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辉把自行车蹬得飞快，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膨胀的蓝色气球。他嘴里还叼着半块菠萝包，奶油黏在嘴角也顾不上擦。拐弯时车轮碾过石子，整个人差点从车座上弹起来。

“要迟到了要迟到了！”他在心里哀嚎，小腿肌肉绷得发酸。昨天熬夜整理学生会招新名单的结果就是今早起晚二十分钟，现在教导主任肯定已经拿着考勤本在教室门口守株待兔了。

教学楼前的樱花树哗啦啦响，李耀辉一个急刹车，左脚在地上蹭出半米长的刹车痕。后座绑着的书包发出哗啦一声——完蛋，保温杯肯定又漏水了。他手忙脚乱解书包带时，圆眼镜滑到鼻尖上，视野里顿时糊成一片马赛克。

“李耀辉！”教室窗口探出个蘑菇头，“老班说你再不来就把你名字记黑板上了！”

“来了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在拐角处和抱着作业本的女生擦肩而过时差点撞个满怀。女生惊叫一声，作业本雪片似的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李耀辉蹲下来手忙脚乱捡本子，圆眼镜彻底滑到嘴唇边。透过歪斜的镜片，他看到最上面那本化学作业署名“陈晓“，字迹张牙舞爪得像被猫挠过的毛线团。

等他冲进教室时，黑板右上角已经用粉笔画了个巨大的乌龟图案。全班哄笑中，他灰溜溜钻到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同桌立刻用胳膊肘怼他：“学生会大忙人，昨天又熬夜了吧？”

“闭嘴啦。”李耀辉从书包里掏出湿漉漉的数学课本，发现扉页已经被泡成了波浪纸。前排女生转头递来包纸巾，他道谢时突然发现对方今天换了新发卡，亮晶晶的草莓形状在晨光里一闪一闪。

课间操时间，李耀辉被学生会指导老师拎到办公室。戴着酒瓶底眼镜的女老师敲着表格：“秋季运动会策划案就差你们班没交了，别以为你是学生会干部就能搞特殊。”

“老师我真没忘！”李耀辉急得手指在裤缝上蹭来蹭去，“就是文艺委员请病假了，我们班入场式队形还没定……“

“那就你负责。”老师把一叠往届资料拍在他手里，“周五前交不来，你就自己当啦啦队举花球去。”

回教室路上经过篮球场，李耀辉忍不住放慢脚步。几个男生正在三对三，有个穿红色背心的家伙连续三个三分球空心入网。球砸在地上又弹起的节奏让他脚底发痒，直到上课铃响才惊醒过来。

午饭时间食堂人挤人，李耀辉端着餐盘找座位时，看见早上那个蘑菇头在角落朝他挥手。他刚要走过去，突然被身后窜出来的体育委员勾住脖子：“辉哥！帮个忙！下午体育课咱班和七班比赛，他们中锋比我高半个头……“

“我下午要改策划案啊。”李耀辉筷子上的鸡排差点掉进汤里。

“就二十分钟！你初一时不是校队替补嘛！”体育委员双手合十，“赢了请你喝奶茶，加双倍珍珠！”

于是下午第一节课，李耀辉顶着大太阳在篮球场上当救兵。他脱掉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露出被汗水浸湿的白T恤。当那个红背心男生防守他时，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柠檬味沐浴露的味道。

“新来的转学生？”红背心跳起来盖帽时问道。李耀辉愣神的功夫，球已经被抄走了。

放学铃声响起时，李耀辉正趴在桌上画队形示意图。圆眼镜滑到鼻尖上，他用校服袖子往上推了推，发现窗外晚霞把整张纸都染成了橘红色。教室后门突然“咣当“一响，早上那个被撞掉的作业本主人出现在门口。

“同学，“那个叫陈晓的男生晃了晃手里皱巴巴的纸，“你捡作业本的时候是不是拿错我化学笔记了？”

李耀辉手忙脚乱地翻着自己的书包，化学笔记确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封面画满涂鸦的笔记本——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陈晓”两个字，旁边还画了个吐着舌头的鬼脸。

“啊，抱歉！”李耀辉赶紧把笔记本递过去，圆眼镜因为动作太大又滑了下来，他不得不伸手推了推，“我早上太急了，可能拿错了。”

陈晓接过笔记本，随手翻了翻，嘴角翘了起来：“行啊，把我笔记顺走一整天，是不是想偷学我的解题秘籍？”

“谁要偷学啊！”李耀辉耳朵一热，“你那字跟蚂蚁爬似的，我看都看不懂。”

陈晓嘿嘿一笑，把笔记本塞进裤兜里，顺手从背后变魔术似的掏出一罐可乐，冰凉的铝罐贴上李耀辉的脸颊，激得他差点跳起来。

“赔罪礼。”陈晓晃了晃可乐，“看你打球挺卖力的，请你的。”

李耀辉愣了一下，接过可乐，拉环“啪“地弹开，气泡滋滋地往上冒。他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甜味冲进喉咙，这才想起来问：“你下午看我们打球了？”

“嗯，本来想去小卖部，结果看见某人被七班那帮人防得死死的。”陈晓靠在门框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晒得微黑的手臂，“不过你那个假动作挺帅的，差点骗到我了。”

李耀辉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又赶紧压下去，假装咳嗽两声：“还行吧，初一时练过一阵。”

走廊上的灯光斜斜地照进来，陈晓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刚好盖在李耀辉的鞋尖上。他低头看了看，发现陈晓的球鞋上沾满了泥点，左脚鞋带还松着，拖在地上像条死掉的蚯蚓。

“你鞋带散了。”李耀辉指了指。

陈晓低头瞅了一眼，满不在乎地甩了甩脚：“懒得系，反正待会还得踢球。”

“你这样会绊倒的。”

“那你帮我系？”陈晓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李耀辉差点被可乐呛到：“做梦吧你！”

陈晓大笑起来，伸手在李耀辉脑袋上揉了一把，把他本来就有点乱的头发彻底搞成了鸟窝。李耀辉刚要抗议，教室后门又探出个脑袋——是蘑菇头张明，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两人一眼：“辉哥，学生会开会，老班让我逮你过去。”

“啊？现在？”李耀辉看了眼手表，哀嚎一声，“我策划案还没改完啊！”

“快去吧，好学生。”陈晓往旁边让了让，顺手把李耀辉桌上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叠了叠，“笔记的事谢了，改天请你吃冰棍。”

李耀辉抓起书包往外冲，跑了两步又折回来，从包里抽出那本被水泡皱的化学笔记：“这个还你……虽然已经湿了。”

陈晓接过笔记，随手翻了翻被泡得发胀的纸页，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了：“行啊，这下真成独家秘籍了，全世界独一份的‘水纹限定版’。”

李耀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张明拽着胳膊拖走。走廊拐角处，他回头看了一眼，陈晓还站在原地，举起那本湿漉漉的笔记冲他晃了晃，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了层金边，连带着那口白牙都闪闪发亮。

——这家伙怎么跟个太阳能充电宝似的？李耀辉莫名其妙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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