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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道境初窥,筑基初成,第1小节洪荒缚仙录

小说:洪荒缚仙录 2025-10-24 19:01 5hhhhh 4370 ℃

**第十四章:道境初窥,筑基初成**

锐金山群峰如剑,直插云霄。

凛冽的罡风在山峰之间呼啸穿梭,带起阵阵金石交击般的锐响。数条粗大无比、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锁链横亘在险峻的山峰之间,如同连接天堑的桥梁,在风中微微晃动,发出沉闷的“嗡鸣”。

此刻,就在这常人望之便头晕目眩的险绝之处,两道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其中一道最粗壮的锁链上辗转腾挪,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清脆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

那纤细灵巧的身影,正是许墨。

她足踏【撼地靴】,金色的尖头与鞋跟每一次点在光滑冰冷的锁链上,都爆开一小团微不可查的土黄色光晕,让她身形稳如磐石,即便在剧烈晃动的锁链上也能如履平地。

她双手挥舞着漆黑如墨的【幽冥索】,索身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时而绷直如枪疾刺点穴;时而柔软如鞭缠绕束缚;时而又散开如网封锁退路。

索影重重,带着森森鬼气与玄冥真水的寒意,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又伺机寻找着对手的破绽。

然而,此刻的许墨并不轻松。

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许多。俏脸因为高速运动和高强度对抗而泛着红晕,眼神却依旧冷静锐利,紧紧锁定着对手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哈哈哈!好!好!好!没想到你这丫头能坚持这么久!真是不错!比当年的那些怂包软蛋强多了!”

身后爆发出如同雷鸣般的爽朗大笑。

那追击的筋肉壮汉自然是厉锋。平日里面容冷峻、气质内敛,如同沉默铁匠的他,此刻却如其名般锋芒毕露!他双拳戴着不知何种金属打造的狰狞指虎,拳风刚猛无俦,每一拳挥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仿佛能轻易轰碎山岳。他脸上再无平日的沉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眼神灼亮如两盏金灯,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满脸都写着“战斗,爽!”的畅快神采,仿佛一头被彻底激发了凶性的洪荒猛兽。

**这样消耗下去绝对不行!**

许墨心中雪亮。这虽是一场指导性质的“毕业考核”,林烨和众妖主都言明是“必输”之局,目的是检验她这一年来的成长极限。

但她从这场战斗一开始,就被厉锋那狂暴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完全压制。这位锐金山之主像是发了狂的猛虎,追着她从锐金山的山巅打到谷底,又从布满剑形石笋的深谷杀回云雾缭绕的山腰,来来回回足足窜了三圈!

那势大力沉、开山裂石的拳头哪怕只是被余波扫中都让她气血翻腾。

即便如今身负五行战衣,肉身强度今非昔比,她也绝不敢硬接哪怕一下实质性的攻击。

**必须转换思路!硬拼力量和耐力,我绝无胜算!**

心念电转间,许墨灵机一动,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突然在一个相对宽阔的锁链节点上猛地站定身形,不再后退闪避。手腕一抖,那如同活物般游走的【幽冥索】也骤然收回,灵巧地缠绕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化作一个古朴的黑色手环。

“嗯?”身后紧追不舍的厉锋见状,也猛然刹住脚步,沉重的力量让脚下的巨大锁链都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眼中那狂热的战意稍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肉眼可见的遗憾与疑惑,粗声问道:

“怎么,丫头?这就要放弃了?老子还没活动开筋骨呢!”

很显然,这位战斗狂人还没享受够这“猫捉老鼠”般的追逐游戏。

然而,许墨却缓缓转过身面对厉锋,脸上非但没有颓丧,反而露出一抹混合着决然与狡黠的微笑。

她深吸一口气,抱拳行礼,声音清越而坚定:

“厉锋师父,请赐教!”

“哦?”厉锋浓眉一挑,眼中重新燃起兴趣的火花,“不跑了吗?想跟老子正面硬刚?有胆色!”

话音未落,许墨动了!

她并非后退,亦非闪避,而是……**正面冲向厉锋**!

速度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焚天翼衣】的内衬红光微闪,为她提供了瞬间的爆发加速!

“来得好!”厉锋不惊反喜,哈哈大笑,右拳后拉,全身肌肉虬结,磅礴的庚金之气凝聚于拳锋之上,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一拳轰出!拳风凌厉如实质的刀剑,尚未及体,那锐利的气息就已经切割得许墨脸颊生疼,耳边几缕飘散的发丝被无声切断!

然而,面对这足以轰碎小山的一拳,许墨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向后仰倒,双足却如同生根般牢牢吸附在锁链之上!她几乎是贴着那狂暴的拳风,以一个近乎倒挂金钩的惊险姿态,完成了最后三步的冲刺!紧接着,她腰肢一拧,【焚天翼衣】再次提供微动力,身形如同鬼魅般一个短距离的瞬闪,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扰动,竟险之又险地绕到了厉锋那宽阔如门板般的背后!

“!”

厉锋瞳孔骤然收缩!他没能想到许墨的速度和身法竟然能在瞬间提升到如此地步!就算他现在是以化形为人的姿态对战,并非完全体,也绝没料到许墨能如此精准、大胆地运用装备和身法组合,用出这般行险的招式!

他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下意识拧身,左拳如同出膛炮弹般向后横扫,试图将身后的偷袭者逼出或击飞!

但这一拳却只砸在了空荡荡的空气上,带起一阵徒劳的呼啸声。

**人呢?!**

就在厉锋心中警铃大作之际,他猛地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随即是一丝轻微的刺痛!他下意识抬手一摸,指尖触碰到了一道纤细却坚韧无比的黑色绳索——正是【幽冥索】!

而绳索的另一头,正如毒蛇般死死缠绕在他的脖颈上,并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下方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深渊急坠而去!

许墨这孩子……竟然打算拽着他一起跳崖,利用下坠的重力加速度,以及锁链可能产生的缠绕绞杀,来解决他这个力量远超她的对手!

“哈哈哈!好思路!好意识!够狠!够果断!”

厉锋不怒反笑,声音洪亮,充满了对许墨战术的赞赏,

“如果老子是寻常体修,说不定还真就唔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脖颈上的幽冥索猛地绷紧,一股巨大的下坠力道传来,他壮硕如铁塔般的身躯瞬间失去平衡,被那纤细却蕴含着许墨全身力量以及下坠势能的钢索硬生生拽离了锁链,如同陨石般向着下方的云层疾坠而去!

狂放的笑声和未尽的话语,都被急速下坠带来的风压撕扯、吞没,最终连同他那庞大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浓密的云雾之中。

片刻之后,许墨才借由【焚天翼衣】的飞行力量控制着下坠速度,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缓缓落在锐金山底部,一处荒凉偏僻的山谷之中。

她手腕一抖,收回了【幽冥索】。

钢索入手冰凉,在半空中时,她就已经感受不到另一端属于厉锋的丝毫气息与重量反馈,仿佛刚才缠绕的只是一块石头。但她心中清楚,以厉锋的实力这点高度绝对摔不死他,顶多让他有些狼狈。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上古战场的遗迹,土地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荒芜无比,寸草不生。

地面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各种锈蚀斑驳的兵刃残骸,从断剑、残刀到扭曲的长矛、破碎的盾牌,应有尽有。还有一些巨大而奇异的盔甲碎片和不知名器械的残骸,半埋在泥土中,诉说着此地曾经惨烈的过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金属锈蚀和腐朽的气息,气氛压抑而怪异,连风声到了这里都变得低沉呜咽,如同亡魂的哀嚎。

就当许墨凝神屏息,打算寻找离开这处诡异之地的通路时——

“吼嗷——————!!!”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恐怖咆哮,如同九天惊雷炸响,猛然从山谷深处传来!

这咆哮声并非单纯的音波,更蕴含着一种直透灵魂、撕裂神魂的可怕力量!

整个山谷,连同周围的山岳都为之剧烈震颤!地面上的沙石簌簌跳动,而那些插在地上的无数金属兵器残骸,以及远处山崖上垂落的粗大锁链,更是随着这咆哮声发出了激烈而悲鸣般的共振嗡鸣!仿佛在迎接它们君王的降临!

许墨心中警兆如同火山般爆发!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天空!

只见一个黑点在空中急速放大,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陨星天降!

“轰——————!!!”

一声地动山摇般的巨响,烟尘冲天而起!一个庞然大物轰然砸落在许墨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激起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墙壁般向四周扩散,将地面的兵器残骸尽数掀飞、震碎!

烟尘缓缓散去,显露出那巨物的真容。

体长超过十丈,通体毛发如雪,洁白无瑕,却在雪白之上天然生长着一道道如同刀劈斧凿凌厉无比的黑色纹路,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杀伐剑气!

巨虎头颅硕大,目如磨盘大小的铜铃,瞳孔是纯粹的金色,散发着冰冷而威严的光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唇边露出的两根弯曲的巨齿,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神兵,长度甚至超过了许墨的整个手臂,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两界山,锐金山之主,厉锋的本体——**剑齿白虎王**!

那巨虎低下头,金色的瞳孔聚焦在渺小如蚁的许墨身上,威严的脸庞上,竟然极其人性化地扯出了一抹……带着赞许和更加兴奋的笑意?

它额头那个威风凛凛的“王”字纹路甚至因为眉毛的上挑,被挤掉了下面两个横,变成了一个略显滑稽的“干”字,冲淡了几分肃杀,却更添了几分狂放不羁。

巨虎张开血盆大口,声若洪钟,震得许墨耳膜嗡嗡作响:

“许墨!你做得很好!战术运用出人意料,胆大心细!老子很满意!”

它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充满了力量感,

“不过刚刚的一切都只是热身,小打小闹!接下来……才是老子身为锐金山之主的**全部实力**!接招吧!”

话音刚落,根本没给许墨任何反应、调整甚至思考的时间!

那剑齿白虎王猛地深吸一口气,庞大的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鼓胀起来,周围空气都仿佛被瞬间抽空!它那金色的瞳孔中,杀伐之气暴涨!

紧接着,它张开的巨口并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而是……

**无声!**

不,并非完全无声!

许墨并没有“听”到什么巨大的声响,而是感觉整个天地连同她自身的灵魂都被一股无形无质却狂暴到了极点的冲击波瞬间淹没、贯穿!

那并非物理层面的音波,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恐怖攻击!

“噗——!”

许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骤然一黑,金星乱冒!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搓,几乎要碎裂开来!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寸寸断裂!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识海如同被投入暴风中的小舟,剧烈震荡,几乎要崩溃瓦解!

她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那股无形的神魂冲击波原地掀飞,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几十丈外的地上,又翻滚了十几圈才勉强停下。

当她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只觉天旋地转,耳鸣尖锐如同万蝉齐鸣,几乎要刺穿她的鼓膜。

她下意识用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才勉强驱散了一些那令人崩溃的耳鸣。

随即感到下巴、鼻孔、耳朵都湿湿的,热热的,她抬手一抹,入手是一片刺目的猩红——七窍流血!

视线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清明,她模糊地看到,一名身穿素雅白衣、鹤发童颜、气质温婉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子正蹲在自己面前,手中拿着一方洁白的手帕,动作轻柔却迅速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眼中满是关切。

而不远处,之前那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剑齿白虎王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人形态的厉锋,正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位身穿白衣,气质温婉中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鹤发童颜女子,正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他,唾沫横飞地训斥着:

“好你个死东西!看把人孩子伤的!对一个炼气期的孩子用全力的戮魂啸?!你他妈是吃错什么药了?!脑子进了屎就滚去把你的脑壳打开洗干净了再回来!真要把人伤出个好歹,神魂受损道基被毁,你就不怕巨阳那家伙再来一次‘粪海滔天’,把你锐金山淹成大粪山?!”

“对不起嘛老婆……我,我一时没收住手,打兴奋了……”

厉锋的声音瓮声瓮气,带着十足的委屈和怂,与他之前的狂放判若两人。

许墨心中虽然依旧气血翻腾,神魂阵阵抽痛,但看到这一幕,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荒诞与……一丝暖意。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

“我没事……多谢前辈……”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的!别乱动!”那白衣女子,也就是厉锋的道侣,被称为“母老虎”的白虹夫人,立刻转过头来,眼神严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轻轻按住许墨的肩膀,“让我看看!”

她仔细检查许墨的状况,神识扫过发现许墨七窍流血只是表象,内里神魂虽然受到剧烈冲击有些震荡不稳,但并未出现裂痕,更未伤及根本。

丹田内的五行气旋依旧在顽强地运转,自行修复着损伤,而且恢复速度惊人,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气息已经平稳了大半。

白虹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

“真是厉害啊。硬接这二傻子专伤修士神魂的杀招竟然能恢复得如此之快!你这丫头的根基比我想象的还要扎实浑厚得多!看来巨阳和那几个家伙没少在你身上下血本。”

许墨虚弱地笑了笑,问道:

“请问前辈,刚刚那是……”

“傻子你过来!自己给人家解释清楚!”白虹夫人扭头对着厉锋喝道。

人形态的厉锋这才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押送刑场般挪着小步子蹭过来,低着头不敢看许墨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解释道:

“那个……许墨啊,我这个神通,叫【戮魂啸】。严格来讲……嗯,金丹初期的普通修士如果没什么特殊防护神魂的法宝或功法,硬吃一发十有八九会被直接震碎神魂当场嗝屁。要是筑基修士……那更是连肉身带魂魄都会被震成齑粉,啥也不会剩下。”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许墨,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不由得更是惭愧,也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能接下来……虽然受伤不轻,但神魂未损道基无恙,一方面肯定和你身上这些宝贝装备有关系,它们帮你抵消了大部分冲击,尤其是那来路不明的蛛丝衬衣和你的五行道体自带的神秘抗性……但另一方面,你自身的神魂强度和意志力,也实在是……变态!”

他憋了半天,只能用“变态”来形容。

“行了!闭嘴吧!还好意思说!”白虹夫人没好气地打断他,随后小心地将许墨扶起,

“走,丫头,伯母送你去找那头负责接引的灵鹿。这地方煞气重,对你恢复不好。”

一路上,白虹夫人对许墨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与刚才训斥厉锋的泼辣形象判若两人。

尤其是不停地打听关于林烨最近的动向,反复确认他没有又在策划什么“粪海滔天”之类的惊天动地的“傻逼”计划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临别时,她再三叮嘱许墨好好休养,并表示回去一定会“好好收拾”那个没轻没重的家伙。

找到那头神骏的灵鹿时,它正悠闲地嚼着灵草。

看到许墨被白虹夫人送来,它抬起眼皮,口吐人言,声音带着一丝讶异:

“刚刚那动静我隔着这么远都听到了。戮魂啸啊……啧啧。”

它上下打量了一下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许墨,眼神中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

“你挺牛逼,硬吃一发还能站着走过来。”

许墨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多言,轻轻跨上灵鹿宽厚温暖的后背。

身体的创伤在五行道体强大的自愈力和青岑的草木精华残余药力下正在快速恢复,但神魂的震荡感还需要时间平复。

“下一站去哪里?”

灵鹿甩了甩尾巴,问道。

“焚天崖。”许墨轻声道。

“好嘞~坐稳了!”灵鹿四蹄生风,化作一道流光,载着许墨离开了这片充满肃杀之气的上古战场遗迹。

焚天崖,熔岩洞府内。

炽热的气息依旧,但比起以往似乎多了几分沉闷。

炎曦独自一人坐在石桌旁,面前摆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玉盆,里面是金黄滑嫩、香气四溢的灵禽蛋羹。

她手里抓着一个酒坛,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闷酒,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翻滚的熔岩池,火红的衣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却也掩不住眉宇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郁结。

许墨迈步走进洞府,熟悉的灼热空气扑面而来。

她如同往常一样自然地走到炎曦对面坐下,拿起桌上备好的干净木勺从那个大盆里舀了一勺蛋羹,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蛋羹口感嫩滑,火候恰到好处,浓郁的灵气伴随着鲜香在味蕾绽放,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你就不好奇吗?”

炎曦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目光依旧没有焦点,

“为何我一个两界山土生土长的妖精,不通人族礼法,却偏偏做得一手……还算能入口的菜?虽说这手艺比起林烨那家伙鼓捣出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玩意儿还是差了点意思。”

许墨轻轻放下勺子,摇了摇头。

她心中清楚炎曦姐提问往往要的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回答,更像是一个倾诉的开端,一个宣泄的出口。

果然,炎曦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眼神迷离,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我啊……最初就是在这两界山出生的。还是一只懵懂无知、刚刚开了灵智没多久的小火雀那会儿就被司天监下属一个专门负责灵膳的食堂给看中了。他们把我抓走,关进暗无天日的厨房后院……”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每天,都用特制的棍子撬开我的嘴,硬塞进去各种灵草、灵矿,甚至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丹药渣子……把我喂得……浑圆滚胖,像个球一样。”

她苦笑一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就为了能让我多下几颗蛋。呵……那些蛋,要么被拿去给达官显贵补身子,要么就被当成某些丹药的引子……唉……”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复杂,

“至少,那几十年天天被关在笼子里,看着那些御厨做菜,耳濡目染倒也学会了些许皮毛。这蛋羹,就是那时候看会的。”

炎曦又闷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似乎灼烧着她的喉咙,也灼烧着她的心:

“你能懂么?许墨。”

她终于转过头,金色的瞳孔直视着许墨,里面翻涌着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痛苦与屈辱,

“每天被关在一个转身都困难的小笼子里,蹲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连舒展一下翅膀都是奢望……就只是为了……下蛋。”

许墨迎着她的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能想象那种失去自由、被物化、被当成工具的绝望。

她在磐石寨的经历,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笼子”?

“你懂个屁!”

炎曦却突然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猛地拔高了声音,带着一丝醉意的激动,

“你根本不懂!那种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连自己是什么都快忘记的日子!”

她重重地将酒坛顿在桌上,溅出的酒液落在石桌上,发出“滋滋”的轻响,瞬间蒸发。

“几十年下来……我忍不了了。我开始绝食。”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心死的麻木,

“但绝食也没用……他们有的是办法撬开我的嘴,把那些东西硬灌进去……直到后来,我抑郁得连蛋都下不出来了……他们觉得我没用了,就打算把我炖了,当成一道主菜去招待一个……很重要的客人。”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许墨,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你应该猜得到是谁。”

许墨沉默了一下,轻声道:

“是……夫君?”

“对,就是你家那口子。”

炎曦嗤笑一声,语气复杂难明,

“当时他就在宴席上。司天监那帮人还洋洋得意地介绍,说这是养了近百年的灵禽‘炎雀’,大补之物……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不等许墨回答,继续说道:

“那家伙,看了一眼被捆得结结实实、羽毛黯淡、胖得飞不起来的我,直接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对当时作陪的司天监监正说:‘这鸡肥成这样,油膘太厚,炖了肯定腻歪,影响本道爷胃口。不如送给本道爷,拿回去看个门,逮个老鼠什么的,也算物尽其用。’”

“然后他就真的把我带走了,带我回到了两界山。”

炎曦的眼神柔和了一瞬,带着一丝追忆,

“他教我适合的功法,陪我锻炼,逼着我每天去和幽漪那条长虫打架……好歹把那一身肥膘给减了下来,恢复了昔日……不,是超越了昔日的力量。”

她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

“后来我凭借焚天崖的地利和他给的机缘,成功突破凝结妖丹!化形成功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混合着羞涩、决绝与期待的红晕,

“我想用这个新的身体,用我的一切去回报他。哪个女人不对救了自己、给了自己新生的男人动心呢?许墨你别笑我,你也一样。”

许墨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她能理解炎曦当时的心情。

炎曦姐人形态时,气质凌厉,身材火爆,容貌亦是上乘,这样的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世间绝大多数男子恐怕都难以拒绝。

然而,她更知道,自家那位夫君,并非“寻常男子”,他是“傻逼”。

从炎曦姐现在对林烨那种又爱又恨、上火又反感的态度来看,林烨当时定然是干了什么极为“傻逼”的、足以让任何怀春少女心碎一地的蠢事。

果然,炎曦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下胸腔翻涌的怒火和羞耻,咬着牙问道:“你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拒绝我的吗?你绝对!想都想不到!”

许墨低下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结合林烨那跳脱不羁、时常语出惊人的性格,她试探着问道:

“夫君他……会不会是因为,过去看到过姐姐……胖过的时候?所以……”

她尽量说得委婉。

炎曦一听顿时眉头紧皱,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言论:

“呵!我胖那会儿,他嘴上成天喊我‘走地鸡’、‘大肥鸡’嫌弃得不行。但行动上对我可是成天又搂又抱,喜欢得很!时不时就揉我脑袋,捏我肚子上的肥肉,还说什么‘肉乎乎的手感好’!后来我瘦下来总算能重新翱翔九天了,他反而……不怎么亲近了!”

许墨这下真的有些不解了:

“那……究竟是啥原因呢?”

炎曦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地传入许墨耳中:

“他说……‘你过去下了太多蛋,下面松松垮垮的,怕是没什么意思,不合我用’。”

许墨:“………………”

她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知道林烨口无遮拦,行为放荡不羁,但……如此直白、如此伤人的话……

洞府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熔岩翻滚的“咕嘟”声清晰可闻。

炎曦自嘲地笑了笑,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看开后的疲惫:

“想笑就笑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墨缓缓摇头,神色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同情和……对林烨的无语:

“炎曦姐姐,我笑不出来……夫君他……虽说行为放荡不羁,言语时常惊人,但我还是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她斟酌着用词,最终还是觉得“伤人”最为贴切。

炎曦叹了口气,仰头将坛中最后一点酒饮尽,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几分清明与傲然,只是深处依旧藏着一丝落寞:

“没什么,后来我也想通了。他是万古罕见的纯阳道体,而我修的则是焚天烈火,属性虽非完全相克,但也并非最佳互补。若真是强行结合对双方的道途都有损害。当时……确实是我情绪冲昏了头,考虑不周。”

许墨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有些伤口需要自己愈合。

但炎曦似乎并不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她目光锐利地看向许墨,带着一丝不解和……隐隐的担忧:

“但是你呢?许墨。你和我不一样,你为何要如此甘愿地被他掌控?成为他那个宏大计划中的一个零件?一个……试验品?你就真的甘心吗?没有一点……对自由的渴望?”

许墨迎着她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平静而通透的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委屈,没有无奈,只有一种清晰的自我认知与选择。

“炎曦姐姐是鹰,是翱翔九天的烈焰之灵,向往的自然是高天之上的无拘无束,是极致的自由。”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而我……在遇到林烨之前是磐石寨的神女,甚至不被当成人看待。遇到他之后被他带回两界山,我才算是第一次……有了被当成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个体来对待的感觉。”

她顿了顿,继续道:

“姐姐想要的是挣脱一切束缚的自由。而我则相反,我渴望的,是一种极致的‘归属’与‘确认’。我想要被掌控,被占有,甚至……被彻底物化,成为某个更强大存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种体验能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存在感。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本身也是自由的一部分。而林烨他理解并尊重我的这种想法,他会给我想要的东西。”

“你还真是……奇怪。”

炎曦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落寞,

“本以为我们经历相似都曾身陷囹圄,会有一样的追求……看来终究是我一厢情愿了。人与人,妖与妖,终究是不同的。”

“所以姐姐,”

许墨适时转移了话题,微笑道,

“今天的最终试炼还要做吗?”

“不必了。”

炎曦挥了挥手,神情恢复了平时的爽利,

“过去一个月你在焚天崖的特训一直都是以战斗模拟和火焰掌控为主,该检验的早就检验过了。已经没必要再专门打一架了。另外你刚从厉锋那傻大个手底下捡回条命吧?神魂震荡的滋味不好受,吃点热乎的蛋羹,好好补补身子,稳固一下心神。”

许墨心中微暖,点头道谢:

“谢谢姐姐。”

“吃完就陪我飞一次吧。”

炎曦站起身,走到洞府边缘望着下方翻滚的熔岩和远处无垠的天空,眼中重新燃起属于天空王者的神采,

“这次,我带你看看真正高天之上的景观。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鹰击长空!”

“好。”

许墨欣然应允,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高天之上的苍炎巨鹰向往的也许是能够展翅翱翔、不受束缚、一览众山小的自由。

但是在许墨看来,自由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为所欲为,随心所欲。

她生来就是“祭品”,身负纯阴之体是绝佳的鼎炉素材。

如今更是炼成了前所未有、更为诱人的阴五行道体。

这别说对于邪修,哪怕是在那些自诩正道的名门大派眼里都是明晃晃的、行走的“唐僧肉”!

就算她成功筑基,之后再侥幸晋升金丹,那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邪修的活人炼丹最爱用的就是金丹期的女修。

而金丹女修之中,最佳的素材自然就是纯阴之体!

如此一来,翻遍古籍,在这残酷的修仙界几乎就不曾有过纯阴之体的金丹女修能够成功突破元婴的先例!

纯阴之体的凡间女婴往往在几岁时就会被当地的修仙势力或者邪修教派发现并带走,从小作为炉鼎培养,命运早已注定。

偶尔有侥幸出生在修仙世家的纯阴之体女婴其家族也会极度忌惮,要么将其早早送走,要么干脆狠心遗弃。

原因很简单——一个中小型的修仙家族或者宗派当中如果出现一名金丹级别的纯阴之体女修,那便是怀璧其罪,会招来灭顶之灾!

哪怕是像云深林家那样的顶级修仙世家如果族中出现了纯阴之体,那么与之实力对等的邪修巨擘或者敌对势力也会不计代价、不择手段地前来绑架、抢夺!毕竟没有哪一个卡在瓶颈的邪道巨擘能禁得住“吃下一颗由纯阴之体金丹女修炼制的活体人丹就能原地突破”的诱惑!

这些并非林烨那家伙的信口胡说,而是幽漪姐在过去训练闲暇,一边用本体将她温柔缠绕、紧缚,一边带着哀伤与追忆,低声讲给她听的。

幽漪姐曾经有一位主人名叫苏清寒,便是一名侥幸修炼到金丹期的纯阴之体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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