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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在名门私立橙花学园那间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学生会办公室内，空气安静得只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笔尖划过文件的细微沙沙声。

　　巨大的落地窗将午后温暖的阳光切割成整齐的光块，投射在昂贵的红木地板上。办公室中央，那张巨大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身影。

　　白鸟院丽奈。

　　她正专注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部分，左手从“待处理”那叠厚厚的文件中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目光快速地扫过文件上的内容，右手拿起桌上的钢笔，在需要批注的地方写下简洁的意见，然后在右下角的签名处签上自己的名字，最后从手边拿起一枚刻有“学生会会长”字样的印章，蘸了蘸印泥，盖在签名之上。

　　整个过程流畅而迅速，不到半分钟，一份文件就被处理完毕。她将处理好的文件整齐地放在右手边那叠已经很高的贴着“已处理”标签的文件上，动作轻柔，确保每一份文件的边缘都完美对齐，然后左手再次伸向“待处理”的那一堆，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

　　她穿着橙花学园高等部特制的白色校服，剪裁合体的上衣点缀着金色的绶带和校徽，显得既庄重又优雅。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被精心打理过，一部分用一枚精致的蓝色蝴蝶发卡束在脑后，其余的则安静地垂在肩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双如同蓝宝石般的眼眸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手中的文件，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干扰。

　　她的年级其实很小，只是一个刚刚升入初中的新生。

　　一个十二岁的初一新生，却破格被提拔为这所有着数千名学生的橙花学园的学生会长，这在学园近百年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任命刚下来的时候，整个学园都沸腾了。

　　学生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她是不是哪个大财阀的千金，靠着家族的势力走了后门，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在校园论坛和私下里传播着。

　　但仅仅过了几个月，所有的质疑声都消失了。因为白鸟院丽奈用她无可挑剔的工作能力和绝对公正的处事原则，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绝对是靠能力才被校长赏识，并成为学生会长的。

　　她办公桌的设计很特别，下方是镂空的，这使得她那双被包裹在纯黑色不透肤连裤袜下的纤细双腿，从桌子对面可以一览无余。

　　那是一双极为美丽的腿。因为年级还小的关系，她的腿部线条还带着幼女特有的纤细与稚嫩，从大腿到脚踝，几乎是笔直下来的一条线，没有成年女性那种丰腴的曲线，反而更像两根用最上等的象牙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纯黑色的连裤袜质地细腻，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肌肤，将那份细腻和光滑衬托得淋漓尽致。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双腿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看起来是如此的细腻和光滑。

　　而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双腿并拢，脚上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小皮鞋，鞋面上系着小巧的蝴蝶结，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像一个精致得不真实的洋娃娃。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部长大人~还没忙完呐？”一个带着笑意的俏皮声音响起。

　　来人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初中二年级的橘响子。她没有进来，只是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笑嘻嘻地看着办公桌后那个不知疲倦的身影。

　　白鸟院丽奈的动作没有停下，她处理完手中的最后一份文件，才抬起头，看向橘响子，声音平淡地回答：“还差一点。”

　　橘响子耸了耸肩，走了进来，随手关上门。

　　她走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上桌角，用一种调侃的语气继续说道：“别太拼啦，你已经把我们这些前辈的工作都快干完了。提醒你一下，今天下午可是有一场重要的裁定哦。”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丽奈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而且，被告可是你的好朋友，冰室同学呢。”

　　“我知道。”白鸟院丽奈点了点头，又从“待处理”的文件堆里拿了一份，便没有再回话，视线重新回到了文件上。

　　橘响子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从桌角上跳了下来。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橘响子叹了口气，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绕着办公桌踱了两步，“反正丽奈你肯定会做出最公正的判决，这一点我们整个学生会都相信你。只是……我有点担心，希望冰室同学她……不会因此怨恨你吧。”

　　这一次，丽奈停下了手中的笔。她抬起头，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直视着橘响子，语气平静。

　　“不会的。”她说，“我会保证裁定的绝对公正。”

　　橘响子看着她那双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她知道这就是白鸟院丽奈。

　　在白鸟院丽奈的理念中，所谓的“裁定”，并非是人对人的审判，而是规则对行为的判定。

　　只要这个过程是完全基于事实和校规，得出的结论就是唯一且正确的。既然是正确的，那么无论是谁，都应该接受这个结果，而不应该产生所谓的“怨恨”。

　　因为怨恨这种情绪，是源于对不公的愤怒，而一个绝对公正的裁定，本身就消除了“不公”这个前提，所以怨恨也便无从谈起。

　　这是一种近乎于绝对理性的逻辑，也是她能够以如此年幼的年纪执掌学生会权柄，却不会让人排斥的原因。

　　橘响子看着她脸上那种平静的表情，心里觉得那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会有的。但事实摆在眼前，白鸟院丽奈的公正和高效，是学生会里没人能反驳的。

　　“嗯，谢谢提醒，响子前辈。”丽奈把最后一份文件放好，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裁定室就在学生会办公室的隔壁。里面的布置很简单，一张长条桌，三把椅子，丽奈走过去，在中间那把椅子上坐下。

　　很快，裁定的双方也到了。

　　原告是初中二年级的佐藤同学，他拿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表情故作严肃。被告是白鸟院丽奈的朋友，她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微微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橘响子坐在房间角落的一张小桌子后，准备做会议记录。

　　丽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下午两点整。

　　“现在开始。”她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很清晰，“佐藤同学，请陈述你的申诉。”

　　佐藤同学清了清嗓子，翻开笔记本说：“会长，我申请裁定冰室同学。上周二，她向我借了《古典文学选读》的课堂笔记，说好第二天就还。但今天都一个星期了，她还没还给我。我的复习都被耽误了。”

　　他说完，推了推眼镜，坐下了。

　　丽奈的目光转向了冰室汐。

　　“冰室同学，他说的是事实吗？”

　　冰室汐从口袋里拿出双手，抓了抓自己的短发，叹了口气：“是事实。我忘了，对不起。”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说佐藤同学，不就是一本笔记忘还了吗？用得着闹到学生会来吗？我明天肯定给你带来啊。”

　　丽奈没有看她，而是拿起手边的册子，翻到一页。她的手指顺着文字划过，然后停下。“《橙花学园学生行为守则》第三章，第十五条：借用他人财物，应按约定时间归还。无故逾期超过三日，视为轻度违纪。”

　　她读完，抬起头看向冰室汐。

　　“你有特殊原因吗？”

　　冰室汐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忘了。”

　　丽奈点了点头，合上册子。“事实清楚，裁定成立。根据《学生违纪处罚条例》第七条，轻度违纪，处以三到七日的校内义务劳动。判罚冰室汐同学，打扫所在班级教室卫生一周，从明天开始执行。”

　　房间里一片安静，橘响子停下笔，看向冰室汐，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冰室汐站在那，沉默了几秒。然后她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她看向丽奈点了点头。

　　“知道了。”

　　然后，她转向了另一边的佐藤同学，身体微微前倾，鞠了一躬。

　　“对不起啊，佐藤同学，给你添麻烦了。明天，我保证，一定把笔记给你带过来。”

　　佐藤同学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站了起来，对着丽奈和响子也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开了裁定室。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刚才还像个犯错学生一样低着头的冰室汐，立刻直起了身子，脸上那种无奈的表情消失了，她快步走到房间角落里自己那个大大的运动背包旁，拉开拉链，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三个用漂亮方巾包裹着的便当盒。

　　她把三个便当盒并排放在那张刚才还象征着“裁定”的长桌上，然后对着还坐在会长位子上的丽奈，学着刚才佐藤的样子，煞有其事地鞠了一躬。

　　“报告法官大人！”冰室汐的声音洪亮，带着憋不住的笑意，“犯人冰室汐，考虑到您为了审判我这么个小案子，一直工作到现在，肯定还没吃饭吧！所以特地给您带了午饭！这可不是贿赂哦，绝对不是！这叫……这叫人道主义关怀！”

　　坐在角落里的橘响子看着她这副搞怪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放下手中的笔，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桌边，好奇地看着那三个颜色各异的便当盒。

　　“哇，汐你这家伙，原来早有准备啊！”响子拿起那个粉色的便当盒看了看，“我还真有点担心你刚才会跟丽奈吵起来呢。搞了半天，你连我们的午饭都包了？”

　　白鸟院丽奈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看着桌上的便当，又抬头看了看冰室汐，然后点了点头。

　　学生会的工作确实非常繁重，为了处理那些积压的申请和报告，她经常会错过饭点。有时候是橘响子提醒她，她才会想起来去食堂买个面包，但更多的时候，她会完全沉浸在工作里，直到肚子发出抗议。

　　好在橙花学园采用的是高度自由的选修制度，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时间安排，自由选择想要上的课程，只要在学期末修够了必需的学时就算完成学业。

　　这给了学生极大的自由。对于冰室汐这种下午完全没课的学生来说，现在正是悠闲的午后时光。而对于丽奈和响子来说，担任学生会干部可以获得高额的额外学分，这让她们可以从繁重的课业中解脱出来，专心处理学生会的事务，完全不用担心课时不够的问题。

　　“坐下吃吧。”丽奈开口说道。

　　冰室汐见状，立刻高兴地“嘿嘿”笑了两声，她麻利地把三个便当盒打开，一个推到丽奈面前，一个推到响子面前，自己则拿着最后一个，一屁股坐在丽奈的对面。橘响子也笑着在丽奈旁边坐下。

　　冰室汐的便当手艺显然很好。丽奈的便当盒里，白米饭上用黑芝麻摆出了一个可爱的猫咪头像，旁边是切成章鱼形状的红色小香肠，金黄色的厚蛋烧，翠绿的西兰花，还有几块煎得恰到好处的鸡肉块。响子的便当和丽奈的差不多，只是米饭上的图案换成了一只小兔子。而冰室汐自己的便当就显得豪放许多，满满一盒的炸鸡块和米饭，几乎看不到任何蔬菜。

　　“我开动了。”橘响子双手合十，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厚蛋烧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嗯，真好吃！不过说真的，汐，你刚才被丽奈那样说，真的不会生气吗？”

　　冰室汐正往嘴里塞着一大块炸鸡，腮帮子鼓鼓的，听到响子的话，她眨了眨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哈？为啥要生气？”她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了一口水，“我跟丽奈是朋友啊！好朋友之间不就该是这样吗？而且，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啊，忘了还笔记就是忘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橘响子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她又夹起一根小香肠，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话是这么说啦……”响子小声说，“可是，那可是要连续打扫一个星期的卫生诶。放学后别人都去参加社团活动或者回家了，你还要一个人留下来擦桌子扫地，不会觉得很难受吗？”

　　提到这个，冰室汐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她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发出一阵哀嚎。

　　“呜哇——响子前辈你不要提醒我这个啊！”她垂头丧气地说，“一想到未来一个星期，我都要跟扫帚和抹布过日子，我就想死……我的篮球练习时间啊……全没了……”她哀怨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小口小口安静吃饭的丽奈，“那也没办法啊，谁让我们的法官大人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鸟院丽奈，这时放下了筷子。她已经吃完了便当里所有的东西，连一粒米饭都没有剩下。她用餐巾纸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看向趴在桌上的冰室汐。

　　“这是为了让你记住教训。”丽奈的声音很平静，“只有让你感觉到麻烦，你下次才不会再忘记。如果只是口头警告，你很快就会忘记这次的错误。”

　　　　冰室汐听了丽奈的话，立刻从桌上弹了起来，双手叉腰，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看你看，响子前辈你听到了吧！”她指着丽奈，对着橘响子大声“控诉”，“这家伙，就是这么一个魔鬼！不仅判了我一个星期的苦役，现在还要给我进行思想教育！我太难了！”

　　橘响子被她逗得咯咯直笑，用餐巾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好啦好啦，我们的‘大犯人’，快坐下吃饭吧。”响子笑着说，“再不吃，你这顿‘断头饭’可就真的要凉透了。”

　　“呜……”冰室汐发出一声哀鸣，但还是重新坐好，拿起筷子，狠狠地夹起一块炸鸡塞进嘴里，仿佛在发泄着对未来一周苦役生活的不满。

　　一顿午餐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冰室汐和橘响子嘻嘻哈哈地收拾着便当盒，而白鸟院丽奈已经提前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完毕，整齐地放在了桌角。

　　“好啦，那我们就先走啦，会长大人！”冰室汐把自己的背包甩到背上，对着丽奈挥了挥手，“我得赶紧去篮球部那边请个假，就说我未来一周要进行‘劳动改造’了。响子前辈要去文学社吧？”

　　橘响子笑着点头：“是啊，今天要讨论新一期刊物的主题呢。丽奈你呢？下午还有工作吗？”

　　“下午没事，我去图书馆。”丽奈回答，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冰室汐撇了撇嘴，但也没再说什么。她和橘响子一起向丽奈道别，然后推开门，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裁定室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丽奈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东西也走了出去，沿着主教学楼三楼的走廊，向着位于另一端的中央图书馆走去。

　　午后的走廊并不安静。刚刚结束午休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有的在追逐打闹，有的靠在窗边高声谈笑，整个空间都充满了青春期特有的略显嘈杂的活力。

　　可当丽奈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一端时，这股喧闹的声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了下去。

　　正在追逐的男生停下了脚步，靠在栏杆上大笑的女生也收敛了笑容。他们不约而同地向走廊两侧靠拢，空出中间的道路。他们的动作很自然，脸上也没有什么害怕的表情，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尊重。

　　丽奈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中间走过。她的步伐不快不慢，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节奏。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位刚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中年女老师。她们正在讨论着什么，看到丽奈，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日文老师停下脚步，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啊，是白鸟院会长，下午好。”

　　丽奈停下脚步，向她们微微躬身。

　　“下午好，森山老师，渡边老师。”

　　简单地回应之后，丽奈再次微微躬身，然后从她们身边走过，继续向前。

　　在她走后，两位老师的交谈声很轻，但还是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真是没话说啊，这个白鸟院会长。”是那位渡边老师的声音，“我班上那几个最调皮的男生，最近都安分了不少。前两天我还看见他们主动在打扫公共区的卫生，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森山老师也笑了，“之前让学生会处理的那个社团经费纠纷案，拖了快一个月都没结果。她上任第一天，半个小时就解决了。把账目往桌上一摊，哪笔钱有问题，违反了哪条校规，清清楚楚。那两个社团的部长当场就没话说了。唉，真是后生可畏啊。”

　　她们的议论声渐渐远去。丽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会长！下午好！”

　　一个活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两个刚从教室里出来的女生，她们看到丽奈，立刻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和感激。

　　其中一个女生对着丽奈深深地鞠了一躬。

　　“会长！真的太谢谢您了！我们园艺社的灌溉系统修好了！再也不用我们自己提着水桶去浇花了！”

　　另一个女生也在旁边补充道：“是啊，我们申请了好几次，他们都说没零件，多亏了会长您帮忙！”

　　“不用谢。”

　　丽奈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便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老师们的赞扬，学生们的感谢，这些在别人看来足以构成一天好心情的要素，对她来说，却和走廊窗外吹过的风，头顶灯管发出的微弱电流声一样，都只是背景信息的一部分，被她的大脑接收，然后归档，不会激起任何名为“喜悦”、“自豪”或者“满足”的情绪。

　　她不怕麻烦，也并非觉得无聊。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学生会长。

　　这一切的开端，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纠错”。

　　上一届的学生会长毕业，选举新会长的流程正在进行。当时呼声最高的候选人，是三年级的松本前辈，一个出身富裕家庭，在学生中人缘极好的人。

　　然而，丽奈无意中发现，松本前辈的人缘，有相当一部分是建立在“贿赂”之上的。他会请相熟的社团部长们去昂贵的餐厅吃饭，会送给一些在学生中有影响力的同学最新款的游戏机，甚至承诺当选后会给某些社团批复远超实际需求的活动经费。

　　这些行为，在绝大多数学生看来，或许只是“会做人”、“出手大方”的表现。

　　但在丽奈的认知中，这是对规则最直接的践踏。选举，是基于候选人的能力和理念，进行公正的选择。任何附加的利益交换，都是对这个过程的污染。

　　于是，她花了三天时间，收集了松本前辈进行利益交换的完整证据链，包括转账记录、聊天截图、以及与几位当事人的匿名访谈录音。然后，她将这份报告直接呈递给了校长。

　　她还记得在校长办公室里的情景。

　　年迈的校长看着那份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的报告，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眼神清澈得如同冰川融水的初一新生，问了她一个问题。

　　“白鸟院同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丽奈当时的回答是：

　　“因为他的行为是错误的。”

　　就这样，松本前辈被取消了候选人资格，并受到了严厉的处分。而空缺出来的学生会长职位，被校长直接任命给了她。

　　她没有拒绝。

　　因为在她的理念中，当权威在遵循了正当程序后，下达了一项任命，那么接受并以最高标准完成它，就是一种“正确”的行为。这是一种践行正义的方式，践行她所理解的那种，基于规则的不容动摇的正义。

　　所以，她会认真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会去解决社团之间的经费纠纷，会去督促后勤处修理坏掉的灌溉系统。

　　既然有人拜托了，那就做到最好。这是她从父亲那里学到的，被她认可并内化为自身行事准则的理念之一。

　　至于那些被帮助的学生他们来道谢，丽奈会礼貌地回应，但她的内心确实没有任何喜悦的情绪。

　　因为在丽奈看来，她所做的，只是保证了公平。

　　园艺社的灌溉系统能被修好，不是因为她“帮助”了她们，而是因为根据校规，她们的申请完全合规，后勤处必须执行。她所做的，只是指出了后勤处的“错误”，并强制其“修正”。园艺社拿回了她们本就拥有的权利，这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结果，与她个人的情感和意志无关。

　　所以，她不会因为别人拿回了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而感到高兴，也不会因为自己“实现了正义”而产生成就感。

　　正义不需要被实现，它本就在那里，自己只是在做好维护正义的工作罢了。

第62章、63章

　　五点的钟声在橙花学园的上空准时回荡，宣告着一天课程的正式结束。

　　白鸟院丽奈将手中的最后一本精装书合上，站起身，抱着书，缓步朝着教学楼外走去。

　　午后那种明亮刺眼的阳光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柔和的橙色光辉。丽奈不快不慢地走着，脚上的黑色小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规律轻响。

　　她路过了冰室汐所在的班级教室。

　　橙花学园的班级教室，其功能更接近于一个固定的自习室或储物间。因为大部分的课程都是在各自专业的课程教室里进行的，学生们会像大学生一样，根据自己的课表在不同的教学楼之间移动。

　　即便如此，每天放学后的班级教室，依然会因为学生们一整天的进出和存放物品，而变得乱糟糟的。

　　此时，教室的门敞开着。从走廊看过去，里面的景象确实算不上整洁。桌椅有些歪斜，显然是白天有同学在这里打闹过。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揉成一团的废纸，角落的垃圾桶旁边，还掉出来几个零食的包装袋。黑板也没有擦，上面还残留着下午某节公共课留下的数学公式和潦草的涂鸦。

　　而在这片混乱中，有两个身影正在忙碌着。

　　冰室汐正拿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竹制扫帚，手臂挥舞得虎虎生风，正用力地将地面上的纸团和垃圾扫向教室的后方。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黑色的清爽短发随着她用力的动作一甩一甩的，有几根不听话的碎发被汗水沾湿，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橘响子也没闲着，她正拿着一块湿抹布，半蹲在地上，仔细地擦拭着一块不知道被谁打翻了可乐而留下的黏腻污渍。她擦得很认真，橘色的及肩卷发有几缕垂了下来，她时不时要用手背将它们拨到耳后。

　　“嗨！丽奈！”

　　最先看到门口身影的是橘响子，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子笑着朝丽奈挥了挥手。

　　听到声音，冰室汐也停下了扫地的动作，她拄着扫帚，抬起头看向门口，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求救”和“你看我多惨”的搞怪表情。

　　“哟，会长大人，视察工作来了？”冰室汐靠在扫帚上，对着丽奈挤了挤眼睛。

　　橘响子也笑着站了起来，她走到丽奈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样，丽奈？要不要一起帮帮你可怜的朋友啊？你看她那样子，再扫下去估计就要累趴下了。”

　　白鸟院丽奈的目光从冰室汐身上移开，又看了看教室里那片狼藉的景象，最后她摇了摇头。

　　“这是对冰室汐的处罚。”丽奈抱着书，平静地看着她们，“我不会插手。”

　　她的声音很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自然。

　　“处罚的目的，是为了让她能记住这次的教训。如果我也帮忙，那就失去了处罚的意义。”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橘响子，“不过，响子前辈你主动帮助，是朋友间的个人行为，我不会制止。”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这样没有学分可以拿。”

　　说完，她朝两人微微点了点头。

　　“我先告辞了。”

　　然后，她便转过身，抱着书，继续沿着走廊向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教室门口，橘响子和冰室汐面面相觑，看着丽奈那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橘响子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什么嘛，真是个公正到无情的家伙。”响子转过身，拿起抹布，一边继续擦着桌子，一边小声地吐槽道，“朋友在这里当苦力，她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还专门提醒我一句没有学分，真是……”

　　她的话里虽然带着抱怨，但语气里更多的却是哭笑不得的无奈。

　　而一旁的冰室汐，反应则要平静得多。她只是耸了耸肩，重新拿起扫帚，一边把最后一点垃圾扫进簸箕里，一边用一种习以为常的口气说。

　　“她就是这个样子咯。从小学开始就这样了呢。”

　　“欸？”橘响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惊讶地转过头，看向正在倒垃圾的冰室汐，“小学？你们小学就认识了？”

　　“是啊。”冰室汐把簸箕里的垃圾倒进垃圾桶，然后把扫帚靠在墙角，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响子身边，“怎么了？”

　　橘响子来了兴趣，她放下抹布也凑了过去，两个人一起靠在一张还算干净的课桌旁。

　　“快说说，快说说！”响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八卦的光芒，“丽奈她……小学的时候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吗？一个走路都带风的小法官？”

　　冰室汐听到这个形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不。”冰室汐回答得很干脆，“那个时候的她，比现在讨厌多了。”

　　“讨厌？！”响子几乎是叫了出来。她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把“讨厌”这个词和白鸟院丽奈联系在一起。“为什么啊？丽奈她……虽然是有点冷淡啦，但是工作能力强，人又公正，长得还那么好看，怎么会让人讨厌？”

　　“唉，响子前辈，你是不知道啊。”冰室汐靠在桌子上，双手抱在胸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回忆往事时那种复杂的表情，“你想象一下，你上课的时候，偷偷在底下看漫画，会被她举手报告老师；你跟同桌传个纸条，她会直接站起来指出你们违反了课堂纪律；甚至你跑步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下草坪，她都会一脸严肃地跑过来跟你说，根据校规，你这属于破坏公物的行为。”

　　她顿了顿，摊开手，对着响子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总之，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风纪委员’，一个喜欢打小报告的家伙。我们班上那时候，几乎没人喜欢她。”

　　橘响子听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在她眼里，丽奈虽然严格，但并不会这样事无巨细地去管别人的闲事。

　　“那……后来呢？”响子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冰室汐没有立刻回答，她拿起响子刚才用过的抹布，走到水池边冲洗干净，拧干，然后开始慢悠悠地擦着窗台上的灰尘。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侧脸上，让她那张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脸，此刻看起来有几分认真。

　　“一开始，我当然也超级讨厌她。”冰室汐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觉得这家伙就是故意在找茬，想通过告状来获得老师的表扬。有好几次，我都想放学后把她堵在小巷子里，好好‘教训’她一顿。”

　　“但是……”她话锋一转，擦拭窗台的动作停了下来。

　　“有一次，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

　　她转过身，背靠着窗台，看着橘响子。

　　“那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班教室里养了一盆很大的绿植，放在靠窗的位置，是班主任最喜欢的宝贝。有一天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大家都很兴奋，乱哄哄地往外跑。我跑在后面，就看到白鸟院她不小心被一个同学撞了一下，整个身子向后倒，正好撞在了那个放花盆的架子上。”

　　“‘哐当’一声巨响，那个比她人还高的青瓷花盆，就那么直接从架子上摔了下来，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泥土和绿植的根茎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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