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II坦克碾过石砖路，从维尔汀与十四行诗的身前开过，一个穿着黑色制服，带着船形帽的人从车长舱门中探出身来，在坦克驶过2人身旁时，他低头向司辰撇了一眼。然后继续指挥他的车组驱动坦克向前行进。维尔汀看到他的左衣领上有三个白色的菱形，这代表他是个三级突击队中队长，也就是少尉军衔。在上午的阳光下，他的头发像是融化的黄金一般。

“Los，schnell！“（走，快点。）掷弹兵用步枪推了一下十四行诗，命令她们跟着坦克向前走。另一个中士站在她们身后，他挎着一把MP40冲锋枪，手指正搭在扳机上。”Vorwaerts halten.“（往前走。）

在中士的督促下，2名少女举着双手一直往前走去。被炮火炸毁的房屋残骸耸立在街道的两侧，业已破碎的墙壁、木制骨架向灰色的天空延伸，火焰在废墟内跳动着，制造出阵阵黑烟。残缺不全的尸体倒在瓦砾与碎石间，其中有比利时人，也有美国人与德国人。士兵们把战死者的尸体都拖到了路旁，几个平民呜咽着在尸体堆中翻找，十四行诗不禁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些哭泣的人，然而枪管重重的捅在她的背后，迫使她向前摔倒在地上。

“Beweg dich weiter！Augen nach vorne!“中士又用靴子狠狠的踢了一下。（继续走！往前看！）他又用德语厉声说了几句，尽管维尔汀的德语水平并不好，但是她仍然可以感觉出中士说的是粗口。她伸手拉住自己的助手，试图将她扶起来。此时嵌有金属鞋钉的皮靴猛踢在她的腿弯上，令她也跪倒在地。

“Vordammnit Okkultist！“（该死的神秘主义者！）他又踹了一下，然后抓起十四行诗的衣领，将她强行拎了起来。”Stehen Sie auf und gehen Sie schnell！“（起来快走！）

穿过又一个十字路口后，2名少女被中士与2个列兵押到一个仓库中，里面还有十几个比利时平民，所有人都坐在地上，脸上与身上都有尘土与淤青。很明显，所有人都是被类似的方法送到这里的。

掷弹兵使劲推了一把维尔汀，然后把十四行诗也扔到仓库内。中士站在门口数了一下屋中的人数，确认没有人离开后，就命令部下将门重重的合上，再将2根硕大的钢闩插回原位。

“十四，你还好吗？“司辰从地上爬起，双手扶住自己的助手。后者蜷缩着身子躺在她的怀里，微微的点了点头。

但是剧烈的咳嗽打破了十四行诗的谎言，她捂着嘴，干呕了几下，透过指缝，维尔汀看到了红色的血迹。

她从地上站起了身，看着附近的人，距离最近的中年人拿出一块布料，跪在地上帮十四行诗擦了擦嘴边的血水。他又伸手摸向十四行诗的脖颈与鼻下，轻声喊了几声。见对方有回应后，他抬起头，用并不熟练的英语对维尔汀说道：“你的朋友受伤了，外力冲击，是手雷爆炸。“

维尔汀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判断，他说的完全很正确，她们的确被德国士兵用手雷攻击过。

“以我在一战中的经验，她需要医生。“对方继续看着她，”内脏受损会要了她的命。“

维尔汀向门口看去，那道门紧闭着，她将口中因为紧张而分泌出的唾液咽了下去，然后走到门口，用力砸了几下门。

“Was ist los?”门外的人问。（什么事情？）

“Gibt es einen Arzt? Das Mädchen ist schwer verletzt.“中年人用德语问。（有医生吗？那个姑娘受了重伤。）

“Nein！Halt den Mund, Dummkopf！”（没有！闭嘴，蠢货！）

“Sie wird sterben.“（她会死的）中年人继续说。

外面的人抱怨里几声，然后向另一个人问了些问题。在对方答复后，他便离开了。维尔汀没有听懂那2人的交谈，中年人则申请放松下来，这让维尔汀大致感觉情况应该是乐观的。

“德国人同意给她找个医生。“中年人将之前德国人的对话翻译给维尔汀。司辰听后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她靠着墙坐到地上，十四行诗的面色看上去还是有些苍白，这令她感到心中一阵刺痛。

很快，门又一次打开，4个士兵端着枪走了进来，把躺在地上的十四行诗挽起拖出仓库。维尔汀急忙起身，她下意识的想跟上去，紧接着掷弹兵手中的步枪便砸中了她的胸口，令她跌坐回原先的位置。

“Sie ist eine Freundin dieses Maedchens.“中年人对那个掷弹兵说，后者挑起眉毛看了看维尔汀，然后挥手允许她跟着一起去找医生了。（她是那个姑娘的朋友。）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因此维尔汀不得不眯起眼睛，她有些后悔自己走的那么匆忙，没能和中年人道谢。整个镇子现在完全安静下来，这意味着武装党卫军已经控制了整个镇子。她紧走了几步，赶上拖着十四行诗的2个掷弹兵。在转过拐角后，她再次看到编号231的虎II重型坦克，以及那个少尉。后者正站在坦克旁听着另一个传令兵的报告。

在经过对方时，维尔汀不禁向他看了一眼，少尉也立即转动眼珠看向她，透过淡蓝色的虹膜，维尔汀感到的是一种异样的寒冷，这不是冬季的气温所带来的，而是来自于心中，她可以感觉到对方是个将其他生命视为尘埃的人，在她的记忆中，即使是阿尔卡纳、勿忘我，甚至是康斯坦丁，都没有达到这种地步。

于是她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向他的制服看去，一个黑红白相间的绶带系在他的制服纽扣上，那是二级铁十字勋章的绶带。防寒外套覆盖的胸前还别着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以及一个刻有坦克的徽章，上面有75的数字。

在二级铁十字的绶带下，还有一截带有白边黑线的红色绶带，维尔汀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资料，她一时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勋章的绶带。但她已经不想在少尉的面前多停留了，于是她转过头走了过去。

那名士兵的报告也在她走过去的同时结束，接着少尉开口，对传令兵下达他需要传达的信息。他的声音几乎没有声调的变化，平静且冷淡。但是对于维尔汀，她感到的却是恐惧，她之前听到过这个声音。

这个武装党卫军装甲兵少尉，就是昨天下达枪决命令的军官。

那种冰冷的感觉就像是有毒蛇在她的背后爬行一般，沿着脊椎一直向下。在以往的行动中，她见过重塑之手为了促进暴雨的到来而使用神秘术释放污染无辜者，也见到过基金会为了权力而囚禁自己，以及魔精为了获得同伴而将其他人困在树林中，但是它们无论如何，都没有一见面便采取致命手段，但是这个军官，他从见到她与十四行诗时就使用主炮与机枪试图撕碎她们，似乎她们是他的死敌一般。

“Das ist verrückt, Erich. Untersturmführer Hahn hat das, was er an der Ostfront getan hat, hierher gebracht.”（这太疯狂了，埃里希，哈恩少尉把在东线的手段带到这里了。）拐过拐角后，2名掷弹兵开始讨论起了那个装甲兵军官，维尔汀听出来对方的姓氏是Hahn（哈恩），这个词还有公鸡或水龙头的含义。想到这里，她有些想发笑，这个词还是在第一防卫学校时小梅斯梅尔讲给她的，当时小梅斯梅尔还讲了一个德语句子，好像是“Der Hahn hat mich gehackt.”（公鸡啄我。）

想到这里，她稍稍的笑了一下，但是很快笑容又消失了，这个武装党卫军少尉现在应该是只想杀掉她们所有人。

“Diese Belgier haben auf uns geschossen und den Amerikanern geholfen, und das mussten sie ertragen.” 另一个人说，他向后看了看，似乎在确认哈恩少尉不会听到这一切。（那些比利时人向我们开枪，还帮助美国人，这就是他们要承担的后果。）

德军的医务站设在一个小旅店中，他们没有挂出医疗标识，这应该是为了防止盟军空袭的考虑。在旅店的外面堆放着平民与美国士兵的尸体，不过后者身上的装备都不见了，司辰推测这应该是德军拿走使用了，现在是1944年底，他们的装备与补给已经是匮乏状态。

推开门后，2个掷弹兵将十四行诗搬到了一张铺了白餐布的桌子上，然后对着弯腰在水桶中清洗双手的人用法语说了几句。

那个人转过了头，维尔汀也认出了对方，是牙仙。看起来德国人并没有过于难为她，只是让她帮忙处理伤者与尸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她压制着愤怒问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她10分钟前还不是这个样子。”中士回应，他握着冲锋枪，准备随时开火。

牙仙摇了摇头，然后开始给十四行诗进行检查。她轻声的叫了几次十四行诗的名字，后者的反应很轻微，不过还是证明她仍然存在意识。“维尔汀，帮我一下。“她说，然后继续用手轻拍了几下十四行诗的脸颊，并用手指试探鼻息和颈动脉搏动。

司辰也扶住了自己助手的身体，根据她的了解，接下来应该是检查伤者的胸腹部，这时牙仙抬起头，看向那4个掷弹兵。“我现在要给她进行身体检查，你们难道要留在这里看吗？”

掷弹兵们相互看了看，然后中士向门后挥手，命令他的部下们出去。最后他也走出大门，并把它锁上了。

“情况不算太乐观。”牙仙看着十四行诗胸腹的淤青说道，“神秘术的冲击已经让她受了伤，手雷与殴打更加重了伤情。”她又向门口的位置观察，“德国人把所有人都赶到了仓库中，我不知道他们打算干什么？“

“处决他们？“维尔汀说出她看到的事情

牙仙没有再说什么，她同样不确定武装党卫军到底还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们拿走了大部分药物，应该是也需要治疗伤者。“

在又一个精灵被吃下去后，十四行诗开始咳嗽起来，她的意识恢复了一些，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十四？“维尔汀试着呼唤了一下自己的助手。

“司辰。“十四行诗大口的喘着气，”您还好吗？“

“我很好。“她握着助手的手，竭力地抑制住颤抖。

“抱歉，司辰，我……“十四行诗扭过头，看向其他的方向，”我赢不了那个恶魔。“

“我们可以找到其他办法打败他。”维尔汀说，“让那只野蛮的公鸡变成烤鸡。“

“我不太明白。“十四行诗与牙仙同时表现出来不解与疑惑。

司辰继续握着助手的手，并把盖在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他姓Hahn，德语中的公鸡。“

此时十四行诗也笑了出来，不过2人的快乐没有持续太久，旅店的大门被推开了，维尔汀回头看过去，一个军官走了进来，他的衣领上有3个银色的星星与2个饰边，对应了高级突击队中队长的级别，在他的身后，是3个少尉。哈恩也在其中。

“Walter, setze deinen schwerepanzerzug an die Nordflanke und versperre die Richtung der Straße. Wilheim, schicke zwei Grenadierstrupps, um die Westflanke zu bewachen, und Strobels Panzerzug werden dir helfen. "（瓦尔特，把你的重装甲排放在北翼，挡住道路的方向。威廉，派两个掷弹兵班守卫西翼，斯特罗贝尔的坦克会帮助你。）上尉说着，然后带领3个低层指挥官向楼梯上走去，在他们的身后，是3个士兵，他们背着某种光学仪器与无线电，并握着步枪。“Die Artilleriebeobachtungsgruppe ist im obersten Stockwerk auf der Hut, bereit, die Artillerieeinheiten zu koordinieren, die Umgebung im Auge zu behalten, und die Amis werden versuchen, diesen Ort zurückzuerobern”（火炮观察组在顶楼戒备，随时准备协调炮兵单位，盯好周围，美国佬会想方设法夺回这里。）

“Jowohl.”3名低级军官先后回复。（是的。）

上尉拿出地图，指给部下们看。维尔汀感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减慢了一些，武装党卫军的军官们并没有注意她们的情况，也许现在她们现在没那么重要。

“Was ist mit diesen Zivilisten?”（那些平民怎么办？）另一个少尉问。

“Wenn sie versuchen, uns in die Quere zu kommen, wissen Sie und Hahn, was zu tun ist.Groll.“（如果他们试图阻碍我们，你和哈恩知道怎么办，高尔。）

“Warum entsorgen Sie es nicht jetzt?“（不如现在就处理掉？）哈恩问。

“Ordnen Sie zuerst die Verteidigungspositionen an.”（先把防御阵地布置好。）

听到这里，十四行诗的表情明显变差了，她下意识的握紧了维尔汀的手，后者也低头看向对方。透过余光，司辰发现站在高尔少尉也在看她。而他也立即与上尉说了几句话。

“Können Sie Deutsch verstehen?”（你们能听懂德语？）上尉突然问向3人，“Verstanden Deutsch？”（理解德语吗？）

哈恩也在看着他们，维尔汀看到他的眼睛正在自己与十四行诗身上来回扫过，然后他对上尉说：“Sie sind Okkultisten, also sollten sie in der Lage sein, zu verstehen. Hauptsturmführer Kanies.”（她们都是神秘学家，应该能够想办法弄明白，卡尼斯上尉。）

“Du kümmerst dich um sie, Walter.”（那就由你负责处理她们的事情了，瓦尔特。）上尉做出决定。“Geht nach oben, Jungs.”（上楼，各位。）

在登上台阶的最后一刻，哈恩又向3人看了一眼，无论是维尔汀，十四行诗还是牙仙，她们都感觉到他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装甲兵少尉走上楼梯，消失在拐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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