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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新娘(普通版),第1小节

小说: 2025-10-22 15:42 5hhhhh 2720 ℃

序章:命运的脚本

人们常说,婚礼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演出。剧本早已写好,角色各就各位,每个人都在努力扮演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直到聚光灯亮起的前一秒,我都坚信自己拿到的,是“伴郎”的剧本。我的任务清晰明了:帮兄弟挡住刁难的酒,在起哄时笑得最大声,并在必要时,成为他幸福时刻最可靠的背景板。

我从未想过,命运的导演会临时起意,撕掉了我的剧本,然后将一份带着婚纱重量和香水气息的、完全陌生的角色说明,塞进了我手里。

一切始于一场意外的缺席。新娘那边一位伴娘突发急病,打破了原定的平衡。在“人数对称才好看”的固执观念下,我这个新郎最好的兄弟,被一句“反正你俩关系最铁”推上了“替补伴娘”的位置。那时我只觉得荒谬又好笑,权当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一段插曲。

然而,插曲之后,是更离谱的变奏。

我拿错了礼服。那个装着圣洁婚纱的巨大防尘袋,像一个雪白的陷阱,在我打开它的瞬间,就注定了我无法逃脱的、混乱的一天。

“来不及了,你先穿上,到酒店再换!”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得几乎变形。我看着那件工艺繁复、裙摆如同云朵的婚纱,第一次感到了命运的恶意玩笑。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真正的风暴,总是在你以为已经触底时来临。当我们抵达酒店,准备执行那个“简单的交换计划”时,却发现新娘因一场小小的车祸,脚踝扭伤,脸上更是起了严重的过敏红斑,根本无法见人。

喜庆的新娘房里,弥漫着一种绝望的寂静。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化妆师束手无策,长辈们急得团团转,新娘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冲垮了她最后一点坚强。

就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混乱中,我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要不……我替她?”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惊愕、难以置信,然后,在绝境中,生出了一丝微弱却疯狂的火光。

于是,我,陆飞,一个热爱篮球和啤酒的普通男人,在几位阿姨和专业人士的“魔手”下,被按在了化妆镜前。粉底掩盖了我皮肤的纹理和胡茬的青痕;假发如瀑布般垂下,遮住了我硬朗的颈部线条;硅胶假胸填充了婚纱的空旷;精致的穿戴甲套上了我骨节分明的手指……

当最后的头纱轻轻落下,遮住我大半张脸时,我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和新娘苏雨一模一样的脸。美丽、脆弱,带着一丝即将步入幸福的羞涩。只有那双眼睛,在浓密的假睫毛下,藏着我自己的惊涛骇浪——一个男人的灵魂,被困在了一个为婚礼而生的美丽躯壳里。

那一刻,我知道,剧本已经被彻底改写。

我不是去参加一场婚礼。

我,即将成为这场婚礼的“新娘”。

而红毯的那一头,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等待的,是他此生挚爱,却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被完全伪装起来的我。

这场荒诞至极的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一章

我叫陆飞,人生前二十八年,自认也算经历丰富。踢过关键比赛的点球,帮兄弟打过酣畅淋漓的群架,甚至在老板跑路时带领同事讨过薪。但我所有的经验和勇气,在面对眼前这个巨大的、蒙着白纱的防尘袋时,彻底土崩瓦解。

事情要追溯到二十四小时前。

“飞哥!救命!”电话那头,我的发小兼明天的新郎官张扬,声音带着一种火烧眉毛的焦灼,“小雨那边的伴娘,琳琳,急性阑尾炎,住院了!”

我松了口气:“嗨,我当多大回事。少个伴娘而已,流程简化点呗。”

“你说得轻巧!”张扬几乎在哀嚎,“小雨那边讲究得很,说什么伴郎伴娘要成双成对,寓意才好。现在那边缺一个,不对称,不吉利!”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所以……?”

“所以……”张扬的声音瞬间充满了刻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谄媚,“好兄弟,救场如救火!反正咱俩最铁,你……你来当这个‘替补伴娘’怎么样?就走个过场,绝对不让你穿裙子!”

我差点把手机捏碎。“张扬你他妈……”脏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想到这家伙明天就要结束快乐的单身汉生涯,踏入婚姻的“坟墓”,我心一软,咬着后槽牙说:“行!老子为你牺牲到底了!但说好了,老子穿西装!”

“必须的!西装伴娘,多酷!”张扬在电话那头拍着胸脯保证,虽然我总觉得他那口气虚得很。

于是,“伴郎变伴娘”这离奇的第一章,就这么翻篇了。我以为这已经是整场婚礼最离谱的桥段。

我太天真了。

婚礼前夜,按照吩咐,我需要去婚庆公司取我的“伴娘礼服”——一套据说为我量身定做的西装,以及新娘点名要的一件紧急修改好的头饰。店里忙得像是被轰炸过,人头攒动,电话铃声和工作人员的呼喊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乐。

“是苏雨小姐那边的吗?”一个满头大汗的店员看到我,如同看到了救星。

“对,我来取……”

我没说完,他就旋风般转身,从里面抱出一个硕大无比的、覆盖着半透明保护膜的防尘袋,猛地塞进我怀里。“拿好!这是修改好的最重要的礼服!还有这个,头饰,小心别压了!”另一个小盒子又被塞到我手上。

袋子很沉,带着一股崭新的布料和淡淡香薰的味道。我有点纳闷,一套西装加个头饰,体积和重量似乎有点超标?但周遭的混乱不允许我多想,后面等待的人已经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抱着“反正明天到酒店再说”的心态,我扛着这个“重磅炸弹”,艰难地挤出了人群。

回到家,我志得意满地将防尘袋放在沙发上,准备欣赏一下我这史上最帅“伴娘”的行头。我带着一丝好奇,缓缓拉下了拉链。

保护膜滑落。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任何颜色的西装。

那是一片圣洁的、刺目的白。

层层叠叠的、如云似雾的洁白纱裙铺陈开来,几乎覆盖了我半个客厅。细腻的手工蕾丝蜿蜒出繁复的藤蔓花纹,无数颗细小的水晶和水钻镶嵌其上,在客厅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一件做工极其精美、款式经典的抹胸主婚纱,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在我这个单身汉的狗窝里,盛大绽放。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足足愣了十秒,我才像被烫到一样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婚庆店打电话。经过一番鸡同鸭讲的沟通和焦急的确认,对方带着哭腔告诉我:

“先生!您拿错的是苏小姐的主婚纱!这是意大利空运来的,尺寸是老师傅特意为新娘修改的,腰线收了一寸半!修改师明天一早才能上门服务,现在根本没办法提前换回来!”

意思是,这件价值不菲、意义非凡的婚纱,今晚必须由我保管。并且,由于修改师只有明天早上才有空,我必须先带着这件婚纱去婚礼现场,等修改师弄完,再和新娘苏雨进行交换。

我看着沙发上那件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的婚纱,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命运。我想象着自己明天一早,抱着这件庞大的、显眼的婚纱,穿过酒店人群,走向新娘化妆间的场景……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绝望之下,我给张扬发了条微信:“兄弟,我好像……把你老婆的婚纱给扛回来了。”

张扬的回信很快,充满了幸灾乐祸:“哈哈哈哈!飞哥牛逼!提前感受一下你‘老婆’的重量?记得明天原封不动地给我送来,少一颗珠子我唯你是问!”

我盯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那件婚纱,第一次对明天这场婚礼,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混乱的连锁失误,像第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已经悄无声息地,将我们所有人,推向了那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戏剧性的明天。

而我,陆飞,此刻守护着这件不属于我的婚纱,就像一个手持引爆器却浑然不知的傻瓜,在暴风雨前的宁静中,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审判。

第二章:终极伪装

第二天一早,我像个即将执行秘密任务的蹩脚特工,怀抱着那个装有婚纱的巨大防尘袋,鬼鬼祟祟地溜进了举办婚礼的酒店。袋子像个巨大的白色灯塔,吸引着沿途所有服务员和早起客人的目光。我几乎能把他们的内心独白听得一清二楚——这哥们儿怎么回事?受刺激了?还是要给新娘一个“惊喜”?

我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婚纱里,一路疾走,终于摸到了预留的新娘套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从里面猛地被拉开,岳母(新娘苏雨的母亲)一脸焦急地探出身,看到我和我手里的袋子,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小陆你可算来了!快!修改师马上就到……”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的目光越过了我,落在了房间中央。

原本应该洋溢着喜庆和期待的新娘房,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低气压。苏雨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她身边围着几个手足无措的姐妹,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怎么了这是?”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比昨晚看到婚纱时还要强烈。

岳母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完了,全完了……来的路上,前面车追尾,我们的车刹得太急,小雨的脚崴了,肿得老高……这还不算,她可能是太紧张,加上惊吓,脸上……脸上起了好多红疹子!”

这时,苏雨恰好转过头来。

我倒吸一口冷气。

她原本清丽动人的脸上,此刻布满了不均匀的红色斑块,有些地方甚至微微肿起。化妆师正试图用遮瑕膏掩盖,但效果甚微,反而显得有些斑驳。而她那只扭伤的脚踝,已经肿得像个小馒头,高跟鞋根本不可能穿上去。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墙上的复古挂钟,秒针每一次“咔哒”的跳动,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口。司仪助理已经来催了两次,最后一次的语气几乎是在恳求:“还有四十分钟仪式就开始,宾客已经陆续入场了!”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化妆师放下手中的刷子,无奈地摇头:“这种情况,强行上妆会更严重,而且……遮不住。”

苏雨的哭声终于抑制不住地放大,那是一种梦想在触手可及时轰然崩塌的绝望。张扬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却被严格禁止进入“看见新娘不吉利”的房间。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混乱和绝望中,我的声音,平静地,甚至带着点认命般的荒谬感,响了起来:

“要不……我替她走红毯?”

一瞬间,房间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哭泣、叹息、催促,全都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惊愕的、难以置信的、看疯子一样的,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岳母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苏雨也停止了哭泣,睁着红肿的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岳母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替苏雨走红毯。”我重复了一遍,思路反而在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境地中变得异常清晰,“仪式部分,我替她。我身高和苏雨差不多,穿上婚纱,戴上头纱,隔着一段距离,灯光打着,没人能看清脸。等走完红毯,完成交换戒指和誓词的环节,我就找机会溜下来。到时候苏雨休息一下,情况好点了再补妆,晚宴再出现。”

这个提议疯狂到足以让任何人瞠目结舌。

但,在绝对的困境面前,再疯狂的提议也成了一根值得抓住的稻草。

短暂的死寂之后,专业的化妆师老师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围着我转了两圈,眼神像在审视一件待雕琢的原材料:“骨骼轮廓……有难度,但不是完全没办法。头纱戴好,灯光配合,远距离应该能蒙混过去。”

她的定论,像是一道指令。

下一秒,我被几位阿姨和化妆师助理“按”在了苏雨刚才坐着的梳妆台前。镜子里的我,一脸视死如归的茫然。

魔幻改造,开始了。

首先是用厚厚的、专门用于遮盖纹身或严重瑕疵的遮瑕膏体,混合着苏雨的粉底液,一遍遍地涂抹在我的脸上、脖子上,甚至耳朵上。胡茬被牢牢覆盖,男性相对粗糙的皮肤质感被强行“磨皮”。定妆粉扑面而来,呛得我直想打喷嚏。

然后,是那双与我格格不入的假胸。当阿姨拿着那对按照苏雨尺寸定制的硅胶义胸向我逼近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抢过那两团柔软又富有弹性的物体,背过身,笨拙地将其塞进婚纱内置的内衬里。瞬间,一种陌生而充实的隆起感出现在我胸前,诡异至极。

接着,是那顶价格不菲的、与苏雨发色、长度甚至卷度都一模一样的假发。像一项王冠,或者说一道枷锁,被小心翼翼地戴在我头上,调整好位置,用无数个发夹固定。真发的触感拂过我的后颈,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最后,是细节的攻陷。我的双手被强行套上了精致的、带着水钻的穿戴甲,指甲根部传来的紧绷感提醒着我,这双手已不再属于我自己。脚上也被套上肉色丝袜,然后被塞进苏雨那双柔软的平底拖鞋——高跟鞋想都别想。

“来,穿上这个!”岳母捧起那件我曾扛回家的、命运多舛的婚纱。

我站起身,像个提线木偶,被她们簇拥着,套进了那片沉重的、洁白的云朵里。拉链被拉上的瞬间,一种奇特的包裹感和束缚感同时袭来。裙撑撑起了巨大的裙摆,也撑起了一个我无法想象的角色。

当最后的、绣着蕾丝边的长长头纱,被化妆师仔细地别在假发上,轻柔地垂落下来,遮住我大半张脸时,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正对面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时间,再次凝固。

镜子里,站着一个“新娘”。

雪白的婚纱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头纱半掩,露出妆容精致、线条柔和的侧脸轮廓。假发如波浪般倾泻,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透过朦胧的头纱,“她”的眼睛大而深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待嫁女子的羞涩与不安。

那是我,又不是我。

那是我最好的兄弟即将迎娶的新娘,苏雨的模样。

一个由粉底、假发、硅胶和织物构建出的,完美无瑕的幻影。

只有我自己能看到,镜中那双藏在假睫毛和眼线笔勾勒出的线条下的眼睛里,属于陆飞的灵魂,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和荒诞离奇。

我,一个男人,被我最好的兄弟的丈母娘和化妆团队,亲手打造成了“新娘”的模样。

岳母看着镜子,捂着嘴,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喃喃道:“像……太像了……小雨……”

而真正的苏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镜子里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复制体”,也忘记了哭泣,脸上只剩下彻底的震惊和茫然。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司仪助理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绝望传来:“还有十分钟!新娘准备好了吗?音乐要响了!”

镜中的“新娘”,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混合着化妆品香味和婚纱崭新布料的气息,冰冷地灌入我的肺腑。

戏台,已经搭好。

演员,已就位。

这荒诞至极的婚礼,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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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红毯上的心跳

房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充满焦虑和魔幻现实的化妆间。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或者说,只剩下“苏雨”这个角色,独自面对那条延伸向远方的、铺着洁白地毯的通道。

婚礼进行曲庄重而悠扬地从宴会厅的方向传来,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着我,也捆绑着我。岳母(现在是我的“母亲”了)按照排练好的那样,挽住了我的手臂。她的手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挽着的是一个冒牌货。她努力对我挤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但那笑容僵硬得像一张面具。

“小雨,别紧张。”她低声说,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我点了点头,头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视野边缘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然后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是高跟鞋的刑罚。 尽管换上了苏雨备用的一双鞋跟稍矮的婚鞋,但对于我这个常年穿运动鞋的男人来说,这依然是酷刑。脚掌以不自然的角度倾斜着,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几个小小的支点上。我必须调动全部的核心力量,才能维持住这摇摇欲坠的“优雅”。裙摆沉重而累赘,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我,每向前一步,都感觉在和地面搏斗。

第二步,是目光的灼烧。 通道两侧的宾客们纷纷转过头,脸上洋溢着祝福和好奇的笑容。闪光灯开始零星亮起,像夏夜的萤火,却带着灼人的温度。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穿透头纱,落在我脸上。他们是在赞美“新娘”的美丽吗?还是在疑惑这“新娘”为何看上去如此……高大?我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微微低头,模仿着苏雨那种略带羞涩的温柔姿态,内心却在疯狂呐喊:别看我!都别他妈看我!

第三步,是内心的海啸。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温热,却让我如坠冰窖。音乐声、宾客的低语声、相机快门声……所有声音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模糊的嗡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排练过的所有步骤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唯一的念头是:不能摔!陆飞,你他妈绝对不能在这里摔个狗吃屎!那将是载入史册的婚礼惨案!

然后,我看到了他。

张扬。

他站在红毯的尽头,花架之下,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隔着头纱,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混杂着紧张与期待的笑容。他在等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而走向他的,是我。

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我能看到他眼神的变化。最初的期待和幸福,渐渐渗入一丝疑惑。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像探测器一样,从头到脚地扫描着我。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嘴角那幸福的弧度也凝固了。太近了,头纱也无法完全遮蔽所有的细节——我过于硬朗的肩膀线条?还是我走姿中那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男性的力量感?

岳母感觉到了我手臂的瞬间紧绷,她轻轻捏了我一下,示意我镇定。

终于,漫长如一个世纪的跋涉结束了。岳母将我的手,郑重地放到了张扬的手中。

在他的手握住我的那一刻,我们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的手心滚烫,甚至有些潮湿,紧紧包裹住我戴着蕾丝手套和穿戴甲的手。那力度,大得几乎有些疼痛,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我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惊叫出来,撕破这荒诞的假面。

司仪面带职业性的感动笑容,开始了他的流程。

“新郎,请你看着你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子……”司仪的声音充满磁性。

张扬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定着我。那里面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滔天的困惑,但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压了下去——那是信任,是对我这位兄弟无条件的信任,以及一种“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把戏演完”的破罐破摔的决绝。

我按照计划,在司仪说到“交换戒指”的环节时,微微侧身,将手中的捧花递向他。就在他伸手来接的瞬间,我用小拇指,极其快速而轻微地,勾了一下他的掌心。

这是我们大学时代,在篮球场上打暗号的手势。

我感觉到他整个人剧烈地一震!他眼中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崩溃的、想笑又不能笑的扭曲表情。他死死咬着牙,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才勉强维持住表情管理。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在说:“陆飞,我操你大爷!回去再跟你算账!”

但他的手,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那不再是疑惑的确认,而是兄弟之间,在绝境中相互扶持的力量。

终于,到了整个仪式最关键的环节。

司仪用庄严而充满感染力的声音问道:“新郎张扬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子为妻,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始终忠于她,直到生命尽头?”

全场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张扬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如此之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目光穿透朦胧的头纱,紧紧锁住我的眼睛。那一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我看到他眼眶有些发红,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绪。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出乎意料的稳定、清晰,甚至比排练时更加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响彻整个宴会厅:

“我愿意。”

没有一丝犹豫。

这两个字,像两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我知道,这句誓言是对苏雨说的,但此刻,承受这份郑重承诺的,是我。

紧接着,司仪将同样的问题转向了我:“新娘苏雨小姐,你是否愿意……”

我捏着嗓子,用尽毕生所学的伪音技巧,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音乐淹没的、模仿苏雨声线的气声:

“我愿意。”

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但足以让近处的人听到。

仪式继续进行,但我和张扬都知道,最大的考验过去了。我们像两个配合默契的演员,完成了交换戒指等环节。

最后,司仪微笑着说:“现在,新郎,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我能感觉到张扬的身体瞬间僵硬。我也僵住了。隔着头纱,我们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全场宾客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最浪漫的时刻。

千钧一发之际,张扬动了。他没有去掀我的头纱——那会暴露一切。他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了我的脸……的位置,隔着那层洁白的头纱。

然后,他俯下身。

那个本该落在新娘唇上的、象征着爱与结合的吻,最终,郑重地、轻柔地、带着无限的克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头纱的阻隔让这个吻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只有一片温暖的压力。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真的停止了。

下一秒,如雷的掌声轰然响起,席卷了整个宴会厅。宾客们为这“含蓄而深情”的一幕感动,许多人甚至抬手擦拭眼角的泪花。

没有人知道,这个落在额头的吻,是兄弟之间最极致的信任与托付。

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祝福声中,我,这个冒牌的新娘,和我最好的兄弟,完成了一场无人知晓的、惊心动魄的仪式。

张扬缓缓直起身,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我们透过朦胧的头纱对视了一眼。

戏,演完了。

而我们都知道,真正的挑战——如何“完美谢幕”——才刚刚开始。

---

第四章:秘密与新生

震耳欲聋的掌声如同潮水般将我们淹没,又缓缓退去。仪式结束,司仪宣布新人退场,去稍作休息准备敬酒。我和张扬,依旧维持着“恩爱”的姿态,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几乎是半搀扶地引导着穿着沉重婚纱、步履维艰的我,快速离开了宴会厅的主舞台区域。

一进入专为新人准备的休息室,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我们两人几乎同时虚脱。

张扬猛地松开我的手,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他扯了扯领结,眼神复杂地瞪着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陆飞……我他妈……你他妈……”

他“你他妈”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最终化作一记重重的拳头,砸在我肩膀上,不疼,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慨。

“少废话!”我压低声音,没好气地回道,“赶紧的,帮我把这玩意儿弄下来!”我指着头上沉重的假发和头纱。

休息室里早已等候的两位知情伴郎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像拆弹专家一样,小心翼翼地帮我拆卸身上的“装备”。假发被取下,我顿觉头轻如燕;穿戴甲被剥离,手指重获自由;最令人窒息的假胸被掏出扔在一旁,我长舒一口气,感觉胸腔终于可以自由扩张。

我迅速钻进休息室自带的洗手间,锁上门,看着镜子里那个残存着精致妆容、眉眼间却已恢复英气的自己,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袭来。我掬起冷水,用力泼在脸上,试图洗掉那层油腻的粉底和假睫毛胶水带来的异物感。水珠混着妆容滑落,镜中的陆飞,终于一点点地回来了。

当我换回那套笔挺的伴郎西装,重新走出洗手间时,休息室里的几人都愣了一下。刚刚那个“美丽的新娘”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熟悉的兄弟。只是我脸上还有些没完全洗净的妆痕,皮肤也因为反复擦拭而微微发红。

张扬看着我,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压抑已久的笑声,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飙了出来。其他两个伴郎也忍俊不禁,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行了,别笑了!”我恼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脚,“赶紧去看看你真正的老婆!”

另一边,在几位女性亲友的精心照料下,苏雨的状况好了很多。脚踝进行了冰敷和固定,虽然走路仍需搀扶,但已无大碍。脸上的红疹在医生看过并用了药后,也消退了大半,化妆师正抓紧时间,为她重新化上适合晚宴的、相对清淡的妆容。

当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张扬挽着真正的、穿着中式礼服(为了便于行动和遮掩脚踝)的苏雨出现在晚宴现场时,宾客们只是报以善意的掌声和微笑,并未察觉任何异常。或许有人觉得新娘换了套衣服,仅此而已。那个走在红毯上、与张扬交换誓言的“新娘”,仿佛只是众人集体幻觉中的一个美丽泡影。

晚宴的气氛热烈而温馨。我和其他伴郎伴娘们尽职尽责地挡酒、活跃气氛,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替身戏码从未发生过。只是张扬偶尔看向我时,眼神里会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促狭和感激,而我则会回敬他一个警告的白眼。

酒过三巡,到了新人敬酒致辞的环节。

张扬接过话筒,首先说了些感谢来宾、感谢父母的常规话术。然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到了我所在的方向。他的表情变得郑重而柔和。

“今天,我们的婚礼,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插曲。”他缓缓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大厅,“甚至可以说,是一些惊心动魄的意外。”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宾客们好奇地望着他。

苏雨也接过话头,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虚弱,却充满了真诚:“是的。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以为我可能要错过我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了。我感到无比绝望和无助。”

她说着,目光也投向了我,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但那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满满的感动。

张扬紧紧握住苏雨的手,继续说道:“但是,正是在这些意外之中,我们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爱,是担当,是超越了血缘和常规的友谊的力量。”

他举起酒杯,遥遥向我示意:“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我的兄弟,陆飞。”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谢谢你,兄弟。”张扬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努力维持着笑容,“谢谢你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用我们都意想不到的方式,为我们撑起了这个最重要的场面。这份情谊,我和小雨,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苏雨也用力点头,对着话筒清晰地说:“谢谢你,飞哥!”

全场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虽然绝大多数宾客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伴郎挺身而出,化解婚礼危机”的故事梗概,已足以让人动容。人们纷纷向我投来赞许和敬佩的目光。

我站在那里,感受着周围的目光和掌声,脸上有些发烫,心中却有一股暖流涌过。所有的尴尬、紧张和荒诞感,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意义。

张扬和苏雨共同举杯,面向全场:“所以,这杯酒,敬我们的兄弟陆飞!也敬所有在今天,以及在我们人生道路上,给予我们帮助和支持的亲朋好友!”

“干杯!”

全场齐声响应,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最动听的祝福。

晚宴在欢声笑语中接近尾声。送走大部分宾客后,我们几个核心成员终于能瘫坐在椅子上,享受片刻的宁静。现场只剩下工作人员在忙碌地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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