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格洛丽娅刚解下发带，准备倒在床榻上休息，好好散去这一身的酸麻时——

　　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营地外围传来，随即是火光冲天。

　　紧接着，哨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撕裂了夜空：

　　“敌袭！诺德海姆人打过来了！！是狼骑兵！！！”

　　格洛丽娅猛地起身，掀开营帐帘布，只见夜幕下火海蔓延，狼骑兵的嚎叫声混杂在铁蹄的轰鸣里，犹如山崩海啸般压来。

　　她的心口骤然一紧。

　　敌人是从哪里得知了今天举办了欢送会，警戒会比平时松懈很多的？

　　“为什么这么快.....”

　　营地里的士兵们大多喝了酒，虽有哨兵提前通报，可仓促集结的队伍几乎毫无战斗力，前沿防线顷刻崩溃。

　　火光中，敌军的狼骑兵已如浪潮般扑来，獠牙森然，双斧挥舞，血肉和断肢飞舞，没有准备的士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糟了！”

　　这血腥的一幕看得格洛丽娅声音发颤。

　　几名狼骑兵已经杀到跟前，对着格洛丽娅举起利斧，这时候卡特琳娜杀出，将两个蛮人斩落，护在格洛丽娅身前。

　　“团长！指示！！！！”

　　她转过头，看到格洛丽娅一脸茫然的模样，着急地大喊她的名字。

　　“格洛丽娅！！！！”

　　格洛丽娅的心已经乱了，她看着燃烧的营地，看着哭喊的士兵，喉咙却仿佛被烈火灼烧，难以发声。

　　“嘁.....”

　　卡特琳娜猛然转身，高声下令，声音穿透混乱与火焰：

　　“所有能战的士兵，立刻掩护伤员和溃兵后撤！放弃前线村庄，转入后方山谷坚守！”

　　这果断的一声，混乱的军队终于有了主心骨，残余士兵在指挥下进入了工事，开始有序撤离，虽仓促狼狈，但总算没再四散逃窜。

　　“快，把团长带走！我断后！！”

　　狼骑兵的嚎叫声越来越近，见格洛丽娅尚未来得及整理心绪，卡特琳娜已将她推到两名军官身边。

　　“卡特琳娜，不行！”格洛丽娅猛地抓住她的手，她知道这一下可能就是永别了，眼中闪着泪光。

　　“我和你一起——”

　　卡特琳娜却只是笑了，拍了拍格洛丽娅的肩膀：“格洛丽娅，别耍大小姐脾气了，你是团长，带着大家守住山谷，等援军到来，知道了吗。”

　　没有再给格洛丽娅开口的机会，转卡特琳娜身高声下令：“铁甲队！随我断后！”

　　几十名身披厚重铁甲的骑士应声而出，在火海与喧嚣中进入军营最后的防御工事中。

　　格洛丽娅被两名军官强行拽着离开，她的眼泪在风中模糊了视线，只能看见好友带着铁甲队逆行的背影。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可还是不得不咬紧牙关，下达了命令：“全军撤退！”

　　大军后撤了20里地，进入了山谷，这里是返回王国的必经之路，要想打过来必须经过这里。

　　带着残余部队抵达这里后，格洛丽娅立刻命人修筑工事，在高处架起弓弩，堆好滚木巨石。

　　这里地形狭窄，两边高耸，是最适合对抗狼骑兵的地形，如果能守住此处，就有希望等来援军。

　　格洛丽娅站在前方，紧握长剑，胸口的痛意翻涌，却只能死死压下，如果作为团长的她在这里倒下，士气可就全完了。

　　几个小时后，山下的营地和周围的村庄都燃起大火，所有严阵以待的士兵都恨得牙痒痒，震耳的蹄声响彻山谷。

　　狼骑兵的黑影潮水般涌入狭窄的谷口，他们来了。

　　“活捉骑士团长！！！！”

　　格洛丽娅浑身一震，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眼角变得通红。

　　看到狼骑兵出现在这里，便意味着卡特琳娜和她的铁甲队，已经在前方用生命换来了这短暂的喘息。

　　“全军准备！”她高声呼喊，声音震彻山谷。

　　随着她的手臂一挥，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伴随滚木巨石轰然砸落。

　　烈火般的怒火在狭窄的山谷中燃烧，圣伊利昂的残军终于整齐地怒吼，迎击那一波又一波的狼骑兵。

　　这一夜，血与火淹没了山谷。

　　激战一夜，天色渐渐泛白，东方的晨光照进山谷。

　　山道两侧堆满了狼骑兵的尸体，鲜血顺着岩壁蜿蜒而下，凝成了暗红色的溪流。

　　残余的骑士们气喘吁吁，浑身血迹斑驳，靠着盾牌与岩壁才勉强支撑着身体。

　　战鼓停歇，敌人的攻势终于暂缓，山谷中暂时归于寂静，只有乌鸦在尸堆上振翅的哀鸣。

　　格洛丽娅踉跄着走到高处，望向山谷外的平原。

　　只是一眼，她的眼睛就在一瞬间失去了焦点。

　　原本的营地，已经化作一片废墟。

　　烧毁的木栅残骸还在冒着黑烟，横尸遍地，军旗破碎。

　　周边的几座村庄也成了火海，浓烟冲天，田野里散落着没来得及撤退的平民尸体，就在村口，几个少女被拖拽在地，发出凄厉的哭喊。

　　而这些诺德海姆的蛮人们狞笑着，粗暴地玷污她们的身体。

　　“可恶......”

　　格洛丽娅紧紧抓住山崖上的岩石，胸口剧烈起伏，双眸因血色与泪水而模糊。

　　“我们......只能看着吗.....”

　　她喃喃低语，声音充满了绝望。

　　经过了昨晚的突袭，第三骑士团的残部已是强弩之末，士兵们连守住山谷都几近极限，更别说反推敌军，去拯救那些已经被铁蹄践踏的村庄。

　　格洛丽娅的耳边回荡着妇女的惨叫、孩童的哭泣....种种幻听令她心焦。

　　这些声音像无形的利刃，一刀刀割在她的心头。

　　身为骑士，守护民众是誓言。

　　可作为团长，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国民在烈火与屠戮中哀嚎，却无力伸出手去。

　　格洛丽娅咬紧牙关，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滴在冷硬的盔甲上，化开成一片晦暗的水痕。

　　“报告！断后的兄弟.....回来了！”

　　哨兵的喊声打破了压抑的空气。

　　格洛丽娅猛地站起，心头骤然涌起希望，脚步都有些踉跄，她急切地奔向谷口，全身都在颤抖着。

　　卡特琳娜.....她一定撑过来了，她很强，无论是武力，还是指挥，她都是一流的.....

　　然而，当视线落在那两个狼狈的身影上时，她的心彻底坠入深渊。

　　两名幸存的铁甲骑士跌跌撞撞走来，盔甲破碎，浑身浴血，可以猜测到断后的战斗多么惨烈。

　　而在他们身旁，躺着一具已经冰冷的身躯。

　　“不......”

　　格洛丽娅的呼吸停滞，眼睛死死盯住那张熟悉的脸。

　　卡特琳娜的银发沾满鲜血，凌乱地贴在脸上，一双眼睛失去了生气，她的胸甲完全碎裂，中央赫然是两道深可见骨的交叉创痕，那是战斧劈下的致命伤口。

　　格洛丽娅双膝一软，扑到她身边，手指颤抖着轻轻触碰好友的面颊。

　　冰冷的触感瞬间刺穿了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

　　“卡特琳娜....不，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并肩建功立业的....”

　　两名幸存骑士单膝跪下：“卡特琳娜大人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指挥我们掩护平民撤退。工事崩塌时，她独自迎向敌阵，拦住了那群蛮族的冲锋.....”

　　他们哽咽着，泪水混着血迹滴落在地。

　　格洛丽娅呆呆地听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远离了现实，只剩下耳边回荡的，是好友昔日的笑声与誓言：

　　“我们要在同一片战场上并肩作战，直到最后......”

　　格洛丽娅强忍着泪水，深吸一口气，让两名幸存的铁甲骑士下去休息，同时让人用骑士的礼仪收殓，她打算为卡特琳娜请功。

　　在场的士兵们纷纷想卡特琳娜的遗体垂首行礼，他们要将哀伤化作怒火，狠狠发泄在那些北方的蛮人身上。

　　没过多久，山谷外再次传来狼嚎。铁蹄轰鸣，敌军再次扑来。

　　残存的骑士们早已疲惫不堪，身体摇摇欲坠，但当那刺耳的嚎叫传来时，他们一个个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为了王国！！”

　　“为了卡特琳娜大人！”

　　喊声此起彼伏，士兵们咬紧牙关，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迎击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箭矢和滚石相继耗尽，战士们的手再也无法张弓拉弦，只能高举长剑，与敌人短兵相接。

　　格洛丽娅全身浴血，骑枪已经断裂，长剑也卷刃了，手指都已经麻木，完全察觉不到自己是在握剑，还是说剑是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再没有援兵，哪怕依托有利地形，他们也很快就会被人海战术彻底淹没。

　　就在她咬紧牙关，准备与士兵们血拼到底时。

　　号角声骤然响起！

　　远方的山路上，旗帜翻飞，铁甲骑士的队伍如潮水般涌入山谷，王国北方第四骑士团赶到了！

　　“的援军！援军来了——！”

　　疲惫至极的第三骑士团士兵们眼中重新燃起光亮，欢呼与哭喊交织在一起。

　　敌军的攻势顿时被生生遏止，防线得以稳固。

　　格洛丽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双膝几乎在那一瞬间发软。她看着身边寥寥无几的士兵，胸口一阵空洞的痛。

　　原本兵强马壮的第三骑士团，现在十不存一，仅有数百残兵，中低层军官死伤过半，编制几乎都被打散了。

　　夕阳落下，山谷血迹斑斑。

　　格洛丽娅凝视着余晖，心中一片沉寂。

　　在和第四骑士团的团长交接完工事，拟定反推作战之后，格洛丽娅带领第三骑士团的残兵前往后方的卡缪城做休整。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