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艾尔局长，您批准我加入专案组了？”银白色的龙人混杂着惊喜与惊讶，望向坐在对面的煌黑龙。玻璃桌板上的两杯茶正悠然飘着水汽，白色的慢悠悠的往上面飞。

　　“小年轻别这么激动。”艾尔抿了一口茶水，半杯茶叶半杯水，酽酽的苦涩些，正和他的口味。“我说梅尔啊，你来警局大概有多久了，一个月还是半个月？”

　　“已经有三个月了。”原初爵银龙马鲁老老实实的做回椅子上，“之前有帮金前辈整理文件，还有出勤之类的。”

　　“有没有不适应呀。”煌黑龙笑眯眯的望着对方，“你在学院的成绩我看过了，很优秀。不过呢还缺些历练，这没关系，年轻人都是这样的。”

　　他端起茶杯站了起来，轻拍上年轻爵银龙的肩膀，“我和你父亲认识，他是个很厉害的警官。这次的事情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进去以后多跟着前辈学习学习，遇到事情不要莽撞……”艾尔还在念叨着，马鲁的心则早已飞离了位置。进入警局就被冷落了三个月，说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总算有了能一展身手的地方，白色的爵银龙早就急不可待了。

　　更不用说他心底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愿望，自己的父亲也是一名优秀的警察，自从记事起就总是在电视与报纸上看到他的身影。即使父亲经常加班四处出差，但年幼的原初爵银龙从未感觉到缺乏过父爱，他总是把父亲的成就当作激励自己前行的里程碑。

　　就这样，他考入了最好的警官学院，拿到了优异的成绩。然而加入兴城警局以后处理的总是各种不大不小的调停案件，包括但不限于绚辉龙开比赛和人类起了冲突，惨爪龙被恐暴龙叼着出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然而如今他终于有机会追上父亲的脚步了。想到这里，马鲁的脚步逐渐加速，他快步的穿梭在警局里，三楼右转第三个办公室，那里就是他一段时间的工作场所了……！

　　“欸？！”

　　办公室里只开了最低限度的灯光，纸质文件被堆积在一旁，工位上只有一台电脑开着机：甚至屏幕都没有点亮，只有闪烁的蓝光证明这台老古董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着。看起来他完全是被流放到这里的哇……

　　白色的龙人绕着办公室转了一圈，他好奇的翻阅起桌上的文件。大部分是整理出来重新规划过的打印件，也有一些是剪报。整理者详细梳理了三年以来从聚魔市到兴城的啮生虫感染事件，大致规划出了幕后主使的转移过程。毕竟啮生虫这类衍生物很难独立生活，一般背后都存在着散播的冥渊龙在搞鬼。一整年下来被报导的受害者数量和以往的基本持平，但是最近两个月连续收治了5名患者，这才引起了部分警署的注意力。

　　马鲁津津有味的看着资料，不难看出这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里面甚至还夹杂了一点私货，比如爵银龙到钢龙的照片，而且都是很帅的类型。原初爵银龙看的很入迷，甚至背后的寒气逼近都没有感觉到，直到声音在他耳边传出来的时候马鲁才本能的往后跳了一下。

　　“随便看别人整理的东西可不是好习惯哦。”面前的冰呪龙笑嘻嘻的，手里还端了两杯咖啡，“你是局长说的新调来帮我的同事吧，很高兴认识你哦。”

　　马鲁尴尬的摸摸角，“那个，很抱歉我翻了你的东西……”

　　“哎呀，逗逗你玩的啦。给，知道你来了我特意多买的一杯哦。”冰呪龙的语气懒洋洋的，“我叫沃尔克，你怎么称呼？”

“加我马鲁就好。”原初爵银龙微微低下头，“前辈好。”

　　“不要这么生分嘛，叫我名字就好了。”蓝龙甩了一下尾巴回到了工位上，“这边的位置你选一个就行，顺便一提，叫我哥哥也可以哦。”

　　马鲁有些不适应的坐了下来，接过沃尔克递来的湿巾打理起前面的桌子，太久没人使用让桌面漂浮了一层薄灰，被原初爵银龙的动作一弄就漂浮起来，惹得马鲁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说起来，这个专案组就我们两个吗，”马鲁一边等老年机打开一边问着沃尔克，前面的冰呪龙看起来还挺忙的，手爪在键盘上操作个不停，倒让原爵不太好意思了。

　　“啊，专案组……”冰呪龙又操作了两下，嘴巴里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啧，“嗯哼，其实改算是整理文档的吧。啮生虫传染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基本之前都是我在负责哦。”

　　“嗯，所以我知道多了个同事的时候还以为是新警察得罪了领导呢。”冰呪龙停下手上的动作，扭过头笑嘻嘻看向马鲁，“不过你算是有种族优势，看起来是艾尔老头发善心给我找了帮手嘛。”

　　老电脑滴嘟一下，又关机了。看来马鲁运气很不好，年久失修的设备谁知道有什么毛病。原初爵银龙挪了个窝，坐到了冰呪龙隔壁。他想着对方的话，没来由的有了点不好的预感。的确，原初爵银龙和啮生虫的关系的确很独特……换做别的龙大部分要么是消化掉啮生虫要么是被血红的生物榨干能量，唯有银白的骑士仿佛是天生的弱点一样，他们会和啮生虫共生，或者说“堕落”。

　　血红的表亲甚至比银白色的原种出现于世人面前更早，以至于原种都被冠以了莫名的原处二字。马鲁叹了口气，眼前的电脑终于开机了，不过白茫茫一片完全没东西吧，他忍不住分出目光看向前辈的电脑，嗯，刚刚关掉三维弹球，现在正在打开扫雷。

　　原来刚刚是在忙这个吗？认真敬业每天都在好好打杂的原初爵银龙感觉到了巨大的震撼，马鲁一脸震惊的看向正在刷困难扫雷开局的冰呪龙，这对吗。

　　“后辈啊怎么这样看我，是看出了我特别帅吗？”说对了一半，马鲁看着冰呪龙断裂的头冠，心里也不由得有些酸楚，肯定是以前受了很重的伤，才被迫退居二线的吧，我一定要从前辈身上努力学习！

　　冰呪龙在最后两个雷死在绝命二选一之后又打开了空当接龙，“没办法咯，电脑又没联网，玩手机的话还容易被查岗。”

　　马鲁纠结了一下，学着他的动作也打开了游戏，然后笨拙的在初级扫雷上输了5次，最后还是沃尔克看不下去了主动教学笨笨后辈规则。桌上的咖啡被慢慢放冷，原本冷清的办公室此时多了点热闹的味道在了。

（2）

　　在等了两天也没有等到工作安排之后，马鲁怒了。虽然摸鱼也有工资很爽，但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接受前辈每天投喂咖啡和比赛扫雷的！

　　“噢，你说案子的事情啊。”冰呪龙难得的正经，浅蓝色的鳞片如同冰晶一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嗯哼，上一次发生已经是大概半年前了，现在没有新案子也没办法继续追查咯。”

　　这样说好像很冷血，就像是没有病人那医生就没有用武之地一样……不对，原初爵银龙皱了一下眉，“所以那些受害者呢，有检查过他们的情况吗？”

　　沃尔克耸耸肩，“我都收拾好了。是真的没办法啦，如果那个幕后黑手不继续犯事的话，恐怕我们也很难有机会抓到他的马脚吧。”

　 马鲁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思索着对方的话，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难道之前犯人次次都是完美犯罪吗，那也太可怕了。上一次的受害者是半年前的一只狱狼龙，据他描述是晚上和朋友喝了酒以后独自回家时被袭击了。后巷的深夜，没有照明的地方，原初爵银龙眉头紧皱，完全是再合适不过的受害者。

　　对方的动作非常快，狱狼龙在没有意识之前就被啮生虫所攻击了。马鲁打了个圈，以往的啮生虫袭击案件大多都是龙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逐渐感染，这次有正主一起袭击？银色的龙人叼着笔，“前辈，周围脚印什么的有吗，还有身份排查之类的……”

　　沃尔克又开始了三维弹球，“脚印这些都找过啦，现场被处理的很干净呢。”

　　“至于身份排查，”冰呪龙吐出一口寒气，让咖啡杯壁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雾，“冥渊龙这种高危龙种，被登记以后估计得常年监视吧。你觉得他是会乖乖接受普查呢，还是去找一些‘朋友’的帮助呢。”

　　“你是说，本地的帮派也加入了吗。”原初爵银龙不意外，不如说他过早的就接触过这些阴暗面。年幼的马鲁曾经有一次还是被帮派的人救了下来，他甚至看到父亲去给当时某位大人物点烟。龙裔里除了能稳定生活的普通巨龙，诸如爆鳞龙、恐暴龙，甚至是金狮子之类的种族通常被视为天生的暴力分子，基因里的嗜血与社会的歧视往往促使他们偏离正道犯下过错。灰色势力就因此有了存在的空间，这或许也算是龙裔们由来已久的社会问题了。

　　“嗯哼。”冰呪龙不肯定也不否定，“你先继续往下看吧，我去拿点吃的。”

　　不是才吃过早饭吗，马鲁在心里吐槽着贪吃的前辈。啮生虫在现代龙人社会已经不算完全的无药可救，毕竟狂龙症都能想方设法的扭转症状。然而越往下看越心惊，狱狼龙的情况非常糟糕，啮生虫已经侵入他的身体内部，多次手术下来才清除掉他体内的虫卵。原初爵银龙不安的甩动尾巴，按理来说啮生虫病不会发展的那么迅速……毕竟啮生虫的最终目的是吸取营养供给宿主，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做为操控者的冥渊龙是可以影响啮生虫的活动方式的。

　　“所以，是那条冥渊龙干的吗。”马鲁心情低落，轻声的问着自己。他望着画面里痛苦的受害者，眉头紧锁。患者经历了一个月的痛苦之后逐渐好转，那些啮生虫很快就大批量死亡。在清除毒素之后狱狼龙活下来是没问题了，但是憔悴的外形让人无比担心他的下半生。冥渊龙像是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血红色的虫群就这样无情的掠夺了一个年轻龙裔的未来。

　　“这位是情况特别差的啦。”沃尔克拿着小蛋糕拍了一下马鲁的肩膀，“你脸色好差，吃点甜的缓一缓先。”他也不管马鲁愿不愿意，把半熟芝士塞到了原初爵银龙的手爪里。

　　“你是新来的，有共情能力是好事，但是可不要被受害者的惨状给吓倒了。”冰呪龙嘴巴里还嚼着乳酪蛋糕，“当警察可是有被打击报复的风险哦，嗯哼，不过像这么可爱的后辈被看上抓过去做压寨夫人也不是没可能呢。”

　　“前辈！”明明是严肃的场合就不要说低俗笑话了啊喂，马鲁的脸上都有点红。他继续往后翻，狱狼龙还算是半个体系内的成员，有编制为他兜底，以后转去文职算是生活有了着落。再往前的几例案子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两三年里，都是经过沃尔克仔细筛选的，其中有好几例都被伪装成了原发的啮生虫感染。那只冥渊龙的心思很难猜透，有被感染以后失去进食欲望减肥成功的大贼龙，被感染以后得了性瘾（已痊愈）的轰龙。最奇特的是雄火龙被感染以后撞破了老婆和电龙出轨，从此道心破碎和早就暗恋他的海龙同志远走高飞的……

　　“不对吧，最后一例案子怎么看也是治好了啮生虫以后才发生的，这也能算进来的吗。”马鲁忍不住吐槽了。

　　冰呪龙晃晃悠悠的过来瞥了一眼，“哦，确实。不过这条雄火龙身材蛮好的，所以我就多拍了几张咯。”

　　“哇，前辈你性癖正常不正常啊？”

　　“喜欢龙裔男明星级别的有什么不对的，”冰呪龙左右观察了一下，偷偷探头凑到马鲁耳朵边，“我跟你说，他可是大受欢迎的gv演员哦，《筋肉父亲与棒球运动员儿子の禁断秘密》超级棒的！”

　　这个年代为什么还有这种后现代的标题。不对，前辈你可是警察唉，这样真的好吗！

　　“啧，怎么这样看我。”沃尔克不开心的朝原初爵银龙的杯子哈了一口气，喝冰咖啡去吧，“健康雄龙私下里有点业余爱好怎么你了，回去发你。”

收受贿赂是可耻的行为！但是话说回来，带着批判的角度审核材料又是另一回事了，原初爵银龙微微颔首，欣然同意了冰呪龙前辈的好意，毕竟他也是要学习生理知识的嘛。

　　他喝了一口咖啡，被过度降温的苦涩黑色液体让他整条龙都一激灵。按照时间线往前翻，幕后黑手的活动范围呈现明显的地域偏离趋势，但问题在于这类龙裔很大概率是黑户口，就算是知道了他来自哪里，也很难调查出结果。

　　果然是已经陷入僵局的案件……核心问题就在于啮生虫上。每条冥渊龙培养的啮生虫都会带有很大程度的个人痕迹，几次发现的受害者身上提取出来的虫子也的确能证实这一点。然而从以往的经验来看，直接追随获取充足影响的啮生虫的痕迹就能揪出背后主使。

　　这样的做法百试百灵，就像特效药一样。然而当这个方法不管用了那就说明事情难办了，谁能想到冥渊龙花了大量资源培养的啮生虫最后竟然放任他们死去呢？马鲁思索着，难道对方只是在追求乐子吗？

　　用别人的健康和生命当作消耗品玩乐，真是个不怎么好笑的地狱笑话。原初爵银龙望向窗外，天色很好，街上车水马龙。他看着街边的人类拉着龙裔在马路牙子上跳下跳。很平淡也很幸福的生活，他不希望那只该死的冥渊龙在找上任何人的麻烦了。牺牲一人来拯救更多人不可取，马鲁叹了口气，但他们现在好像只能干等着了。

　　“哎呀哎呀，说不定那条龙以后就不犯事了呢。”沃尔克头也不会，“那些帮派里的头头谁没点个案底呀，比起抓到人，我倒不希望有更多人被伤害了呢。”

　　说法是这么个说法，原初爵银龙皱起鼻头，但是这样无异于把主动权拱手让人。如果那头冥渊龙乐此不疲，隔三岔五就草菅人命怎么办？何况他做出暴行却得不到惩罚，这不符合马鲁心里朴素的价值观。话到了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唉，谁让现在没有线索呢……

　　“马鲁，沃尔克，局长叫你们！”迅龙气喘吁吁的推开办公室的门，“又有新的受害者了！”

　　这次比前两次麻烦的多，因为被啮生虫感染的好巧不巧是一只黑蚀龙，还是临近蜕变的那类：最麻烦的类型。

　　做为成体的天廻龙夺目而耀眼，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直到成年前都会维持盲眼的黑蚀龙姿态。尽管现代天廻龙人们克服了一部分天性，能够确保每一位族人都能不相互影响的蜕变，但在临近成年时感染啮生虫，实在是让人——不安。

　　警署的成员们赶过去的时候，煌黑龙艾尔正在和黑蚀龙的大哥交涉。古龙们往往结成巨大的家族，他们重视亲情，积累了巨量的财富和显赫的地位。而天廻龙因为生性中的孤独更是格外看重族人。隔着玻璃马鲁都能看到那只天廻龙瞪着琥珀色的眼睛和煌黑龙激烈的争吵着，该死的，局长你的神域快要漏出来了！

　　还好最后艾尔控制住脾气，就是脸色不太好看。躺在病床上的黑蚀龙不住的咳嗽，旁边血红色的啮生虫飞舞着。他甚至都没法说清楚自己是怎么，又是为什么被袭击的。失去视觉只依靠鳞粉来感知还是差了一些，黑蚀龙得到了最好的医疗援助，但他迅速恶化的情况比起狱狼龙有过之而无不及，和兄长拥抱以后就被火急火燎的送进了手术室。

　　煌黑龙手上的烟没停下，他眯着眼睛，头顶的铳天角正酝酿着雷电。艾尔将两位警员叫到角落，他的眼神定在了冰呪龙的身上，“沃尔克。”艾尔的语气很严肃，“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这次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冰呪龙看起来有些沉默，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啮生虫连环袭击案，发展到现在已经是火烧眉头了。天廻龙家的幼子被袭击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警署不能给出交待，还要被扒出来一直拖着连续案件不作为的话，事后的责任可就不是警员能担得住的了。

　　现在唯一的受害者还在抢救，沃尔克带着马鲁赶到了案发现场，是在黑蚀龙家旁边公园的湖区。只不过这次他们找到监控了，非常清晰的拍下了对方身影。甚至那头冥渊龙毫不掩饰自己的存在，他冲着摄像头挑衅的微笑，再释放出海量的啮生虫将黑蚀龙淹没。古龙的体质比普通龙裔更强大，此时却成为该死的诅咒。监控没有声音，马鲁只能看着对方哭喊着扭曲的表情，直到天廻龙及时赶到，怒火中烧之下用大量的鳞粉驱散了附着在黑蚀龙体表的啮生虫，这也让这只还差几个月抵达蜕变时限的年轻龙裔不得不提前迎来成长。

　　但问题是即使有了对方的信息，排查也很难继续下去。对方身后很有可能有黑恶势力的包庇，马鲁的心口有些堵着慌。他回想着对方表情，那不加掩饰的恶意，像是玩具一样肆意的对待着可怜的黑蚀龙，直到一股寒气喷到了他的后颈，马鲁才清醒过来。

　　“抱歉。”原初爵银龙小声道歉，而冰呪龙叹了口气。

　　沃尔克按上他的右肩，“保持冷静，你还只是个后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不过他马上挂上了苦瓜脸，“唉，可怜我的头冠了，本来就断了，要是再顶一下估计得掉……”

　　“前辈你别这样啦。”马鲁的心里轻松了不少，但是眼下还是很难有线索，对方在帮派里……原初爵银龙的眼睛转了转，“嗯，前辈，你觉得我伪装成爵银龙去帮派里卧底一下怎么样？”

　　原初爵银龙没有注意到冰呪龙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不过片刻，沃尔克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一巴掌打到后辈的头上，“说啥呢，你当去卧底是儿戏不？”

　　“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冰呪龙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更何况我们也是有线人在里面的。再找不到线索的话也只会是大型搜查，至于卧底，你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

　　马鲁捂着惨遭痛击的后脑勺，小声的嘀咕了一下，“我爸以前也卧底过…”

　　冰呪龙是真的紧张了，他赶紧捂住原初爵银龙的嘴巴，在周围紧张的扫视一圈确认了无人发现以后才严肃的训斥起来。“这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沃尔克的神色很严肃，“你说这种话是不怕被报复吗！”

　　马鲁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喉结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既然他们能安插线人到那些帮派里，那么很难不确定警署内部人员是否会有泄密者。他耷拉下脑袋，平常很有活力的原初爵银龙蔫蔫的，还好眼前是信任的前辈，如果被别人听去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沃尔克叹了口气，缓和了一下语气，“还好你今天是跟我说的，这种事情以后要多注意，知道没有！”

　　原初爵银龙点了点头，“清楚了。”

　　“线人的事情我去联系，”冰呪龙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交给我负责的，你跟着帮我整理一下文件就好。”

　　冰蓝色的爪子揉上银色龙人的头，马鲁乖巧的微微低下身子好让稍矮一些的前辈抚摸。“安心，我们能很快解决的，不会有新的受害者了。”

　　还是很难办。

　　在两天只睡了3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下，饶是古龙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了。整个办公室里都是浓郁的咖啡的气味。马鲁身上盖上了外套——沃尔克则是穿着衬衣坐在卷宗前。以往轻松的思路行不通，剩下的也就只有耐心和仔细二字，线人也传来了情报，兴城确确实实最近来了一位冥渊龙人。

　　其他警员也有出力，奈何近期在办某个大型比赛，光是现场维持秩序的人员就不够。有搜查能力的几位也都有各自的事情，压力全部落在了冰呪龙身上。事实上，如此的恶劣案件煌黑龙也出了不少力在交涉，不然上头的压力下来可不管现实情况只要求结案那就难办了！

　　马鲁昏昏沉沉的睡了大概两个小时才醒，他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他看见了父亲的身影，老原爵望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消失在视野的余光里，留下他被暗红色所淹没。粘腻的感觉从后背传来，银色龙人挣扎着从木凳子上爬起来，背后已经都是冷汗了。

　　冰呪龙也靠着椅子小憩起来，两龙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工作着，此时身上不免都是脏乱。马鲁闻了闻自己的腋下，还好平常就注意干净的他没什么味道。此时已经初步掌握了信息接下来就是查案逮捕凶手了，他们可以暂时放松一阵。和帮派的交涉非常困难，对方拿着古龙的身份大做文章，逼迫煌黑龙交换更多的权利。艾尔自然是不愿意，因此他们需要掌握主动权，最起码得到进一步精确的信息。

　　“马鲁，你来一下。”沃尔克疲态尽显，他的状态也就比原初爵银龙好上半点，“局长那边又有新指示了。”

　　“新指示……”马鲁凑近了贴到冰呪龙耳朵边上，“咦，这是需要我去做卧底吗？”

　　“也不算，最多是个短期调查。”沉默了一下冰呪龙重新给行动定了性质，“在一定程度上伪装成爵银龙，既可以避免成为对方的对象，也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应该是研究出来的新药，短期服用可以让你和啮生虫安全共生，”沃尔克往下读着对方的消息，“探查完成以后就撤离，以保证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这无疑是马鲁期待已久的“建功立业”的机会，这无疑包含着巨大的风险，但也同样是他成为优秀警员追上父亲的第一步。换做以往他绝对会立刻起立敬礼保证完成任务，但现在嘛，他还是更想早点睡上一觉！

　　（3）

　　外面的汽车鸣笛声透着玻璃都能感觉的到，把面前的咖啡震出一阵涟漪。马鲁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套行头，说是面目全非也不为过。原本皎洁的银色鳞片如今末端染上妖冶的紫红色，胸口一大团的紫色毛发贴近看就会发现是骇人的啮生虫组成的。眼角和头冠也大变了样，配合妆造和短期的啮生虫药物注射，任何人见了面都不会再相信他原初爵银龙的身份，只会嘲讽一只吸血鬼在渴求救赎罢了。

　　对面坐着庞然大汉，左右不对称的标志性大角和猩红的眼睛无不透露出他鏖魔的名号。裸露出的手臂上大片的纹身更是让他的身份不言自明，啊，简直就是个堕落集会呢。

　　“说说看，”鏖魔的声音低沉，“你为什么愿意加入我们？”

　　马鲁只是不言语，他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差点把涮锅水吐出来。“你觉得像我这样的，正常人能容得下我吗？”

　　鏖魔抚摸了一下下巴，不动声色的挪了一下屁股，“为什么不行？还是说你是后天感染的？守旧派的家族？”

　　马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沉默不语，只知道多说多错。

　　那就是默认了，鏖魔看了下手表上某人发的消息，站起来身，“我们这边考核随着工作同步，这一个月你按照实习待遇来，别担心，正式加入以后该有的都会有的。”

　　大人物果然很忙，这是马鲁最后得出的结论，鏖魔连他名字都没问，全程就是匆匆看了几眼就决定了他的去向。走的时候他还隐约听到了对方在发语音，什么我有事情的时候别按开关……呃，别吧，马鲁觉得还是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比较好。

　　和他后续对接的另有其人，热情的过了头的青熊兽大哥给他介绍宿舍和食堂，甚至是单人间！马鲁恍惚间回到了自己入职警局的时候，这真是黑帮吗，怎么感觉是正经公司啊。他看着青熊兽巴结的样子，才意识到此时自己的形象：爵银龙，优雅而残暴的古龙形象。在他们眼里，自己恐怕马上要步步高升了吧。

　　欢迎仪式很简短，晚上几个中层聚在一起吃了顿饭，最后喝的烂醉，还是他搀扶着另外几位回去休息的。

　　马鲁躺在床上，回想着一天的经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实际上注入的啮生虫大概能维持一个月左右的稳定期，超过这个期限就需要注射稳定剂，否则会有被真实感染的风险。尤其是爵银龙本身和啮生虫相性很好，这让他们很难因啮生虫致死，但是性情大变和很难根治又是另一码事了。也就是说，找到那只冥渊龙的确切信息是马鲁的首要目标，至于黑帮派发的任务，那还是一个拖字决为妙。

　　当然一开始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比如第二天他就被硫斩龙人带着去“工作”了，或者说，收保护费。

　　他们今天去的是街道不大，这边负责的小头领是一只体型稍大一些的镰鼬龙。看到大哥带着一看就不好惹的新人过来，他吆喝着小弟们一起风光的在街上走着。行人们都避之不及，在岗位上的交警也默默回避，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见。街道在老城区这边，马鲁看着微微泛黄的墙壁，街边的茶餐厅老板正在点头哈腰的拿出纸钞。硫斩龙点上一根香烟，美滋滋的吸了一口。爵银龙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下，他不太喜欢烟味，尤其是硫斩龙手上的烟还很劣质。

　　对方倒是没想到那么多，也没那么多大哥的规矩，凑上来搂住马鲁的肩膀，“以前没抽过烟？”

　　“不喜欢。”他其实更不喜欢身体接触，尤其是还是个邋遢的陌生人。但是再怎么不情愿马鲁也知道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看起来，今天还挺顺利的。”

　　“那是。”硫斩龙挥动手臂的动作看起来很夸张，“以前这些老东西可滑头了，”他轻拳锤了一下马鲁的胸口，“这可多亏了你啊。”

　　“毕竟看到爵银龙还敢不乖乖交保护费，那后果就很难想象啦。”硫斩龙这次拍他肩膀的力气大了些。马鲁则是心里五味杂陈。这算什么，帮着恶霸掠夺民脂民膏吗？

　　爵银龙不愿意去深究，起码不是现在。他也只能默认自己在环境的裹挟下暂时容许自己的过失。一条街不长，他们很快就走到了结尾，正在马鲁庆幸着今天没出岔子的时候，前面的店铺突然发出了激烈的吵嚷。

　　硫斩龙叼着烟拎起球棒，前方的店里一个女人正被团团围住。马鲁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围，应该算是咖喱店吧。桌上铺着旧但干净的桌布，餐具也有一些缺角。他垂下目光，女人的手捏着衣角，她很用力，以至于骨节都微微泛白。

　　“我，我是才搬到这里来开店的，身上还没有钱……”她的嘴唇嗫嚅着，见不到一点血色。马鲁大概整理了一下情况，她盘下了店铺以后没有经过更多的调查就匆匆开始营业。因为是第一次开店，也完全没有和邻居搞好关系的想法，甚至都没人提醒今天是黑帮们来收保护费的日子。把钱全都投进店里的女人此时哪来的钱交保护费呢？

　　她不敢抬头，或许已经在心里骂了一千遍这些闻着肉味而来的鬣狗们。硫斩龙啧了一声，他晃了一圈手里的钝器，环视着店铺，看起来暂时是榨不出油水了。

　　那没办法了，“左手小指。”他宣布，“我们一个星期以后会再来。”

　　寂静无声，对方甚至没什么反抗，就这样低着头。马鲁没法出声，他能说些什么呢？叫停硫斩龙吗？狗龙手起刀落。

　　离开店铺，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压抑的哭声。爵银龙的心沉到谷底，他试着开口，却又无从说起。实在没法合理化这些恶行，即使他在心里重复了很多次前辈的告诫，马鲁忍不住问了对方，“说起来，大家都是为什么加入的呢。”

　　大概是这个意思。答复五花八门，有欠了高利贷只能卖命的，有打断了别人手逃罪的。但更多的是许多年轻人读不下去书就早早辍学来黑帮，他们甚至真的觉得这里是个出路。至于马路自己，一只爵银龙做出恶行不是很正常吗？

　　硫斩龙的烟没有停下来，他的心情倒还不错，以往一次收齐还挺难的。他今天也是为了给新同事做个样子，不然一次就切手指可太过分了，怎么也得先估计一下能压榨出的油水，等那女人拼命工作给交完钱才划算吧。他哼着小曲，集合的小弟们又各自散了，现在只有两人并肩行走着。

　　马鲁决定先打探一下组织的消息，没想到对方相当爽快，像挑开了话篓子，从低到上层蛐蛐了个遍。这片地区黑帮的势力范围相当大，从黑到白各个行业都有插手。他们用从底层人与龙身上掠夺的血肉投资正经产业，最后把上层包装成文明的商人，甚至这个集团明面上还和警署有合作，马鲁今天沉默的次数格外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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