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靳送完夏梅，重新回到了“悦来”按摩店。林悦正在收拾碗筷，看到他回来，抬头笑了笑：“送回去了？”

“嗯。”林靳点了点头，靠在柜台边，看着忙碌的姐姐，状似随意地再次提起了那个话题：“姐，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来店里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就是夏梅吧？”

林悦心里猛地一跳，手上的动作都顿了一下。弟弟怎么又提起这茬？难道他刚才送小梅回去的路上又发生什么？或者还是不死心？

她稳住心神，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自然的表情，重复着之前那个半真半假的说辞：“是啊，就是小梅。那孩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可害羞了，戴着帽子口罩，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看见似的。后来熟悉了才好点。”她刻意强调“帽子口罩”，试图将弟弟的思路固定在这个安全的解释上。

林靳看着姐姐的眼睛，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姐姐没有完全说实话。那个“包裹严实”绝不仅仅是帽子口罩那么简单，很可能就是他见过的、那身诡异的肉色全包紧身衣。姐姐显然是在有意帮夏梅保守那个更核心的秘密。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打算再深究下去了。既然已经决定尊重夏梅的意愿，等待她主动开口，那么再去逼问姐姐就显得毫无意义，甚至可能会破坏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以及姐姐和夏梅之间的信任。

他笑了笑，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嘛，看来她确实挺容易害羞的。”算是接受了姐姐的这个说法。

然而，沉默了片刻后，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换了个话题，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认真，问道：

“姐，你觉得……夏梅这女孩，怎么样？”

“啊？”林悦被弟弟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彻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诧异地转过头看向他。

弟弟这是什么意思？

单纯地问她对夏梅的看法？还是……有别的含义？

她仔细打量着林靳的表情，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端倪。只见林靳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调查案件时的锐利和审视，反而带着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略带探究和思索的神情，似乎真的只是在询问她的个人意见。

一个大胆的猜测猛地钻进林悦的脑海——

难道……弟弟他……看上小梅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到大眼光高得很，又因为职业关系整天扑在案子上，对男女之情似乎一直不怎么开窍，家里没少为他操心。现在居然会主动问起一个女孩“怎么样”？

再联想到他之前对夏梅那种异常的“关注”，以及刚才两人之间那种微妙又似乎缓和了许多的气氛……

林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压下心中的惊讶和一丝窃喜，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故意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们林大队长，终于开始关心女孩子了？”

林靳被姐姐这么一问，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就是随口问问。觉得她……挺特别的。”

特别？这个词用得可太有意思了。林悦心里更是确定了几分。

她笑了笑，开始认真地评价起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赞赏：“小梅啊，是个好孩子。虽然看起来文文静静、有点内向害羞，但心地特别善良，也很懂事。来我这里按摩也很有礼貌，从来不讨价还价。而且……”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有时候可能因为害羞会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但本质上是个非常正直、有自己想法的好姑娘。”

她这番话，既夸了夏梅，又意有所指地为夏梅可能存在的“秘密”做了铺垫和解释。

林靳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眼神若有所思。

姐姐的评价，和他所观察到的、以及他所“猜测”的，似乎逐渐重合在了一起——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却可能藏着巨大力量和善意的、复杂而特别的女孩。

看着弟弟若有所思的样子，林悦突然正色道，“阿靳，你……是不是喜欢小梅？“

喜欢……夏梅？

林靳整个人猛地一愣，像是被什么东西定在了原地。脸上控制不住地迅速掠过一抹罕见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红晕，心跳也莫名地漏跳了好几拍。

一种被说中心事的慌乱和窘迫瞬间席卷了他。

“瞎说什么呢姐！”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有些狼狈地反驳道，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急躁，“我……我就是随便问问！我走了！局里还有事！”

说完，他根本不敢再看姐姐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笑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速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按摩店，背影甚至显得有些仓促。

看着他几乎是逃跑的背影，林悦忍不住笑出了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这小子！还嘴硬！看来是真的动心了！！”

走在回市局深夜寂静的路上，晚风吹拂着发烫的脸颊，林靳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姐姐那句“是不是喜欢小梅”如同魔音灌耳，反复在他脑海里回响。

喜欢吗？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从跨年夜那个寒冷的夜晚，雪花飘落、烟花绽放，她对自己露出那个温柔笑容、轻声说“新年快乐”时开始的吗？

是她在鬼屋扑进自己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

还是从开始怀疑她就是那个神秘的“无面女”，对她产生强烈探究欲时悄然变质的？

或者是那天晚上在她家楼下，听她说出那番关于“不知道反而比较幸福”的、带着超越年龄的通透话语时，心底产生的某种触动？

感情的发生似乎毫无道理可言，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某种陌生的情愫似乎已经悄然滋生。

然而，一想到夏梅可能拥有的那个另一重身份，那份刚刚萌芽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情感，立刻被一种更强烈的担忧所覆盖。

如果……她真的就是那个“无面女”……

林靳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她拥有那种匪夷所思的能力是不假，能帮助警方也是好事。但脱下那身衣服，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体力、抗击打能力恐怕都和常人无异，甚至可能更弱一些。

如果她的秘密被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知道了呢？如果他们对她的能力产生兴趣或者感到威胁，想要对付她呢？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是不是应该提醒她？告诉她不要再轻易涉足那些危险的案件？不要再独自去寻找什么线索？把这些专业的事情交给警察来做？毕竟保护市民，是警察的职责。

可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

她现在毕竟还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己这样贸然地去“建议”她，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多管闲事？甚至有点……过于关心她了？

不行。林靳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也许……等下次如果再“碰到”她那个样子的时候，再见机行事，委婉地提醒她一下要注意安全？

一想到“那个样子”，林靳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晚上那个光滑无面、动作快如鬼魅的“无面女”形象。

再将这个形象和平时那个说话轻声细语、容易害羞脸红、看起来温柔又文静的夏梅放在一起对比……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任谁看到这两者，都绝对不会相信她们会是同一个人！

这种极致的反差萌让林靳感到一种极其怪异又新奇的感觉。

他不禁开始好奇：她穿上那身衣服……到底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选择那种形态？行动时是什么视角？那身衣服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她拥有那种力量？

无数个问题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看来，关于夏梅，他了解的还太少太少。无论是作为普通女大学生的她，还是作为可能存在的“无面女”的她，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吸引着他去探索，也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生牵挂。

夜色中，林靳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心中的思绪却如同这城市的灯火般，纷乱而明亮。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靳那句“我以后能来学校找你吗”仿佛只是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激起了一圈涟漪后，便迅速恢复了平静。

一连两周，夏梅都没有在学校里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微信聊天框也安静地停留在两周前他送她回家后互道的那句“晚安”上，再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虽然夏梅心里很清楚，警察工作性质特殊，忙碌起来不分昼夜，出现场、查案子、写报告，可能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抽空来学校“串门”了。

理智上完全理解，但情感上，一丝淡淡的失落感还是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心头。她甚至会不自觉地在下课人流中张望，或者听到类似他的声音时下意识地回头，然后又暗自懊恼自己的莫名其妙。

她点开那个黑猫头像，手指在输入框上方悬停了很久，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最近很忙吗？】

【案子顺利吗？】

【……】

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把所有的字都删掉了，锁上了手机屏幕。

“算了算了……”她对自己说，“他那么忙，说不定早就忘了这茬了。他来找我，大概率还是有什么正事或者又怀疑什么了才来的吧……我在这儿瞎期待什么呢？”

她努力把那份莫名的期待压下去，试图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生活中。

然而，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另一个让她头疼不已的烦恼如期而至——体育课变成了游泳课！

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这可能是夏天最令人期待的课程之一，可以玩水消暑。但对于夏梅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公开的“处刑”！

游泳，意味着要穿泳装！！

即使她选择的已经是店里能买到的最保守、包裹面积最大的连体式泳衣，但只要想到要把身体曲线那样清晰地暴露在同学和老师面前，她就觉得无比的羞耻和尴尬！光是想象那个场景，脸颊就开始发烫。

而且，更现实的问题是——她其实并不太会游泳！

小时候在村里溺水的经历让她对水有一种本能的恐惧，虽然不至于完全怕水，但游泳技术仅限于“淹不死”的狗刨式，动作笨拙又难看。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自己的“旱鸭子”技能，还要穿着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泳衣……这简直是双重折磨！

“唉……”夏梅趴在书桌上，发出一声无力的哀叹。

大学三年，每年的游泳课都是她最想逃避的课程，没有之一。可是体育学分又不能不修。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泳池边，自己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了。

要是……要是能有那身全包紧身衣穿着下水就好了……至少不会那么暴露，不用在意别人看法……这个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立刻否决了。那岂不是更引人注目？而且紧身衣遇水后的感觉……她简直不敢想象。

看来，明天的游泳课，注定是一场需要硬着头皮去面对的“灾难”了。只希望不要出太多洋相才好。

因为学校的游泳馆是付费对外开放的，所以泳池里并不全是学生，也有一些住在附近的居民和游泳爱好者。这让夏梅稍微感觉自在了一点——至少不是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换好那身自认为已经足够保守的深蓝色连体裙式泳衣，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低着头，尽可能快地用浴巾裹着自己，亦步亦趋地挪到浅水区旁边。幸好大学的游泳课是男女生分开区域上课，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可是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小时候溺水的那种窒息感似乎又隐隐约约泛了上来。她确实怕水，游泳技术更是惨不忍睹。

她小心翼翼地顺着梯子下到水里，冰凉的水温让她打了个激灵。她尽量缩在角落，抱着浮板，只想安安静静地混过这堂课。

然而，苏芸和另外几个水性好的女生很快就发现了她这个“旱鸭子”，嬉笑着游了过来。

“梅梅！别躲在那里嘛！来一起游啊！”

“是啊是啊！水里可凉快了！扑腾几下就会了！”

“来来来，我教你！”

不等夏梅拒绝，她们就七手八脚地把她从角落里拉了出来，夺走了她的浮板，鼓励她开始游。

夏梅心里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模仿着别人的动作，笨拙地划动手脚。

然而，就在她身体开始在水里移动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的身体仿佛自有记忆一般，动作变得异常协调和流畅！手臂划水的力度、双腿打水的节奏、甚至呼吸的配合，都变得自然而然，仿佛她已经练习过成千上万次一样！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水流划过肌肤的触感，并能极其精妙地调整身体姿态来利用水的力量！

她……她什么时候这么会游泳了？！

夏梅惊呆了！她在水里顺畅地游了一个来回，速度甚至不比旁边那些经常游泳的同学慢！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是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是了！一定是这样！

她猛地想起，每次变身解除后，都能感觉到身体素质有微弱的提升。难道这种提升不仅仅是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连带着这种需要全身协调性的运动技能也一并增强了？！甚至可能还包括了对水性的本能适应？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原本最讨厌的游泳课，突然之间好像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她兴奋地又游了好几个来回，感受着这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畅快，几乎忘了之前的羞耻和尴尬。

游得有些累了，她才心满意足地上了岸，用浴巾擦着头发和水珠，坐在池边的长椅上休息，心情愉悦地看着泳池里嬉闹的同学。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笑意的男声，突然从她侧后方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

“今天穿的……挺特别啊。”

这个声音！！

夏梅猛地回头！

只见林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和休闲短裤，像是刚来的样子，头发还有些微湿，显然已经下过水了。他并没有穿警服，看起来不像是来执行公务。

他……他是专门来游泳的？还是……来找她的？

夏梅的心脏瞬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也“唰”地一下红了，下意识地就用浴巾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林、林警官？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有些结巴。

林靳的目光在她身上那套保守却依然勾勒出青春曲线的泳衣上极快地扫过，然后迅速移开，摸了摸鼻子，语气听起来尽量自然：“哦，局里最近任务重，过来放松一下，游游泳。刚好看到你……游得不错。”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夏梅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林靳的目光再次落在夏梅身上那套严实得甚至有些过时的深蓝色连体裙式泳衣上，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评价道：

“你这泳衣……挺，嗯，复古的。”他似乎在努力找一个不那么伤人的形容词。

夏梅本来就因为被他看到自己穿泳装的样子而羞窘万分，听到这话，脸颊更是红得快要滴血，连耳朵根都烧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把浴巾往胸前又拢了拢，低着头小声嘟囔着辩解：

“我……我又不好意思穿那种……很暴露的……我很传统的！”她试图强调自己的“保守”人设，以掩盖更深层的羞耻感。

然而，林靳听到她这句“我很传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他微微向前倾身，压低了些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明显戏谑的语气反问道：

“是嘛？你传统？不好意思穿暴露的？”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暗示性十足。

夏梅猛地一愣，瞬间听懂了他话里的潜台词——他是在说她那身几乎等同于“全裸”的肉色全包紧身衣！那可比任何比基尼都要“暴露”和“不传统”一万倍！

“你！！？？”她又羞又气，抬起头瞪着他，眼睛因为震惊和恼怒而睁得圆圆的。

这人怎么回事啊？！上次不是说好了不再试探她了吗？！怎么又来了！而且还用这种方式！太恶劣了！

看到夏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眼睛瞪得溜圆，气鼓鼓却又说不出话的样子，林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可能开过火了。

他连忙收敛了笑容，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语气诚恳地道歉：“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我错了！”

他看着她依旧气呼呼的样子，赶紧转移话题，试图缓和气氛：“那个……游了这么久饿了吧？走吧，我请你吃午饭，就当赔罪了。”

吃午饭？和他？

夏梅的心跳还没平复，下意识就想拒绝。但看着林靳那带着歉意和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但声音依旧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哦。那你……你先去游泳馆外面等我吧！我……我得先去换衣服！”

她可不想再穿着这身让她极度不自在的泳衣跟他待在一起了，更不想让他看着自己去更衣室！

“好，没问题。那我就在门口等你。”林靳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转身先一步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泳馆门口，夏梅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疲惫。她抱着浴巾，快步走向更衣室，心里还在为刚才他那句“调侃”而怦怦直跳，又气又羞，却又隐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个人……真是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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