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素世还很积极地跑动，就像之前四处求人那样。睦对那段时间还有依稀的记忆∶上午，素世会给森美奈美还有孩子做好早餐，然后出门，车总是驶往不重复的方向，一直要到七八点后才会回来；周末则是完全消失，以至于睦在好几个月后，才迷迷糊糊地接受了“家里原来真的多了一人”的事实。

　　但是矛盾并不是足够主动就能迎刃而解的。一些问题根本无解，比如，经常和长崎社长合作的老作曲家居然在两年内也离开了人世，在音乐这方面，素世不得不又重新再来。

　　在漫长而枯燥的等待与事务中，在森美奈美日趋任性的要求和捉弄中，她的精神逐渐沉沦，甚至一度想要放弃。

　　妈妈会想要我这个样子吗？答案是否定的。可是，既然她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那摆在面前的还有第二条路吗？长崎素世日夜受着这般心灵的拷问，就连倾诉的对象也没有。森美奈美？那个人只是像猫一样，最大的乐趣是看着麻雀死去。可是因为那个根本就不平等的条约，她居然不得不一直陪侍对方身边。她还有什么办法呢？从某种程度上，这个人居然是她的恩人！一想到这个事实，长崎素世就恶心得浑身冒鸡皮疙瘩。

　　除此之外，为了母亲定下的女主演能够尽量不退出拍摄，不由着性子破坏整部电影，长崎素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生活的顺从、孩子的照料到公众场合必要的亲昵，她几乎是竭尽全力满足美奈美的要求。

　　“你真是一个糟糕的母亲，一个可恶的人。”在又一次被捉弄后，长崎素世瘫在沙发上，无力地控诉着。

　　“你是在替小睦说话？还是把自己当我的女儿了？”森美奈美居然低低笑了起来，“就算你说得对吧。”

　　“但我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她跺着高跟鞋，进卧室休息了，关门前还要求素世一个小时后送点心。

　　在这种无限接近崩溃的片刻，如果不是若叶睦，长崎素世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为什么恶魔会生出那样纯净的孩子呢？她不知道，她只能看到睦夹着图画书，轻轻坐到她的身边，这是唯一能平复她心灵的动作。

　　“素世……”那孩子总是很迟疑，很温和的，尽管素世时常觉得她值得全天下最强烈的爱，“你可以陪我玩吗？”

　　“可以，当然可以。”只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就好像从人间被解放出来似的。长崎素世紧紧抱着若叶睦，对方的小脑袋紧挨着她的下巴，手心手背挨在一起，创造仙境的最小人数是两人。

　　素世时常感喟，如果不是睦的存在，上天大概真的要把所有的磨难都加给她了。

　　可是残存的一点喘息空间也要被现实榨没了。当森美奈美数不清第几次通知她，电影可能还要延期时，素世只觉得血液在身体里轰鸣，全部氧气都要从胸腔中跑去。

　　“这是、什么意思。”她要很用力咬字，才能确保自己不昏过去。

　　森美奈美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冷静，或者漠不关心∶“哎呀，实在只能算一些小问题，但不给时间就解决不了，你说怎么办呢？”

　　“要放弃吗，小素世？”

　　“开什么玩笑……”长崎素世捂住脑袋，她清楚地感受到半边太阳穴在发烫，整个视野都被刺激得半明半暗。森美奈美的身影就被割裂了，半张脸楚楚动人地闪烁在空气里，另外一半却只让素世望见地狱的门径。

　　“哈哈……”

　　“哎呀，你不会终于疯掉了吧？”森美奈美戏谑地看着名义上的伴侣，甚至饶有兴致地为她撩起耳际的发丝，“你这个表情很不错，素世，你为什么不考虑当演员呢？”

　　“以你的心性，好像还不足以当制作人呢。”森美奈美摩挲着自己的戒指，毫不留情地对长崎素世下宣判。她已经迫不及待欣赏对方再度崩溃的表情了。

　　但是素世没有。素世再也没有。

　　“以我的心性，我为什么不把女主演换掉呢？”她喃喃自语着，这回轮到森美奈美眉头蹙紧。

　　但是仅仅几秒钟，女演员就重新摆好了攻势。“不愧是她的女儿呢，刚刚一瞬间居然有点像。”森美奈美冷冷地扫视着素世，“不过，即使是她，也从没想过把我换掉。”

　　“我就是最佳人选，你要再去找，大概你妈妈看到成品会哭哦？”并非自矜，女演员有绝对的实力，“哼哼，其实我们在片场时就有点不对付，你妈妈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

　　“不要拿我妈妈和你相提并论！”长崎素世完全冷下来了，“无论是做母亲，还是别的任何事情，我妈妈比你优秀一万倍。”

　　“可真敢说呢，但我要承认一件事，她确实是很好的妈妈。”森美奈美以退为进，看似让步的话语只是为了积蓄更大的恶意，“如果知道我这样对她的宝贝女儿，哎呀，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被暗杀！”

　　“可是，素世，你妈妈在哪呢，素世，你妈妈呢？”

　　“哦，我去参加了葬礼，入殓师的技巧真高超呢，你妈妈看着比活着的时候还要精神些……”

　　长崎素世再也无法忍受，数年的痛苦与压抑，不尽的哀恸与怨怼，全部都绽放在她的掌心。素世把美奈美摁在墙上，另一只手的指甲威胁性地擦过她的颈动脉。

　　“你这个、你这个人——”

　　蓝色的眼睛早被怒火充溢，素世压紧了对方的脖子，声带用力嘶鸣。

　　真正要杀人的不会留出这种时间。森美奈美只是轻轻抬起眼睛，继续危险的逗弄∶“这么近，哎呀，要是有旁人在，不亲上去不能收尾哦。”

　　她伸出双手，假意缠绵，两个人的鼻尖靠近，好像真的要传达死亡之吻。直到女演员低笑起来，眼睛瞟向另一边。

　　“你说对吧，小睦？”

　　长崎素世如梦初醒，连忙松手，她急匆匆扭过头，若叶睦抱着作业本，怯生生地望着两位“母亲”。森美奈美撞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睦担心地跑去扶。

　　她应该帮她的，她必须去帮她，至少要帮睦，可长崎素世已经没法在意自己之外的事情了。

　　“对不起，小睦，对不起。对你的妈妈做出这种事。”

　　仿佛最后的通告，素世悲哀地转过去，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

　　尽管想刻意无视，可在睦接连不断敲了两小时门后，素世还是开了门。

　　“小睦，你自己坐会吧。”

　　素世很疲惫，除此之外，睦还看到满地的衣服与纸巾。她要很小心，才能跨过那个行李箱，坐到素世身边——这个人的指甲早被掰碎了。

　　其实她差不多收拾完了，也许就在等这个告别的机会呢。不然为什么现在才开门呢？意识到这一点，若叶睦的心加速跳动。

　　她没法说什么，只是轻轻揪住素世的衣角。

　　不要走，不要走。我还在这里。

　　走吧，别回头。我能照顾好自己。

　　无论是哪一个选项，若叶睦都无法说出口。自私，又犹豫，她只能低着头，把自己埋进夜深时分特有的孤寂。

　　“对不起，小睦，我现在不能再待在这里。”长崎素世轻轻揽住她，睦只是把她的衣角捏得越来越紧。

　　“妈妈……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替她道歉呢？真正做错的是我才对。”素世并没有在说客套话，她抚摸着睦的脸颊，在她的侧面看到了美奈美的身影，“那毕竟是你的妈妈，虽然小睦不说，可我知道你很在意她。”

　　“再怎么说，美奈美都是小睦的妈妈。我对你的生母犯下了过错，这是无法原谅的事情。”几个小时前的情景在素世脑中徘徊不去，她对未来相当明晰，“如果我再不离开，我总有一天会杀掉她。”

　　“对不起，违反了一直陪着小睦的约定。可是、可是……”尽管睦尝试捏住素世的手，对方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惊恐。

　　“如果我真的做了伤害了森美奈美的事情，我怎么能再做小睦的妈妈呢？”女儿没法忍受伤害自己母亲的人。长崎素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我自己也不会原谅那样的自己，所以对不起，小睦，我必须——”

　　在她低头道歉的瞬间，若叶睦亲吻了她。

　　那不是一个包容的、通透的、仿佛了然彼此一切的吻，而是一个无力的、苦涩的亲吻。没有吻在脸颊上像普通的撒娇，又不敢亲在唇瓣上，只是悲哀地擦过嘴角。两个人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抓不住。

　　这和平常的亲昵完全不一样。即使处在心力交猝的状态，长崎素世也能清楚地判断这件事情。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因为这又不是一个充满情色意味的吻。

　　若叶睦亲着她，金色瞳仁深处溢满了挣扎。长崎素世想要把她拉下来，按在怀里，可女孩子不想停下亲吻，亲到后面完全是在咬她——痛苦地咬她，像幼兽在母兽身上寻找熟悉的味道。

　　“小睦，停下。”

　　“为什么？”那孩子的眉毛拧紧，格外惹人怜爱，但素世只是被痛苦击穿，“素世平时不也会这样亲我吗？”

　　“这不一样。”长崎素世伸手挡住她，若叶睦居然连她的手指头也要咽下去。

　　“到底哪里不一样！”

　　眷恋的、悲伤的，睦的小舌头划过她的甲瓣裂痕，又痴缠地吻上戒指印记——她在几小时前把那个象征物摘下来了。长崎素世再次喝止若叶睦的行动，可对方不依不饶，叼着她的指节舔吮，好像在留最后的纪念。

　　“若叶睦，停下！”长崎素世的手抬起来了，可是她不舍得落下去，掉下来的只有睦扑簌的泪水。

　　妈妈。她在喊。妈妈。你要到哪里去，素世，妈妈要到哪里去？

　　长崎素世什么都做不了了，她抱着睦，嘴里能念出的只有痛苦的字句。

　　对不起，小睦，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办法再待下去。是我抛弃了你。

　　“这段时间，我研究了很多办法，想要在走的时候也带走你。”素世几乎在哽咽了，“可是根本没有这种法律！”

　　“如果闹到法庭上，打持久官司，小睦也未必喜欢这个结果……”

　　“我很怕我在这段时间再做出什么伤害小睦的事情，我不能这样，小睦已经很辛苦，我不能再——”

　　对于长崎素世的痛苦，若叶睦无能为力。当素世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时，她就知道，自己最终会接受她的离去。若叶睦暂时还没法离开自己的生身母亲，可是长崎素世和她的分别是能够忍受的。

　　其实两个人都清楚，在这样“违和”的家庭里，誓约与真心只是撑过又一场扮家家酒的道具。对睦来说，长崎素世与森美奈美，后者把脐带绕上她的脖子，前者好像只是少时的阵痛。

　　是吗？

　　睦回答不了，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已经准备接受素世的离去。

　　直到森美奈美走进了这个房间。她又做完了一套护理，面容在灯光下依旧神采飞扬，根本看不出冲突过的痕迹。

　　她瞥了素世和睦一眼，宣布问题解决，电影下周开机。

　　*

　　这段时间睦很少看到两个妈妈。或者说，去片场就能看到，在家就见不了。

　　在上学日时，素世不让她来自己身边，因为这孩子一待，非得和所有人一起熬到半夜才行。怎么劝和教训都没用。至于周末，即使刻意叮嘱了佣人看好她，睦也会想办法跑过来，待在森美奈美或者素世身边。

　　“小睦，你不会担心之前的事情吧？”森美奈美偶尔也有闲心逗她，“放心，再怎么说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做的。”

　　“而且……”察觉到其他工作人员的目光，森美奈美相当自然地倚靠在素世身上，后者浑身僵直，居然也能在几秒内装出反应，亲亲热热地贴回来。

　　“为了妈妈的遗作能顺利发行，小素世不还得和我演几个月恩爱伴侣吗？”她压低声音，但每个符号都渗进了某人的耳蜗，“哎呀，你也蛮有天赋的，真不考虑入行吗？”

　　长崎素世忍住对方掐自己后腰的疼痛，强笑着回应∶“哪里哪里，希望你不要故意拖延就是了。”

　　“哎，开拍前和开拍后的小美奈美可是完全不同的哦。”女演员眨眨眼睛，此话倒不假，“如果拍摄时也像对你们那样，也许很快就没人找我合作了。”

　　“原来你也清楚啊。”长崎素世忍不住嘲讽，但森美奈美全不在意地扬扬眉毛。

　　“毕竟，我是一名很好的演员。”她别过头，继续和导演交流剧本了。

　　长崎素世松了一口气，张罗着给睦买水喝去了。

　　早在一开始，她也很好奇，为什么森美奈美在冲突最激烈的时候，又突然帮助起了自己？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绝非正常，嗯，非常合理。

　　虽然森美奈美后面给她的官方答案是，虽然鲶鱼效应很有趣，但如果鱼已经要死掉了，那再玩就没有意思了。

　　长崎素世对此缄默不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并不会再信任这个人。

　　所幸，电影真正开拍后，过程似乎相当顺利。睦只记得一切是在夏天开始的，等到了次年春假，她和素世走过电影院时，那儿的外墙就已经贴上了宣传海报。

　　“电影，怎么样呢？”睦很少主动发话，素世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我自己还没有看过成片呢？”

　　“哎，首映会……”

　　“我没有去哦，拿睹物思人当借口躲过去了。”素世垂眸，捏紧睦的手指，“从妈妈去世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完整的电影了。”

　　睦抬头看着她，静静听她讲。那是一阵漫长的沉默，长崎素世犹豫了许久，才决定把心里话告诉这个小孩子。

　　“也许，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成熟。”素世用空着的手轻轻抚摸海报，在最显眼处是她母亲的名字，“其实我心里希望电影能拖延也说不定。”

　　她嘲弄着自己的虚伪，激烈的爱恨都在时光中调和溶解。

　　“如果连妈妈最后的作品都结束了，我该怎么办呢？就好像妈妈的幽灵也要从我身边消失了。”长崎素世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发热，心也跟着一起抽痛。可她毕竟是大人了，是睦的“妈妈”，再怎么样也不该在孩子面前哭，这还是外面，她应该要保护睦——

　　可睦只是停下来，轻轻靠在她身上。没事的，睦不太会说话，但她的每个字都会让素世听清。

　　“我也，害怕看电影。”尽管睦有不同的理由，母亲是知名演员，记者们的骚扰啊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她尝试去理解素世，“在镜头下面，好像做什么都不好。”

　　如果说，一个人不仅能自在地观赏呈现另一种人生状态的电影，还能自如地演戏，那还真是强大啊。长崎素世和若叶睦都禁不住想到森美奈美，在心里一齐感慨。

　　温柔地抚摸着睦的耳朵和鬓发，素世安抚着少女∶“哎，换句话讲，因为是在拍电影，所以在镜头里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也不用害怕。”

　　“演员也许就是这样的人呢。”

　　意识到自己的突兀，她连忙止住话题∶“抱歉，我说太多了，小睦，我们快走吧。”

　　但睦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随着年纪增长，这孩子固执的一面越来越明显，就像横在路中的小型犬似的，如果不弄清楚事情，她绝不肯自顾自地走下去。

　　“小睦？我刚刚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吗？对不起哦，”

　　“不是……”睦漂亮的眼睫毛在阳光下沉降，当素世看着她时，连呼吸都会禁不住停止，“素世有很多烦恼，虽然我不明白怎么做……”

　　“但是，如果问题来的时候，我会陪着素世。”若叶睦的声音清亮无比，“我来当素世的妈妈就好了，之前也说过了。”

　　真是个执拗的孩子，傻孩子。长崎素世禁不住这样想，伸手刮着睦的鼻子逗她∶“这都多久之前的话啦，你还记着啊？我以为小孩子忘事情很快呢。”

　　“重要的事，才不会忘。”刚刚的话倒是让睦生闷气了，她低下头，不理素世了，倒是把脚边的石子踢得老远。

　　“抱歉，我没有轻视小睦的意思，原谅我好吗？”素世讪笑几声，承诺回家路上给睦多买点零食，对方才眨着眼睛低应一声，两个人的十指又缠在一起。

　　“或许有一天，等我和小睦都再长大一点，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妈妈送给我的电影呢。”长崎素世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像母鸡把小崽护在身旁。

　　若叶睦点点头，素世亲了她的眉毛一口，对方揪紧她的袖口作为回应。回去的路很漫长，而两个人也还会有很多很多约定。

　　理应是这样的。

　　实际上，在许下誓约的第二天，长崎素世离开了若叶睦。这么多年来，她的东西实在很少，一个行李箱就可以装下。

　　看吧，她果然是要走的。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若叶睦倒在长崎素世的床上，久违地感受到孤单。

　　（五）

　　长崎素世降临到她身边，又突然从她身边消失了。

　　若叶睦没法评价什么，无外乎回到和森美奈美二人独处时的生活状态，只是她长大了一点而已。她和森美奈美两人共度了数年时光，将来还要一起生活下去，算来算去，长崎素世原来真的只是母女之间的插入者。

　　她对变化的事实接受很快，森美奈美也懒得和她多说个中缘由。一个人注定要走，解释来解释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睦也从来没有问过，直到那封破破烂烂的便条出现在她的书桌上。

　　“妈妈，这是……”

　　“哦，那个人是有东西留给你，不过全撕碎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森美奈美最近开始涂新色号的指甲油，还特别注重指甲保护，“要留东西，就不要丢；不留就干脆不要写嘛。”

　　“是妈妈给我拼……”

　　“总之你快拿走吧，我还忙着呢。”森美奈美不耐烦地挥手，睦却靠过来，用力亲了她一下，“哎？你疯了？”

　　“谢谢妈妈！”若叶睦才不管对方的低骂，挟着纸片就跑进房间，用台灯照着，一个字一个字仔细读起来。

　　*

　　小睦，丢下你实在抱歉，但这是不得已的选择，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我迄今为止的人生太过糟糕，不得不给自己单独一段时间处理。

　　当然，和小睦一起度过的时光一点也不糟糕，或许可以算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就像我对你说过很多次的，我也许就是为了小睦才来到这里的。

　　虽然小美奈美说我是鲶鱼，小睦是懒懒散散的沙丁鱼，可回首过去，也许完全反过来才说不定。如果不是小睦一直在我身边，也许我早就像翻肚子的沙丁鱼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现实吞噬了。

　　对温柔的、总是支撑着我的你，我没法只怀抱感激之情。无论是作为妈妈还是姐姐，或者朋友，也许只是曾经同住屋檐下的熟人，我都想要永远记住小睦。

　　我希望小睦长大后，也还会记得我。

　　我珍重的、无可替代的家人。

　　 长崎素世

　　*

　　墨水在最后一段不断颤抖，抹下半个残缺的句号，就像她们之间的故事。

　　家庭剧场收尾，人生舞台向前。

　　若叶睦没有哭，只是下意识地抚摸指甲。

　　她会长大，她一定要长大，长崎素世在未来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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