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老姐以前最喜欢霸占浴室了！往往是水声停了半个小时，她还呆在里面，不知道在干啥……

“老姐对我超好的~我小时候有一次在运动会期间炸学校操场，老爸老妈被第六次请到学校约谈了。他们那时的表情超恐怖的耶~还好老姐出马，让我当晚回家后免于了禁食晚餐面壁思过……

“我之前和姐姐开玩笑似地约定过，要是她先去世，我就把她的骨灰做成烟花放掉。如果我先去世，她就把我的骨灰做成花泥插花……“

听着老战友没有和她提过的生活琐事，莫斯提马心中竟生起了一股暖流。她似乎感到，面前这个曾经在自己上台演讲时往自己路上扔弹簧的顽皮蛋，突然间成熟了很多。她便也将自己与蕾缪安组队时发生的趣事和蕾缪乐分享了。虽然她已经失去了共感能力，但她的情绪似乎与对方达成了惊人的同调。

落山的太阳光线，在泰拉大气层内的散射余光就快完全被夜色侵蚀。面前的拉特兰越来越清晰。边缘地块的边墙另一侧，各式各样的建筑尖顶，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鲜明。陆行舰港的航标灯规律地闪烁着，仿佛在迎接这两位归乡的游子。陆行舰开始减速了。

“回船舱吧。马上就能见到你的姐姐了。”莫斯提马拍了拍蕾缪乐的背。

蕾缪乐的父亲在港口迎接她们。他面上带着淡然的微笑，看不出有悲伤的痕迹，但他似乎白了许多的鬓角透露了他这几天的心境状况。

“老妈呢？” 蕾缪乐关切地问。

“在家里陪姐姐。” 蕾缪乐的父亲回答，语气和用词就好像蕾缪安未曾离开。蕾缪安经过防腐后，灵柩就一直停放在家中，等待着她们的归来。今夜就是正式的守灵夜了。明天一早就会出殡至斯提旺区的安魂教堂举行正式的葬礼。由于要来瞻仰蕾缪安遗容的人非常多，所以要在教堂停灵两日再火化。蕾缪乐的父亲一边驱车一边和坐在后座的她们详述了蕾缪安葬礼的安排。语气就像在安排远行至亲的送别会一般。对于萨科塔来说，这正是葬礼本身的意义。

一进家门，蕾缪乐就发现客厅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灵堂。正中间的灵床上安放着蕾缪安姐姐那长长的六角棺材。棺材是乌黑色的薄木板制成的，便于火化。棺材有着白色的内衬，棺盖靠在一边的墙上。母亲坐在灵床旁的一个椅子上，上半身趴在棺沿上，正用手抚摸着姐姐的脸颊。蕾缪安身着整洁的枢机服，修身的黑色长裙下，一双黑色的皮靴紧紧并拢着。她双手十指相扣，放在小腹上。蕾缪安枕着白色的枕头，一头粉色的长发被精心地打理成披肩之状，精致的空气刘海搭在额头之上。她双目放松地闭着，涂了精致口红的嘴唇也轻轻地抿着，嘴角微微带笑。脸上画着淡妆，有着淡淡的腮红。蕾缪安此刻，俨然一位入眠的天使。

蕾缪乐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到姐姐的棺旁，扶着棺沿跪下了，母亲立刻用右手将她搂进怀里，小声地哭了起来，左手仍然抚摸着蕾缪安冰凉的额头。蕾缪安的父亲慢慢走向妻子与女儿，用手轻抚她们的肩膀。走在最后的莫斯提马则立刻注意到默默坐在客厅一角的菲亚梅塔。

“哟。”莫斯提马打了声招呼，挥挥手向她走去。

“要是再见到安多恩，我一定会一铳把他的头打爆！我保证。” 菲亚梅塔有些憔悴，一见面就咬牙切齿地说对莫斯提马说，“要是你敢拦着我，我就连你也……“

“别想跟我抢。” 莫斯提马冷冷地回答。

蕾缪安的家人在她的棺旁守了一夜，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则坐在客厅一角的椅子上，在灵堂昏暗的烛光中睡着了。菲亚梅塔不知不觉间靠在了莫斯提马的身上，就像当年在外执行任务时一样。

出殡时，蕾缪乐和父母都换上了黑色的丧服。好几个蕾缪安第七厅的部下都来了。蕾缪安的灵柩被虚盖，由她的父母、妹妹以及秘书四人抬上了安魂教堂的灵车。到达司提望区安魂教堂后，教堂尖顶处的大钟以长----长----短----长的频率敲响了丧钟。蕾缪安的灵柩被抬入了安魂教堂的告别大厅，安置在了祭坛下的棺台之上，并被重新打开了棺盖。之前，蕾缪安也是在这里参加她老师的葬礼的。如今，她却躺在了她老师当时所躺之处。大厅里早已坐满了送别蕾缪安的人群。帕特里奇昂坐在座位第一排，在旁边用袋子为菲亚梅塔占了一个位置，见到她过来时，朝她招了招手。菲亚梅塔就跟莫斯提马告别，走向了第一排。莫斯提马则在第三排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大厅内，果然充斥着不少笑声，大家都像在参加交际会一般相互聊着天。过道里还有自动甜点饮品车来回逡巡，为大家送来餐食。帕特里奇昂跟他左边的一个从教皇厅退休的老人聊得很起劲：“当年我为了铳骑训练，连我奶奶去世了都不知道，他们也联系不上我……后来我从军营出来，就是在这里领的她的骨灰……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啊！” 诉说往事的帕特里奇昂说到情深处，开始哭哭啼啼了起来，“蕾缪安那么好的孩子，那么年轻有为，人长得又漂亮，怎么就这么没了啊啊啊！”他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疯狂地用手帕擦鼻涕，把那位退休老者的眼眶都给听红了。菲亚梅塔仿佛早已预见到自己爷爷会这样，很无奈地用手拍拍他的背：“好啦好啦，蕾缪安枢机马上就要归天了，别哭了。”

帕特里奇昂像哪里被触动了一样，怔了一秒，然后哭得更伤心了：”你提醒我了，我也马上就要归天了！小菲，我怎么舍得你啊！“菲亚梅塔听完也掉差点眼泪了，只好抱着爷爷，给他带去一些安慰。

薇尔丽芙枢机主教走进了大厅，为蕾缪安主持葬礼。大家见到她的到来，纷纷安静了下来。蕾缪安的家人，在大厅第一排的首位坐定。管风琴开始奏出了哀婉的丧曲。薇尔丽芙肃立在蕾缪安的棺旁，扶着棺沿，号召大家起立，为蕾缪安祈祷。

“在崇高圣灵的见证下，

我们送别这位完成旅程的灵魂，

这位拉特兰的女儿。

她已履行所立之约，已尽人间之责。

愿她的心志激励拉特兰的儿女前行，

愿她的灵魂归入崇高的圣灵，

归入安宁与真理的殿堂。

虽然她的肉体即将化为灰烬

但我们知晓：

圣光照耀之处，无有迷惘；

生命契约既成，灵魂得息。

愿拉特兰的圣徽守护她，

愿永恒的平和伴随她。“

众人的祷告声与哀乐交织，回荡在告别大厅中。头顶的彩色圆窗透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将这肃缪的场景施以神圣感。蕾缪安本人则依然微笑着躺在棺内，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无法打扰她的好梦。

薇尔丽芙在大家祷告时，将祭坛中涌出的圣水用特制的洒水器不断洒向棺内。祷告结束后，她知会大家以顺时针绕棺瞻仰。大家有的将鲜花放入棺材内，有的则将意料之外的随葬品，如装满源石弹药的狙击铳弹匣放入其中，遭到了一旁修女的阻止。（会造成火化炉爆炸）

随后是自由哀悼时间，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聚在蕾缪安棺边，互相插科打诨。蕾缪乐也加入了其中。在大家的笑声中，蕾缪安好似从未离去。

三天很快便过去了。每天都是照例的早中晚三次祷告。蕾缪安的灵柩内部早已变成了花丛。花香、熏香以及蕾缪安体内的防腐剂的香味混合，充斥着整个告别厅。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在这三天始终守在告别大厅内，陪着蕾缪安。最后一天，有一位预料之外的客人到访。那是罗德岛的博士。前拉特兰戍卫队的成员翎羽则跟在博士的身后。菲亚梅塔之前就听说罗德岛要派代表前来参加葬礼，没想到会是博士本人。至于翎羽的出现也让她很惊喜，毕竟自从翎羽去罗德岛工作，她们就没有见过面了。博士向大厅内的熟面孔们一个个点头示意后，走到蕾缪安的棺旁，把手轻轻搭在了蕾缪安十指相扣的手上，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翎羽则在对灵柩行完礼后默默站在博士身旁。到了最终的告别时刻了。蕾缪安的父亲以及安魂教堂的一位男性修士，将棺盖端来，准备盖棺。

“等等！“蕾缪乐拿着一个满是涂鸦的小画册走到了姐姐的灵柩旁，放了在了她枕边。那是蕾缪安生前的轮椅设计稿，蕾缪乐从姐姐的卧室里翻出来的。

“姐姐，虽然你在天堂再也用不上轮椅了，但你的自动追光轮椅的设计还没有实现。我把这个小册子给你带着，这样在天堂，就会有一个自由的轮椅朋友陪着你了。“

棺盖封闭了，蕾缪安美丽的脸庞永远地隐没在了黑暗中。仍然是第一天的抬棺阵容，将蕾缪安的灵柩缓缓抬向安魂教堂院子后的火葬室，大厅内的众人则排着队，默默跟在灵柩后面。火葬室内有六台使用源石液化气作为燃料的火化炉，与哥伦比亚或乌萨斯充满工业风的粗犷火化炉不同，拉特兰的每一台火化炉都有着金色外壳，上面有精致的宗教浮雕，似乎这不是一座殡仪设施，而是一件经过祝福的宗教礼器。蕾缪安的灵柩被送上了三号火化炉的入口。众人纷纷将花束投向灵柩。蕾缪安的父亲按动了火化按钮，她的灵柩缓缓被移动炕面送入炉内。

一小时后，蕾缪安的骨灰被装在了一个有鲜花浮雕装饰的粉色金属骨灰罐内。经过家庭内部的商量，她的骨灰将被安葬在亲生父母的墓中。蕾缪乐捧着姐姐的骨灰罐，来到了拉特兰另一个区的公墓内。蕾缪安亲生父母骨灰的合葬墓，已经由掘墓人挖好了墓穴。掘墓人是一个黎博利，他拄着铁锹，看着蕾缪乐走来，向她点头致意，随后离开了。按照拉特兰传统，回填墓穴是逝者家人的工作。墓穴不深，深度刚好能葬入一个半骨灰罐。蕾缪乐跪了下来，将姐姐轻轻地请了进去。然后用留下的铁锹回填了墓穴。就这样，蕾缪安与她的生父生母团聚了。

临走前，蕾缪乐将姐姐最喜欢的自己的Q版苹果乐玩偶放在了墓碑下。墓碑上有一段新刻的文字：

Lemuen

优秀的女儿、可靠的同僚以及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愿圣灵接纳她的灵魂

蕾缪乐站起身。一阵清风吹过墓地，轻抚着蕾缪乐的衣领。她闭眼，微笑着站在原地，张开了双臂。她知道，姐姐又一次拥抱了她，就像儿时她每次踏进家门时那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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