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里的林靳，心情并不比夏梅轻松，甚至更加烦闷。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靠在驾驶座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那个“无面女”！还有夏梅刚才那明显紧张、躲闪、甚至带着点惊慌的反应！几乎可以肯定，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甚至极大概率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证据呢？

所有的怀疑都基于他的直觉和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巧合。仅凭这些，他什么也做不了。申请搜查令？理由是什么？怀疑一个女大学生是超能力者？恐怕会被领导直接轰出来，甚至怀疑他的精神状态。24小时监视？且不说警力资源不允许，就算监视，以对方那种诡异的速度和身手，普通监视根本没用，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那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身肉色的包裹物是什么？那种超越人类极限的身手又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人”吗？可档案里清清楚楚，她就是西城一户普通家庭的女儿，父母背景简单清白，她本人的成长经历也毫无异常。

这一切都太违反常理了！就像一个完美的闭环，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这种明明感觉真相就在眼前，却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窗户纸的感觉，让林靳感到极其挫败和烦躁。

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调取了昨晚西城警局侧门附近的监控录像。画面并不算特别清晰，而且那个“无面女”动作极快，大部分时间都处在监控死角或模糊地带。但有一段，恰好拍到了她落在地面的瞬间，虽然只是一个短暂的侧影和背影，但那光滑无面的头部轮廓和全身被紧身物质包裹的诡异形态，依旧看得人头皮发麻。

林靳盯着那段视频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越觉得那股熟悉感挥之不去。一种混合着挫败、好奇、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手指一动，将那段视频中最清晰的一帧截图保存了下来。

然后，几乎是没有经过太多理性思考，他点开了微信里那个粉白云朵的头像，将这张极具冲击力的图片发送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是试探？是挑衅？还是某种……希望对方能因此露出更大破绽的期待？

宿舍里，夏梅还沉浸在刚才与林靳交锋的紧张和后怕中，正抱着枕头生闷气，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

她拿起来一看，发信人——LJ！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颤抖着手指点开消息——

一张图片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图片光线昏暗，背景模糊，但那个主体的轮廓却清晰得让她血液瞬间冻结！

正是昨晚的她！变身状态下的她！那个全身被肉色紧身衣包裹、没有五官的“无面女”！虽然只是一个侧后方角度，看不到正脸，但那独特的形态、那光滑的头部、那紧裹着身体勾勒出曲线的紧身衣……无疑就是她！

他……他竟然截了图？！还发给了她？！

夏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心跳快得几乎要骤停！手机都差点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他这是什么意思？！摊牌了吗？！直接拿证据来质问她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抵死不认？还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看那条消息。只有图片，没有附加任何文字。

也许……他还不确定？只是在试探？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回复了几个字，试图装傻充愣：

【这是？什么啊？】

发送出去后，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煎熬。她死死地盯着屏幕，心脏砰砰狂跳。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终于再次亮起。

林靳的回复跳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就是她提供的碎尸案关键线索。】

【不过，】

【她的身材真不错。】

“轰——！！！”

看到最后那句话，夏梅的脸颊瞬间爆红！血液像是烧开了一样涌上头顶！羞耻、愤怒、尴尬、还有一种被调戏了的巨大屈辱感瞬间炸开！

“这个混蛋！！变态！！流氓！！！”她再也忍不住了，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羞愤交加的尖叫！

他居然……他居然评论她的身材？！虽然是在那种状态下！但那也是她的身体啊！这个该死的警察！查案就查案！居然还敢耍流氓？！

这一刻，什么害怕暴露、什么小心谨慎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巨大的羞愤感压倒了一切！

她盯着屏幕上那句轻佻的“她的身材真不错！”，羞愤的火焰几乎要冲破天灵盖！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查案就查案，居然还敢公然“性骚扰”线索提供者？！

咬牙切齿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但却以惊人的速度在屏幕上敲打出一行字：

【林警官，对案件线索提供者评头论足，这就是人民警察的作风？！】

发送！

她气呼呼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但不到三秒钟，那股憋屈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她觉得刚才那句话简直太文明了！根本不足以表达她的怒火！

她猛地又抓回手机，飞快地补发了一条：【变态！】

两个字，言简意赅，充满力量！

市局办公室里，林靳看着屏幕上接连弹出的两条消息，尤其是最后那个毫不客气的“变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噗嗤……”

这笑声在略显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旁边的几个同事都诧异地转过头看他。

林靳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屏幕上，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夏梅此刻气得跳脚、脸颊通红、像只被踩了尾巴而炸毛的小猫般的模样。

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甚至有些怯生生的，没想到被惹急了骂起人来倒是挺直接。

有趣。

他摸了摸下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这种激烈的、带着个人情绪的反应，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他慢悠悠地开始回复，手指不紧不慢：

【抱歉，职业习惯，喜欢观察一切细节。（微笑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夏梅同学，你对这个‘线索提供者’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这条信息带着明显的试探和挖坑的意味。他故意将她的愤怒引向对“线索提供者”的维护，试图观察她是否会露出更多马脚。

夏梅的手机再次响起。她看到林靳的回复，尤其是最后那句“你反应是不是有点大？”，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她大半的怒火，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血液几乎凝固。

他在套她话！

他故意用轻佻的语言激怒她，然后在她情绪失控、口不择言的时候，冷静地抓住她话语里的漏洞，反过来质疑她反应过激，暗示她与那个“线索提供者”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好险恶的用心！好狡猾的手段！

夏梅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越是情绪激动，就越容易说错话，暴露得越多。

她看着那条信息，大脑飞速运转，然后尽量用平静而客观的语气回复道：

【我只是觉得，对女性受害者相关案件的线索提供者说出这种带有评价外貌性质的话，显得非常不专业，甚至缺乏基本的尊重。这与我的个人反应无关。】

发送！

这条回复，既表达了对对方行为的不认可，又巧妙地将自己摘了出来，强调这是出于公义而非私情。

发完之后，她不再有任何犹豫，直接长按电源键——

关机！

然后把手机狠狠地塞到了枕头最底下，仿佛这样就能彻底隔绝那个讨厌警察的一切信息。

“不玩了！！”她扑到床上，把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凉爽的被子里，闷声喊道，“这个混蛋爱怎么想怎么想！有本事就拿证据来抓我！没证据就别想套我的话！”

然而，尽管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因为刚才那番激烈的情绪波动和心惊肉跳的博弈而微微颤抖，心跳更是如同擂鼓般砰砰作响，久久无法平静。

这场无声的较量，显然没有赢家。林靳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突破口，而夏梅也被搅得心绪不宁，并且更加确信——自己被这个敏锐又难缠的警察盯死了！

接下来的几天，手机安静得出奇。那个黑猫头像再也没有跳动过，没有新的消息，更没有突如其来的“偶遇”。夏梅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像一只受惊后确认暂时安全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呼吸。

但她心里很清楚，这绝非意味着事情的结束。以林靳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短暂的沉默更像是一种策略性的后退——要么是在搜集更多的信息，要么就是在等待她放松警惕，要么就是觉得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继续口头试探只是浪费口舌。

他肯定还在怀疑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想到这里，夏梅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委屈。

自己明明没做什么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事情啊？相反，她两次动用那羞耻的能力，一次是自救兼惩恶，一次是协助破获恶性凶杀案，怎么看都是在做好事吧？结果呢？不仅没得到半分感谢，反而被一个刑警像盯犯人一样死死盯着不放！

案子破了，凶手抓了，正义伸张了，这不就够了吗？他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非要弄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难道过程的离奇比结果的好坏更值得关注？

夏梅无法理解林靳的执着，但这种不理解很快转化为一种带着赌气性质的坚定。

“哼，让他查吧！”她在心里暗自嘀咕，“反正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查出这双手套的秘密，不可能理解变身的原理。只要我自己不露出马脚，他就永远只能怀疑，拿我没办法！”

同时，她也从中吸取了教训，暗自做出了决定：以后除非万不得已，尽量不再动用那份力量。如果实在遇到紧急情况必须变身，行动一定要更加更加小心谨慎！绝对要避开所有可能有监控的地方，更要远远地避开那些警察——尤其是林靳和他所在的警局！绝对不能再次发生像上次那样直接撞到枪口上的蠢事了！

她把那双手套藏得更深，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危险的秘密也一并埋藏。

然而，尽管下定了决心，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和被误解的委屈，依旧像淡淡的阴影，萦绕在她的心底。她并不想与林靳为“敌”，甚至潜意识里对他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好奇和关注，但现在，两人之间似乎已经竖起了一道无形的、由怀疑和秘密构成的高墙。

这场由意外和能力引发的“猫鼠游戏”，似乎还要在她平凡的大学生活背景下，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努力扮演好那个“普通女大学生”的角色，同时守护好那个绝不能见光的秘密。

而警局这边，连续两周，针对夏梅的 盯梢一无所获。

派去蹲守的同事反馈回来的信息高度一致：目标人物生活极其规律且平淡。工作日照常上课、去食堂、泡图书馆，周末按时回家。穿着打扮就是最普通的女大学生样子，宽松的卫衣、牛仔裤、帆布包，和时尚靓丽几乎不沾边。社交圈子简单，主要就是同宿舍的三个女生，偶尔一起逛街吃饭，没有任何可疑的社交活动。情绪状态看起来也很稳定，甚至有点过于安静。

“林队，是不是搞错了？”有队员忍不住提出疑问，“这女孩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了，每天就是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周末回家也是宅着。怎么看都不像能和那种……‘无面女’扯上关系的人啊。”

“是啊，监控也看了，她回家进小区后就没再出来过，除非她长了翅膀从楼上飞出去，不然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警局门口？”

听着同事们的汇报，林靳的眉头越皱越紧。所有的表面证据都指向一个结论：夏梅就是一个完全正常、甚至有些普通的在校女大学生。他的怀疑似乎毫无根据。

但越是如此“完美”的正常，就越是让他觉得不对劲！

那种强烈的直觉，以及两次“无面人”出现都与夏梅存在微妙时空关联的事实，让他无法轻易放弃。

他再次调出那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反复观看那个“无面女”的动作——那非人的弹跳力、那鬼魅般的速度、那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敏捷……

“不，不对。”林靳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那绝对不是正常人类能拥有的身手！无论她平时伪装得多么完美，这一点是无法解释的！”

既然夏梅本人的行为轨迹和背景信息查不出问题，那么问题就一定出在其他地方！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监控画面上那个肉色的、光滑的、包裹全身的诡异形象上。

是了！关键很可能不在夏梅本人，而在于那身“衣服”！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某种特殊的装备？还是……

他立刻打开电脑，开始在网络上搜索相关信息。他用尽各种关键词组合尝试描述：“全身包裹”、“肉色”、“紧身”、“无面”……

经过一番筛选和排查，一些特殊的论坛和网站链接跳了出来。当他点进去之后，一个前所未闻的、略带次文化气息的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Zentai。全包紧身衣。

大量图片和视频显示，确实存在这样一群人，他们热衷于穿着这种包裹全身、甚至头部的弹性紧身衣，进行各种活动，从简单的拍照到跑酷甚至某些性癖好展示。这种服装的确能完全掩盖穿着者的容貌和体型特征。

林靳的心脏猛地一跳！

难道夏梅也是这种……“爱好者”之一？那身“无面女”的装扮，其实就是一套Zentai紧身衣？

这个发现似乎能解释“无面”的特征。但是……那超凡的身手呢？Zentai紧身衣再紧身，也不可能赋予人那种能力啊？论坛里的玩家们看起来也只是普通人穿着特殊服装而已。

难道……她的Zentai紧身衣是特殊的？给她提供了特殊的能力？

这个想法过于科幻，但似乎是目前唯一能勉强将线索串起来的解释。

可是……他回想起这两周观察到的夏梅——永远穿着宽松、保守的衣服，将身体曲线遮掩得严严实实，气质文静甚至有些怯懦。

这难道是……欲盖弥彰？

用日常的宽松打扮，来极力掩饰自己拥有并可能痴迷于那种极度紧身、暴露体型的服装？甚至可能掩饰那服装带来的非凡能力？

林靳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个方向虽然依旧离奇，但似乎比之前纯粹的“超能力”猜测要更贴近现实一点。如果夏梅真的私下拥有并穿着这种服装，甚至可能因此获得了某种未知的增强，那么很多疑点似乎就有了一个看似荒诞却又能自圆其说的解释。

接下来，调查的方向可能需要调整了。不能只盯着她明面上的行踪，或许……应该想办法确认她是否真的拥有那样的服装，以及她是否私下穿着它进行过某些活动。

这无疑难度更大，也更加触及个人隐私的灰色地带。

但林靳的眼神却愈发坚定。他感觉自己似乎终于摸到了那层迷雾的边缘，尽管前方的真相可能更加匪夷所思。他必须弄清楚，那身衣服，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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