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成田狂儿走进心斋桥一家家庭餐厅的角落，卡座里坐着等候多时的阵马耕平。桌上除了已经吃空的白汁培根焗饭的盘子，只有一杯早就放到凉的热咖啡。成田狂儿举起杯子往喉咙里一饮而尽，仿佛指望泥浆般的液体还是热的，可以熄灭一些来自可能真相的寒意。

他刚和渡边敏夫在车里呆了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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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问的那几个老头……他们嘴都很严，不过还是给我留了个言。”

渡边敏夫坐进成田的车内，点燃一根香烟。

“他们说，久治哥死前一晚，和北村在他女儿家喝酒，还拉了一个妈妈桑来一起打了一整夜的麻将。第二天中午，久治哥刚进事务所，就突然胃出血倒了下来，救护车上没救回来死了。”

“没去验尸吗？”

成田皱眉。

“又不是因为人为事故死的，前一晚又是和家人在一起，医院那边说主因是多年饮酒高血压导致的脑卒中。当时谁能想到那么多跑去去验尸？”

渡边敏夫吐出一口烟，继续道：

“可你别忘了，北村那时候只是入赘片桐家，跟他女儿结婚才两年，连正式若中都不是。”

“你怀疑他提前动手了？”

“不是我怀疑，是那帮老头怀疑。我从一开始他说愿意入赘的时候就没觉得他安好心。北村之前是证券公司的，久治哥一直不太看好他提出来的一些新的赚钱的法子。虽然表面上还算和睦，但是久治哥私下不止一次跟我吐槽过，说北村就是个不懂黑道人情的愣头青。”

“那帮老头当时什么也没说吗？”

“他们能活到今天，不是因为勇敢，是因为识相。谁还不是老狐狸了……再说，入赘的女婿继承也算合情合理，更何况人家还拿着遗嘱，名正言顺的很。”

“他们怎么肯告诉你这些？”

“因为我姓渡边，当时和那个京都条子的约定还作数的吧？”

“还作数的，虽然当时我们把他当叛徒踢出去了，只要大哥你还是不打算做下三滥的生意。”

渡边拍了拍成田的肩。

“那就别让我失望，别让我在那些老头面前夸下的海口变成空头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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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边的消息是这样的。”

阵马耕平点开电邮，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封回件:

主题：【RE: 花照会相关成分｜询问中堂系】

正文很短，只有一段转述：

“从提供的‘花草茶’样本与‘汽水糖’中，发现了微量未登记的神经类活性物质，推测为合成型神经调节剂（未进入管控条例且难以取证）。

这类成分不会立刻致幻，但会加速脑内特定区域多巴胺释放，并在特定情绪引导下强化记忆的‘情绪锚点’——也就是说，能把某种‘经历’在你脑子里烙成瘾性印记。

​​曾在非主流性的精神类药物试验中有动物实验性的使用，原材料来源尚不明确，推测与拉丁美洲某几种种原生植物提取物有关。

服用后难以测出异常，后遗症并不剧烈，容易被认为是‘精神作用’或‘压力反应’。但长期服用会造成脑部部分区域不可逆的损伤，诱发血栓。”

成田狂儿将电邮读了三遍。他仿佛又看到了志摩昏昏欲睡靠在他肩头、温泉度假村的房间里弥漫着异样香气的画面。他捏紧拳头，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字句：

“竹中那边医院的死亡报告查得怎么样？”

“他还没回复，不过我电话问了这个人。”

阵马戳了戳电邮发件人那一栏的地址：

“他是以前我在东京机搜合作的第三方机构的法医，经验非常丰富。他说胃出血如果要造成死亡，可能是‘酸性毒素缓释药’导致的。”

“这能查出来吗？”

“除非保留当时的胃内容物样本，或者有药的配方线索。可惜我们没有其中任何一样。”

成田低声骂了一句：

“该死……他当时做的可真够干净的。”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成田接了起来，竹中锦司的京都腔听起来依旧阴阳怪气：

“片桐死前一晚在妈妈桑店附近的居酒屋有见过另一个外国男人，那家店现在还开着。因为是外国人，所以店长记得特别清楚。片桐点了两瓶陈年梅酒，说是北村介绍的‘新朋友’，是做药材生意的。”

成田坐直了：

“那家伙是谁？”

“没人知道名字，我们在试着调录像资料，虽然清晰度堪忧，但或许还有救……片桐久治真的对毒品没兴趣吗？”

“他甚至连对洗白一部分生意去开建筑公司做地产都没兴趣。一个比我大哥还看重黑道尊严和义气的老派人物，你说呢？”

末了像是意识到刚刚反问回去的语气似乎不应该是求人的态度，成田又补上一句：

“后续调查还是拜托了。”

竹中锦司在电话那头闷闷地笑了出来，挂断了电话。

餐厅里新闻频道还在重播“彩虹大桥政务官坠桥事故”的专题报导，之后的广告中闪过奥多摩温泉度假村画面，双生女神神像描金的脸闪着微光。

成田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夺过柜台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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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作为四机搜分驻所、现在被改成办公用品仓库的咖啡店的大门被打开，在此努力过的人们在夜色的掩护下鱼贯而入。雨水沿着黑色拉丝不锈钢的门框淌下，空气里仍浮着一股火药的味道，胜俣突然意识到距离去年的黑五炸弹犯的案子——那个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大案，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分驻所竟已是时过境迁，只空留有回忆的味道，着实令人感慨。

“这个时间点太不自然了。”

桔梗结弦敲着笔，在白板上的出入境时间线上圈出一段红色，

“八云慎吾，搜五组对课警官，曾任课长助理，现于东京焚香组卧底中。曾在前年某次以‘参与国际毒品缉私会议’为名的出访中因48小时‘行动中断期’滞留墨西哥。”

“是官方报告吗？”

胜俣问。

“官方报告里写的是转机滞留，但糸卷查了墨西哥国家航空总署和边检系统，那趟航班是个幽灵航班。”

“幽灵航班是什么？”

“有时警察厅给下属公安人员安排出国任务时，会包实际不出发的空机掩盖任务的去向和目的，以防止间谍行为和计划泄露。”

九重向胜俣解释道。

“但是八重的名下的财产无并没有异常，组对课实际持有的一家空壳公司倒是收到过一笔来自中南美洲一笔备注为‘Banda Verde*’的资金。金额是两千万日元，标注用途为‘慈善交流协力金’。”

“慈善活动难道是帮助当地音乐人吗？”

胜俣不解。

“乐团是西语里毒帮外围组织的暗语。”

糸卷解释道。

资料上每一个字都看似合理，但组合在一起，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

糸卷又从笔电打开了监控文件，调大了音量。说话者是一个中年男性，混用西班牙语与英语，另一个男人的英语则夹带着明显的日本口音，听背景声音像是在一个小酒馆。

“录音是大阪警视厅那边拿到的，说日式英语的男人是祭林组现任组长北村信一，当时他还只是片桐家的赘婿。这些词翻译过来跟之前的线人成田在花照会内部听到的术语非常相似。‘净化、圣水、灵魂的安宁’之类的，不是我们国家本土宗教的表述方式。”

“是精心设计过的混合话术。”

桔梗补充。

“被污染的语言，和污染人心的行为一样。”

九重低声说。

胜俣将几张伊吹蓝遗留的草图摊开，其中一张用红笔标记着“旧址”与“仓库？”的点线连接。

“这个……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伊吹随手画的联想图。”

胜俣说的时候有些胆怯的犹疑。

“但这个山路我去查了，跟警视厅走私追踪系统里记录的非法运输轨迹完全重合。”

桔梗顿住，转头看他：

“你确定？”

“是我跟阵马哥还有竹中前辈视频会议的时候贴错了一张毒帮成员的照片，阵马哥认出来的。”

胜俣不好意思地挠头。

“然后呢？”

九重追问。

“阵马哥说，那张脸他认得，是当年奥多摩青梅署登记的前祭林组若中，之前在坐牢。出狱后没多久就失踪了，据说他前妻的娘家就在奥多摩。伊吹前辈之前就是从奥多摩调来的，我在想会不会是他以前就发现了什么，但是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却可以拿来成为线索。”

所有人顿时沉默。

“所以这不是一张联想图，是一份地图……”

九重低声说，

“有去调查过这是什么地方吗？”

“那边能被称作‘旧址’的就是曾经被烧毁过的现在的雨照神宫。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神道教神社，最后一任神官老死后因为没人继承就荒废了。后来被花照会旗下所属的慈善法人团体买下，被大火烧毁过一次后才修建成今天的样子。至于‘仓库？’在哪里我还不太清楚，也许要去那边跑一次现场才能知道。但现在好像不能太兴师动众吧……”

胜俣回答。

“看样子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桔梗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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