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灰崎总是很谨慎。虽然纹身师的职业是杀手身份的遮掩，他依旧笨拙地修习这项在末世毫无价值的技能。他不接生人的委托，不社交，甚至不加入狼人社团；不凑热闹，不饮酒取乐，只在店铺快打烊时去买生活必需品。

和野坂的关系，一开始并不是他所愿。按照灰崎的习惯，他不应该跟野坂太过亲密。一时的软弱，造成今天这样有些被动的局面，他已经失去了最佳的脱身时机。对野坂来说，这是业余时间叛逆的消遣，对他来说，却是提心吊胆的日常中最危险的因素。

野坂身居光明，注定难以共情，甚至连他的同类、他唯一的朋友吉良广，也未必理解他的不安。无论是人类还是狼人，孑然一身的他，都不应将对方作为参照。

一想事情，灰崎就下意识摸向烟盒，但脑海浮现出野坂那淡淡的嘲讽笑意，烟卷只是在唇上一沾，又被撤了下去。

……

“很好。”野坂进门的第一件事是闻他的手指，“没有烟味。”他又缠绵地去亲灰崎的嘴唇，“唔，嘴里也没有味道，你今天很乖。”

“你当我是小孩？”灰崎斜睨他一眼，“快点去洗澡，趁我还有耐心。”

“在宿舍洗过了，你闻闻。”野坂把自己的手臂也凑到灰崎鼻端，果然有股还未散去的沐浴露香味，“我这几天估计不好来找你。来了个大人物视察工作，估计这几天巡逻的次数也会增多。如果有人敲门问你事情，你就先把我放在你家那套制服挂在衣帽架上，他们看到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用不着。”灰崎轻哼道。除非把他抓走隔离到下一个满月，否则根本不可能暴露。自己手脚很干净，也从不得罪人，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讨个赏？”

“你要什么？”

野坂凑到灰崎的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灰崎眉头跳动：“不行！”

“为什么啊。”野坂摆出一张委屈脸，“这么晚了，又不会有人路过……”

“你疯了是不是？！”灰崎厉声呵斥，“哪怕不是人，那如果是狼人……我靠，就算没人路过也不行，你到底想干嘛啊！”

“好了好了，先不聊这个。”野坂摆手打断施法，“我要在门禁之前赶回去的，我们先做。”

话虽如此，野坂并未放弃这个想法，他决定徐徐图之。情到浓时，刚抱着灰崎走向门口，原本闭着眼轻喘的他随即警觉睁眼，眉梢的旖旎春色瞬间褪去：“放开。”

“怎么了？”野坂熟练地装傻。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灰崎的声音闪着寒光，“在家里怎么玩都行，不能去外面。”

野坂眯起眼，神情像接受了一场格斗挑战，开口却是诱惑的语言：“其实就跟道具和角色扮演一样嘛。只是助兴的手段，你不喜欢吗？”

“……”灰崎想伸手去掐眉心，又怕单臂抱不住野坂的脖颈，“爱做不做。在家没心情，就赶紧拔出来给我滚。”

两人长久地对视。最终野坂将他带回了沙发，灰崎的脸侧被抵在野坂脚边的地板，也不说话，泄愤般凿着灰崎的内壁。哪怕是灰崎，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但灰崎没有哄人的爱好，只是屏住呼吸，尽量不将地毯的尘土吸入鼻腔。然而濒临高潮的时候，紊乱的呼吸将灰崎持续已久的执拗全都击垮，他战栗着，同时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野坂心满意足地射完，只说了句风凉话：“之前抽烟导致的。”

“你闭嘴吧。”灰崎哑着嗓子回骂。

野坂整够了灰崎，总算伸出尊贵的手，将倒立的灰崎拽上沙发。灰崎的穴道比嘴要软得多，野坂只是将他放到自己腿上，小穴就自动包裹上野坂仍旧坚挺的下身。他被这般场景莫名被取悦了，低头缱绻地啃咬起面前的锁骨，随后找到新的乐趣，给灰崎衣领遮不住的地方种上一排鲜红的草莓。

“……小心，咬出血给你感染了，我可不负责。”灰崎无语道。狼化病毒在感染者的爪甲和血液中大量存在，他们彼此都再清楚不过。野坂不回话，转头去叼灰崎上下滚动的喉结，吮吸到那片皮肤被染红，才恋恋不舍地松口。

“你想干嘛？”灰崎在窗玻璃的倒影中展示没有一片好皮的颈项，“大热天的，要我戴围巾出门吗？”

“就让其他人都看到又怎么样？”野坂在灰崎耳侧吐息，“怕谁在乎？”

“……”确实没有谁在乎。

灰崎不想思考了。室内的空气又暖又稠，欲望消解后只剩下睡意，野坂一心顾着在他身上制造痕迹，没再折腾他。灰崎就这么缓缓合上了眼皮。再睁开时，时针指向午夜，野坂蹲在沙发的侧方，端详自己一晚上的成果——灰崎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这么深的肤色，野坂怎么光靠嘴弄成这样的？“你想死啊？甚至还留牙印，不怕咬出血？早说你不想做人，我挠你一下还省劲。”

“不觉得这很漂亮？”野坂含笑。

灰崎的目光带着犹豫扫过野坂那张绮丽的脸庞：“别耍我。”

“我真这么觉得。为什么总要假设我是坏人呢？”野坂遗憾地抱起胸。

“为什么要假设你不是？”灰崎说完，“砰”一声关上了浴室门。

等灰崎甩着一头湿发再次回到房间，野坂已经走了。灰崎后知后觉地想起，野坂早些时间就说过“今天要赶门禁”。他裹着浴巾坐上沙发，冷静下来的大脑开始回想今天的经历。

野坂最近是越来越过分了，得寸进尺的家伙。自己正常拒绝不想做的事情，他倒是闹起来脾气，什么意思嘛！

灰崎越想越气，直到讯息铃响，是吉良的群发讯息：“周末聚会地点有变。新地址：月色酒吧。”

“你能不能把我从聚会的群发文件夹里移出去？我又不会参加。”往常灰崎是直接无视的，也就是今日情绪沸腾，他实在需要做出些变动。

吉良的回复方式是一通来电：“想干嘛，火气那么大？”友人懒洋洋地跟灰崎调笑，“别告诉我你跟野坂吵完架，来我这撒气了。”

“滚。”灰崎的声音中有些心虚，下意识转移话题，“喂，原本聚会那个广场，有什么不好吗？为什么突然换地方。”

“总之就是，麻烦的人提了个麻烦的提议，我们不得不跟着变动咯。”吉良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道，“你最近也小心。野坂给你发过猎警的巡逻计划了没？自己避着点，别撞在枪口上。”

吉良的信息，来自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是野坂的同事，基山辰也。灰崎从吉良的言语间拼凑出完整的故事：狼化病毒爆发时，吉良不在家中。因此，基山安然无恙地到达安全区，吉良却在受袭后成为狼人。再相逢，基山已是猎警，只为寻找失踪的吉良，才选择这条路。但两人没有被造化弄人打倒，吉良还是被接回了家。吉良财团实力雄厚，哪怕在末世，所拥有的也比其他人更多，吉良的父亲甚至是安全区临时议会的议员，窝藏一只狼人，无需如履薄冰。

“对了，你还在……做以前那个营生吗？”吉良问。

这件事对吉良来说，根本不是秘密。灰崎将前额的头发抓起，在头顶松开，让它搭在脑后：“当然做啊。”

“停掉。”吉良言简意赅，“听我的，至少以后别再继续，否则你会后悔的。”

“少爷，你说得轻巧。”灰崎嗤笑道，“不做这个，我以后不活了？”

“……事情没成之前我不想说，但我爸最近在筹备的提案，先跟你透透风也无妨。”吉良发来一个文件，标题是“狼人合法化”。灰崎粗略扫了几眼，提炼出这份提案的核心构想。

首先，承认狼人的合法地位，而不是单纯地捕杀。经过登记、戴上电子镣铐的狼人，有正常生活、工作的权利，也有受管制的义务。但是，合法身份的准入标准也相当严格。不说别的……光是“没有危害人类生命及财产安全的前科”，就能筛掉大部分狼人。很多情况下，狼人作恶是没有选择的，灰崎自嘲地想。但他并未对吉良提出自己的疑问，只轻轻说了句：“你老爸对你的事是挺上心。”

“还行吧。”吉良也轻飘飘地答，“毕竟狼化病毒的爆发还没过去几年，一下子太激进，公众很难接受，这已经是最好的提案。所以我劝你别再做那种事了，哪次没把尾巴藏好，够你喝一壶的。别让未来的你为今天做的事后悔。”

还用得着担心这个？他恶贯满盈，早就没有未来了。灰崎并未把吉良的提示放在心上，只是敷衍地应了，再拒绝对方的聚会邀请。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他望着远处的星子出神。漫漫长夜里，哪怕如此耀眼的星光穿过宇宙间多少个光年，终究照不亮眼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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