即像通了电般，同样积极地回应。

两人相连的瞬间，灰崎仰着头，舒服地喟叹出声。他今天心情好，对野坂的动作也更舍得回应。野坂像潮汐般推进，灰崎对世界的感知也被一层层冲刷，只留下浪的形状。脚趾紧紧攥起，又开花般张开，灰崎觉得自己变成一株海葵，而野坂是珊瑚礁。

“灰崎，灰崎……”野坂难得没煞风景地说些让灰崎不满或面红耳赤的话，只是将他的名字反复滚动在唇舌之间。他细致地舔舐着灰崎的耳廓，啧啧有声，灰崎身体一抖，释放精华的同时，一双人耳倏地收起，两片毛茸茸的东西竖在头顶，同时出现的，还有黑暗中像灯泡般闪亮的眼珠。

糟了，没收住。灰崎跟野坂面面相觑，最终两人忍不住别开脸，都无奈地笑了起来。“我得做一些防范措施。”野坂说完起身，到民宿的厨房走了一圈。再回来时，他手里拿着烘焙用的隔热手套。他先替灰崎戴好手套，又把灰崎睡衣的下角撩起，让他自己叼住：“好啦，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嗯，以防万一，还是用后背位好些。”

“……你不会，想用这些东西防住我的牙齿和爪子吧？”灰崎吐出织物才能说话，但野坂又给他塞了回去：“哈哈，你若是不想被防住，一瞬间就能把它们撕裂啊。就像婚戒一样，无非是给你个提醒，要记得……别这样对我。”

“哼。”灰崎对这个回答还算受用。他翻过身来，背对野坂翘起了屁股。又不是月圆夜，情绪而已，刚才只是他没准备好，才一时没控制住——

灰崎几乎要崩溃了。野坂像独裁的暴君，又像恶劣的淫魔，发觉他的兽耳和兽尾是未经开发的敏感带，就毫无节制地刺激，还抓住尾巴根狠狠玩弄，不让他把它收回。为了不伤到野坂，他的上半身被压在床板，双手紧紧环抱胸前，小一号的烹饪手套正好把他的手指裹得弯折，指甲可怜地紧贴皮肉，割不开的布料成为束缚。房间里找到的三个装安全套早就用完，全被打了结，停在灰崎的腰窝，穴道里才出了黏腻的一泡，野坂竟还有跃跃欲试的冲动。

“你、要，做五次啊……”灰崎的口水一直顺着纤维流出，他的嗓子快冒烟了，“明天怎么办……”

“已经是凌晨了，没有明天咯。”野坂故意假装没听懂他的话，“瞪我呀，超明显的。那你答应我一个事情，好不好？”

“你说。”灰崎实在是没力气了。白天他自愿承担了很多重体力活，因为他觉得狼人的身体素质肯定优于人类，没想到会折在这里。

“嗯……那我得想想。”野坂继续摆弄着灰崎的尾巴，“不能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

床上的话要记一辈子吗？灰崎觉得自己都快灵魂出窍了，只希望野坂别磨叽赶紧开口。只要做得到，他就认了，哪怕让他骑北极熊，他也能考虑考虑。

“比如说，永远爱我？”野坂的句尾上扬，这是个问句。

“或者是，爱惜自己？”他似乎对第一个答案并不满意，又提了新的一条。

“还有呢，不要顶嘴？”野坂还在纠结。

但灰崎没空思考，他到底要提什么。灰崎在多重快感的刺激下，就这么晕过去了。

……

“这天气，说变就变。”吉良伸手去接屋檐的雨滴，“行吧，雨里看海，别有一番风味。”

“我把院子的雨棚支起来吧。”基山提议。

野坂和灰崎闹得太晚，日上三竿才起床。此时的两人，隔着落地窗目睹这场交谈，都懵懵的，只觉得想睡觉。

“我多少年没起这么晚了。”野坂叹口气，从背后抱住灰崎光裸的腰身，“你呀，总是让我不得不迁就。”

“自己没控制住，赖我？”灰崎冷笑，“昨天谁跟条狗似的扒着我不放。”

“因为你一直在勾引我啊。”野坂理直气壮，“而且，说谁是小狗的话，显然是有耳朵和尾巴的那个更像小狗吧。昨晚应该让你学一下这么叫……‘汪’？”

“去死吧你。”灰崎想踹野坂，酸痛的肌肉却让这一下的力道软绵绵。野坂哂笑着揉灰崎的腰，还好，半夜他顶着酸痛的身体爬起来，注射了两针猎警强化身体的药，才能不在灰崎面前露怯。

太放纵了。再好吃的冰淇淋，也不能一次尝完所有口味，他应该记得的。

“闲暇时光结束，我得工作了。”野坂简单洗漱后，拿出文件夹和枪，离开了房间。眼前的基山原本还陪着吉良坐在一块，看到手环的讯息后，也站起身来，消失在窗户的盲角。

都忘了这两人是带着任务来的。灰崎原本想再躺一会儿，但实在是太无聊，他还是出了门。

吉良坐在雨棚下的露营椅，面朝基山的方向，两个红色脑袋的人影只有拇指大小，时不时被屋墙遮盖。“真是如胶似漆。”灰崎难得有了嘲笑吉良的机会，他走过去坐在吉良身边，后者对于灰崎的调侃只是挑眉，一副“我就这样”的样子。

“啧，不得不说，你俩还真是了不起。”大概是海风吹来了感性的心绪，灰崎难得坦率地表达了认可，“那家伙，很体贴吧。”

“重要吗？体不体贴，他都是辰也啊。”吉良像个纯情少年般垂眼浅笑。灰崎好笑地轻叹：“好了，不要再秀了，算你们赢了行不行。”

“跟你说个事儿。”吉良起身进屋，两分钟后，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回到灰崎身旁。在灰崎的注视下，那只丝绒盒子蚌壳般展开，两枚歪歪扭扭的银戒静静躺在中心。灰崎还在辨认上面的字母，吉良就将它合上，不让再看了。

“怎么，现在流行这种类型的珠宝吗？”灰崎的心脏在胸腔中跃动，为吉良高兴，也替他紧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是本少爷亲自打磨的好吗？”吉良白眼道，“现在还不是最终形态呢。我想挑个有意义的日子……”他说到一半又咽了下去，“不行，在外面说这种话像立Flag一样。你就当不知道，事成之前，替我保守秘密。”

“你俩的关系……还用得着这样？”灰崎的目光落在远处基山的脊背。

“靠，你真是一点情趣都不懂。这是惊喜，提前说了哪有这效果。”吉良珍重地将首饰盒藏到裤兜，“反正就是，你和野坂也自己加油吧。”

“加油个啥？”灰崎讪讪地移开视线，“我跟他……哎，就玩玩而已。”

“嚯，玩了快六年还没腻，好爱玩呀。”吉良棒读，“不跟你说了，你骗骗我可以，别把自己骗了就行。”

雨停了，两人不再交谈，默契地抬眼望向远处洁净如洗的天空。对永恒的宇宙来说，生命都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我去散步。”灰崎双手插兜，顺着海岸线往远处走去。直到他确信自己走得够远，才停了下来。他置身于一座高台，浪花拍打着脚下高耸的岩壁。

灰崎掏出怀中带着体温的匕首。它已经很旧了——抚摸着每一处凹凸，回忆不断涌上心头，造成这些缺口的场景，他都还历历在目。灰崎闭上眼，深深呼吸，像是要把肺里每寸空气都置换掉。

七秒的风声后，水面传来“扑通”声响。灰崎把手放回裤兜，沿另一条路走回营地。

浪依旧不知疲倦地奔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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