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依喜欢柔柔，

她以前只觉得喜欢就是喜欢，

但柔柔之前说过喜欢分为欲望，吸引和依恋，

她原本分不清，只把她对柔柔的喜欢当作柔柔说过的，

特殊的，独属于她们的喜欢。

她相信柔柔的话，

她上初中以来，见过班里有人偷偷谈恋爱，

有时候时景怡和眠眠也会告诉她一些八卦，

她也经常能听见女生堆里传来声音，

比如：

‘什么？他们在一起了？’

‘什么？又分了？’

虽然每天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想有关柔柔的事，

但她其实也在观察，

她和柔柔的喜欢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就像她们从没说过什么在一起，

因为她们一直在一起，

她们也从没说过什么分开，

因为她们从不分开。

其实刚上初三的时候，时景怡偷偷问过她：“依依，你和温流还没在一起吗？”

她那时候直接开口：“我和温流一直在一起啊。”

那时候她还不是很懂时景怡有些奇怪的眼神，

现在她有些懂了，时景怡可能是在说：

她和柔柔在一起需要一个‘仪式’。

可这样的仪式明明她们每天晚上都会做，

柔柔会摸她的肚子，会对她说喜欢，她会对柔柔说喜欢，

接着她会亲柔柔的脸颊，最后柔柔会亲她的嘴唇。

她曾经听过一些人的表白，竟然只是拉拉手，或者是亲亲脸颊，

这样的事她和柔柔明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做了。

时景怡不知道，因为她不会把她们的仪式告诉任何人，

所以她更理解为什么柔柔告诉她，

她们之间的喜欢是特殊的。

柔柔总是对的，也从不会说谎，她相信柔柔的话。

.

柔柔说过喜欢分为欲望，吸引和依恋，

她之前不懂，但伴随着长大她其实也有些体会，

如果硬要把她的喜欢标个属性，她觉得是依恋更多一些，

她体会过什么是欲望，她摸柔柔或者柔柔摸她的时候，

她就会有欲望，那是一种很痒很痒的感觉，

特别痒的时候，她就会想自慰。

但欲望是个不好的词，

她的潜意识里其实在排斥欲望，她不喜欢欲求不满。

她其实不太懂什么是吸引，她有时候会觉得柔柔很帅，

比如柔柔练跆拳道的时候，或者是在操场上跑步的时候，

她会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但是也只是一点点，如同心中泛起的涟漪，

当柔柔的手握住她的手，这样的涟漪就会慢慢平息。

与柔柔在一起的安心感远比她的心跳更多，

她把她的安心感命名为依恋，

这样的安心感，

是只要扭头就能看到柔柔，

只要讲话就会被柔柔听到，

只要腰一软就能倒在柔柔怀里。

是只要起床就能看到柔柔，

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柔柔的脸庞，

只要闭上眼睛就能亲到柔柔的嘴唇。

是只要靠近柔柔就能闻到薄荷的香气，

只要看着柔柔的脸就会有柔柔浅浅的笑，

只要对柔柔说喜欢就立刻会被柔柔说喜欢，

她的喜欢就是这样的依恋。

.

她的初三很忙很忙，她去思考什么喜欢也只是忙里偷闲，

她一直很认真地学习，

甚至体测后学校放了半天假，

她也没有回家，留在学校里做题，

一直留到放学，

柔柔当然在陪她。

柔柔已经因为她放弃了去上省一中，

她一定要和柔柔上一个高中。

事实上体测完只剩下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

她甚至连睡觉都很晚。

但有时候她的成绩并不与她的努力成正比，

最后一次月考，她又做错了柔柔给她讲过很多遍的题，

晚上回家改试卷，

她看着答题卡上硕大的红叉只感觉头晕，

她不想哭，

但是真的好沮丧。

就算柔柔一直安慰她，一直鼓励她，她还是好沮丧。

不想改了...

她笔一扔，腰一软，身子一倒，直接躺进了柔柔怀里，

她嗅着柔柔的香气才慢慢平息心里的烦躁，

“温流，我要是记性再好点就好了。”

她确实羡慕柔柔的记忆力，但她太笨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

她只是在向柔柔撒娇，

“依依...”

她听到柔柔的声音，柔柔的手指梳过她的头发，

她抬起头，柔柔眼睛里竟然多了些苦恼，

她的柔柔是在替她忧心，

明明她只是在撒娇。

但是...她又有了坏主意...

她狡黠地开口，“温流，把你的记忆力分我一点。”

柔柔应该还在为她想办法，可听到她的话立刻愣住，

“怎么...怎么分？”

“亲我一下。”她忍不住眼角弯弯，

她好坏。

柔柔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润，

其实临近中考，她们都没怎么多亲，只在起床睡觉的时候亲亲，

可她们明明已经亲过那么多次，柔柔的第一反应还是害羞。

“温流，听我说...记忆力能通过嘴唇传递。”她随口乱编，为她的无理取闹加码，

柔柔的眼神游移了一下，没有多说话，伸手挽起鬓角垂落的碎发，闭上眼睛微微低头。

她立刻直起腰，亲上柔柔的嘴唇，

果然，

柔柔的香气很让人安心，但最让她安心的还是柔柔的嘴唇，

嘴唇和嘴唇相接足以驱散她所有的沮丧。

不太够，她试探着伸出舌尖...

她还是好坏，

其实柔柔晚上亲她也只会亲她的嘴唇，不会碰她的舌头，

她可以理解柔柔，舌吻她也会变湿，柔柔比她敏感很多，一定会湿得更厉害。

上次她们舌尖相触，还是体测前她要挟柔柔那一次...

柔柔果然立刻直起腰来，避开了她，

唇瓣分离。

她其实没有闭眼，所以她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舌尖碰到柔柔唇瓣的瞬间，

柔柔颤抖的睫毛。

好可爱...

她那份沮丧通通变成了喜欢，

“依依，我...”

她看着柔柔睁眼，红着脸张开嘴唇，却说不出话，

看着柔柔犹豫了几次，最终又闭上了眼睛，

仅仅是她的一点点沮丧和撒娇，她的柔柔就愿意忍住所有害羞，任她亲。

喜欢。

她没有犹豫，又一次亲上柔柔嘴唇，

她的舌尖终于探入，甘甜的滋味瞬间传入脑海，

为什么柔柔的舌头就这么甜呢？

为什么亲吻就这么舒服呢？

她的唾液明明一点都不甜，但柔柔舌尖的汁液就如此甜腻，

她从没有想过这些事。

其实之前和柔柔的亲吻，她只是在亲，

亲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柔柔的感觉，她压根没有精力考虑这些，

是因为她长大了吗？她才有余裕去思考，

柔柔亲她是不是也像她一样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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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流喜欢依依，

她在上了初中后，看了第一本有关爱情的书，

那本书里就告诉了她什么是喜欢。

她两年多以前就已经能很简单地感受到什么是欲望，什么是吸引，

唯独依恋藏在她层层叠叠的情感中，她分不开。

那时候她猜想，或许是她的欲望过于膨胀，

而依依对她的吸引太过强烈，

以至于依恋在她心中被挤压在小小的角落，她不是很好感知。

直到【温流】出现，让她对自己的病有了新的认知，

她的依恋其实被她的病征覆盖，

她的病来自记忆，而能让她感知依恋的记忆并不存在。

【毕竟你没有父母。】

她没有，【温流】也没有。

依恋这种感情根植于父爱和母爱，

只有像依依这般在爱中长大的天使，

才有富裕的依恋融入名为喜欢的情感。

依依比她更会喜欢一个人，

事实上她压根不懂什么叫喜欢，

不，

不是不懂，

她的喜欢只是在模仿，

她在小学的时候，就观察和学习过依依和同学如何交流和对话，

她学习书里的知识去处理和判断一切原因和结果，

相似的，她也是在学着依依喜欢她的样子去喜欢依依。

她越长大就越珍惜她的天使，

说到底属于她自己的喜欢只有她的些许本能，

曾经的她一无所有，甚至连喜欢、悲伤、嫉妒之类的情感都是来自依依，

她自己的喜欢只是在奉献，在付出，

但无论她小心翼翼地付出什么，依依总会以更为热烈的感情来回应她，

这是只有天使才会做的事。

.

依依的成绩一直在录取线上挣扎，

虽然每次月考基本都能超过录取线，

但也只到这一步，

再往上提成绩对依依来说很难。

依依性格外向，在人际交往上是优势，

但这样的性格也会有副作用，比如考试的时候容易紧张。

依依扣分最多的题其实她考前已经押中了，只是数值有些出入。

是她没用，她其实没办法理解依依口里的‘忘记’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只忘掉3岁前的记忆，但那也不是忘记，只是完全给了【温流】，

依依的忘记是一种记忆变得模糊的情况，有点像拥有她喝醉后记忆的【温流】，

一紧张就很难回想。

是她的错，或许她应该押题再精准一些，依依就可以少做几道，少记几道。

也是她的错，她没办法把她的记忆力分给依依，

如果亲吻依依能让依依开心一点，就算她一眼就能看出依依是在撒娇，

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

她们的毕业在中考之前，

她们一起拍了毕业照，她们虽然身高差很多，

但她拉着依依站在了队列一旁，她们的毕业照就像小学时候一样站在一起。

她又一次被指定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叔叔阿姨都抽空来了一趟毕业典礼，

看她在主席台上发言。

“柔柔很帅啊，晚上记得早些回家。”叔叔阿姨夸了夸她，就离开了学校。

毕业典礼一整天依依都有些悲伤，她却没有什么办法安慰依依。

她对毕业没什么感觉，

对她来说学校只是能与依依在一起的地方，

只是依依太感性，很容易共情。

班里已经洋溢着分别的悲伤气氛，在最后的毕业班会上，几个课任老师依次致辞，每每哽咽，

平时一本正经的班主任张淑梅今天的脸上满是柔和，甚至最后也流下了眼泪。

其实张老师前几天就把她叫了出去，劝她去参加省一中的单独招生，最后她没有答应，只是说了她会好好发挥。

张老师流泪后，班里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都在哽咽，几乎所有女孩子都抱在一起哭泣，

依依原本憋了很久，直到班会结束后，

时景怡凑过来抱住依依哭泣，依依才流下眼泪。

她没有哭，也没有阻止眼前的拥抱，这是依依想做的，

她得忍住。

她只是轻抚依依的后背。

白晓语来到她的面前，眼睛泛红，“温流，我有话对你说。”

她扭头看了眼仍然和时景怡抱在一起的依依，起身出了教室。

这个戴着眼镜梳着高马尾的班长，是她除了依依以外说过最多话的人，

她们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朋友。

白晓语的眼神里有些她看不懂的勇气和意志，

“温流，我...我其实一直喜欢你！从初一开始...”

她有些诧异，但白晓语眼神里的认真如此清晰，原来...她最一开始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是为什么...

白晓语眼角已经泛泪，却给了她一个干涩的笑容，

“我很早就知道你喜欢陆依依...听说你会去市一中，我不会去。”

这样...看来白晓语想去省一中。

白晓语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通讯软件的号码，她知道班里的同学们都在用，

只是她和依依没有。

“我想看到你和陆依依走到最后...这是我的号码，有机会联系。”

“谢谢。”她轻轻开口，白晓语帮了她很多，她不得不道谢。

白晓语给了她一个复杂的眼神，旋即转身，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白晓语没有流下眼泪。

现在的她或许应该感受到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或许有，她的心底闪过一丝酸涩，但也只是一丝。

她们会再见吗？

不知道。

.

其实班里的人升学意向基本都确定了，

唐眠眠应该也会去市一中，而时景怡很难上，

所以依依才会和时景怡抱在一起，才会那么悲伤。

她开始像小学毕业时候一样写同学录，

一本又一本，

班里的同学她会写几句类似中考加油的话，

很多人想让她留一个通讯软件的号码，

她没有，

最后是唐眠眠掏出手机帮她和依依注册了一个，她的头像设置成了一只眼间有些黢黑的小猫，依依也一样。

依依其实也给她们准备了同学录，她写同学录的时候，同学们也在她的同学录上写字。

她还没来得及看那些同学们写了什么。

不只是班里的同学，

其他班里来找她写的人也有很多，很多很多，甚至在班门口排了队，

但她基本只写了名字和考试加油。

那个向她表白过很多次的男生也来找她，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她写了给其他同学一样的话，这个男生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人会上市一中吗？不知道，她没注意过他的成绩。

希望不会。

放学前，3班的所有人合唱了一首她们文艺汇演上合唱的《童年》，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很多人都是眼睛通红，

这次她没有指挥，陪着依依一起唱，

歌曲的旋律仿佛没有人遗忘，就算没有指挥，所有同学一起完美地完成了合唱。

歌曲很好听，但唱到最后班里很多人又一次止不住泪腺，

或许到初中为止，她们的童年就已经过去。

放学音乐已经响起，

她们和同学们告别，背上书包，最后一次迈出教室，

在最后的最后，她们一起去了她们呆过的那间空教室。

这里有着她们许许多多的回忆，

她们的接触、表白、亲吻、接吻，空教室烙下了她们的过往，

她们的酸涩、焦急、误解、害羞，门关上就锁住了她们的时光，

“温流，我好难受。”

依依靠在她怀里，她没有多说话，只是抚着依依的后背，

她会替依依把这些记忆牢牢记在脑海中，

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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