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沿着天花板的缝，汇聚、滴下，单调的声音永不停歇。昏暗里，咳嗽、呻吟、哭泣，夹杂着低声的咒骂。

铁笼很久没有冲刷，铁锈受潮，挂着恶心的脏液。那是以前囚犯的遗留，血、汗、鼻涕，还是屎尿？麻木地靠着，已顾不上想。

呼吸被铁锈和霉味占满。那一丝女人的香水味，便成了沙海里的绿洲，让我去寻觅躲藏。

中央的椅子，焊死在水泥地上。这是整个牢房里，唯一坐着背还能挺直之处。铁椅没坐垫和靠背，与那些精美繁复的铁艺，略有不协。或是考虑了清洗血污的方便？毕竟，那如古时受难者的囚徒，就钉在旁边。

玲姐坐在专座上，匀称纤美的长腿，随意搭在另一条上，锃亮的高跟靴脚尖悠闲地打着圈。紧身的黑胶衣，让她像一个融于阴影的夜行者。因不是靴尖反射出的幽光，还真不容易能把她的体态曲线从黑暗中描出。

她不动，却指掌所有人的呼吸。

裸体囚犯偶尔会无病呻吟般叫唤，而那些穿囚服的，都在阴影里缩成一团，尽量把自己缩小，仿佛动一下都需莫大勇气。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那俩看守，都安安静静立于一旁，像是两条被虐怕了的家狗。

“还没弄完？”女声不高，却似纶音，立时压制所有杂音。除了她，嘈杂里再没女声，王妮薇没有在这关着，我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半分。

看守老聂小跑着凑上前，接话道：“玲姐！目录已经对过，您这里被挑到两个红牌子。”

“红牌子有主，她们抽去作甚？”女声又问，“我这的，哪两个？”

老聂谄笑，“没玲姐您吩咐，小的，哪敢私看。”

“狗奴才，”玲姐轻笑，“秃姐教得真好，不但屁眼甜，嘴也是。”

旁边那看守“噗嗤”笑出来，旋即捂上嘴。

女人眼睛一瞪，白了一眼，又对老聂说：“等会在我这挑挑，给秃姐送过去。”她阴笑了声，“你也是辛苦。”

老聂鞠了个大躬，说道：“谢玲姐，秃姐她老人家一定欢喜。”

玲姐道：“她喜欢屁股弹的，鸡巴大的。她这人也难伺候，给你减减压。”

听到这女人要把男人当礼物，去巴结那秃姐，我不由地屁眼一缩，感到身下的水泥地愈发冰冷。更难堪的是，在这种时候，下面那东西一直不合时宜地硬着，要被见着，岂不是要羊入虎口。

但我知道，哪怕是她们在讨论吃人挖心，信息也弥足珍贵，不能错过一个字。

“月光女神号上卸的货，都在这上头……”老聂哈着腰，双手捧上一本硬皮本，往前递。

玲姐没接，老聂伸出的手僵住，头更低了，说道：“报玲姐，昨夜月光女神号上，一共是一百九十八个原牲，都已编号入册。”

“哦。”玲姐随口应了声，自顾着玩弄匕首。

月光女神号！没错，就是我们那艘船！不仅是我，这里所有赤身露体的囚犯，都是船上的游客，昨天晚上之前，都还在豪华游轮上醉生梦死，如今都成了老聂这本本子上的编号！那她呢？船上的那些女人呢？我的薇……她的名字也在里面吗？

这么多大人物一起消失，明天的报纸头条该有多热闹。

“你去看看！”她转过头，皱着眉，对文斌说，“哪只猪又漏了，熏得我头昏。找出来，我帮他放出来。”

“是，玲姐。那厮，被您亲自送走，也是荣幸。”文斌咧开大嘴，狞笑起来。说罢，便大踏步转另一边去了。

玲姐指尖一挑，尖刀就开始在手上翻飞，画出一道道银弧。她淡淡说道：“你去和秃姐说声，我只认她。别的地方我管不了，我这儿，不管谁来，都一样。要抽走哪头畜牲，必须过我的手。”

“明白。”

她顿了顿，又问：“一共抽几头？”

“十个监室，上面一共给了十个号码，玲姐。”

她把刀在老聂脖子上，虚空一抹，冷笑道：“那为什么我这里是两头！”

老聂一软，差点跪倒，一个踉跄，才勉强站住。

这女人，把人称作畜牲。但如果仅仅是污辱，还让我安心些，可怕的是，我没觉得她像是骂人。

这时，有几个笼子里，吼起来：“你们才是畜牲！”

老聂脸色一变，向声音方向瞄。玲姐却似不在意，摇了摇头，说：“真稀罕，还专门下来人验，对畜牲也有兴趣。”她又问，“你登记的，知道训练场是哪个主子来？”

“这些红牌，老大吩咐要小心些。昨天，一条条猪一样拖下来，洗干净，那头派了几个人，一起编完号，闹得很晚。老大说……”老聂突然打断了话，面露惧色，结结巴巴地说，“这……奴才……奴才，不敢说……”

“怕成这样。”玲姐颦眉，语含讥诮，斥道，“你好歹也是个公管员，那些主子又吃不了你，你抖什么啊！”

她这话，反倒让看守抖得更厉害。

玲姐突然攥紧手中的刀，怒道：“没用的东西！胆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老聂抖得如筛糠，跪下，抽泣道：“玲姐，我哪敢那样……秃姐……她老人家说……这事儿不小，怕一般主子定不下，怕是……得……得……”

训练场、主子，这些新词竟让这看守吓成这样。我强迫自己默默记下。

“哦……”玲姐不言语了，似在沉思。一会儿，才说：“起来吧，干得像死尸，你这副德行，才不会看上。”她不耐地摆了摆手，“去吧，把人挑出来，我要看看，究竟是哪样的小白脸被挑中。”

老聂不住点头，哆哆嗦嗦站起来。

听他们说，这是上面专门来挑人，那自然是选定了的。这不会是专门来挑我的吧？多半是了。那个所谓的主子，是陈助理，还是董局长呢？她们会把我带到王妮薇面前？像那人一样，钉柱子上，然后用各种惨无人道的酷刑伺候？

我的心沉下来，全身绷紧，就像钳子已经夹住了指甲一样。

脑海中浮现出这终极一幕：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面前，陈助理冷漠地说：“快点吧，签了字，心上人就能活。”董婷则在骂：“签了字也活不了，这坏女人，让她也尝尝失去爱人，有多痛苦！”王妮薇咬着嘴唇，眼泪往下淌，握笔的手在发抖，死死瞪着那叠文书。

我想起昨天晕倒之前，她眼中的泪，我看得很清楚，她的妆都花了。不，我不想看到她哭，从小我都没见她哭过。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成为她的软肋。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出去，必须找到她！

“在这呢，好骚的味儿！”那边，文斌一股子阴阳怪气，“玲姐最讲究卫生了，你居然在室内小便？”

铁笼里的人已经吓懵，“我……我……我自己抹掉……”那声音，居然是肖军。

“武打明星啊，肖英雄还会尿裤子……叫你粉丝知道了，是不是会尖叫啊！”

玲姐转过头，笑了笑，说：“武打明星，肖军？”

文斌说：“他说自己是呢，老大，什么明星啊，在我们这，都是猪！”

“闭嘴！”玲姐凶了嘴，“把大明星带我这里来。”

“是，玲姐。”然后是开锁，和铁链拖地的声音。

“这个，757688。文斌，完了来一下。”老聂在不远处的一个笼子外，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玲姐接过文斌手上的链子，猛地一扯，强迫肖军抬起头，“呵，还真是。我是你影迷呢，到我手里，还真是幸运！”

肖军跪在那里，像条被牵着的狗。他干笑起来，有些不自然，“我是肖军，我是……你好，在这遇到粉丝，真好……”

“是啊，很好呢。”玲姐笑得很甜，脸上似是真喜悦，“就让你最后做一次明星吧。”

文斌想走，又不敢，见玲姐点了头，才往老聂这边走来。

门被拉开，锁链哗啦啦响。

“你们干啥，我是泰康人寿的马致远，我可以给钱，可以给钱……”铁笼里，年过半百的马总身材管理有点失控，费了老大的劲才被扯出，就像是罐头中整个挖出的午餐肉。

老聂皱皱眉，把本子合上。对文斌说：“这位马总，别亏待了，给玲姐看看。”

“好嘞。”文斌应了声。

马总叫了起来，“轻点，我在泰康，车险人寿险都做，你们可以……”

文斌使劲一扯链子，几乎是强拖着走，轻笑着道：“你有没有给自己买个人寿险啊，我看你要来不及了。”

文斌牵着马总往中央走，老聂则一个个笼子的标牌看过来。他越走越近，我就觉得自己离那最可怕的一幕，更近一分。如果我真被选中，那就意味着，一切猜测都将成为事实，她们就是冲我来的，陈芳、董婷，我将直面这两个幕后操纵者。

我希望老聂经过的时候，能和前面那些人一样，不要驻留，不要掏他的本本。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来。笼子只有半人高，视角只能看到身下。入眼的是一双有些磨损的褐色工靴，靴帮上有好些暗色污点。

听着他翻开了本子，簌簌轻响，我的心脏狂跳。

他弯下腰，捏住笼门上的金属牌，对着本子辨认。

笔尖划在本子上，沙沙响。另一只靴子落地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满意于自己的猜测。

他念出声：“757704……”然后低头，目光射进来落在我身上，“嗯，”确认后，他就在本子上勾了下，说，“是这个了。”

757704，我明白，这数字，大概就是我的编号了，或者是新名。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过去，湉南政法毕业，东南联邦天海市政府秘书，在这一刻彻底被埋葬了。心里像被挖掉一块，不止空荡荡，还有冰冷的恐惧。

“不用怕。”老聂慢慢说，“至少，你比大部分人都好些，不会很快死。”

他是谁，想告诉我什么？他是妻子派来，给我通信她没事的？还是他知道，陈芳暂时不会难为我？

“什么意思？”我望着他，低声问。突然觉得这张蜡黄的冷漠的脸，不再可憎。

他没回答，只是拿眼在我屁股上瞄，那猥琐的眼神，像极了一个变态同性恋，在掂量我后门可能带来的舒爽度。我全身汗毛一下子全部竖了起来。我昏了头吗，在这种地方，哪会有什么好人。这看守刚还说要选几个人做礼物，送给他老大，那个变态的秃姐。

我死命加紧了双腿，把勃起的肉棒藏好。看见文斌过来，我知道再怎么样，都是徒劳。

“就这个，把锁打开。”老聂说。

文斌开了锁，很凶恶，声音却压低了，“出来，别磨叽！”

笼门很窄，要侧身才能挤出去。光溜溜的胳膊擦过铁条，冰凉凉，蹭上层铁锈。脑子里闪过的，却是游轮上那水晶宫一样的套间和水床，她在我身上扭动痴缠的风骚淫靡，真是恍若隔世。

刚站直，后颈就被掐住，一个皮圈套上脖子。文斌使劲一拽，差点就让我背过气去。“砰！”后心又挨了一棍，眼前瞬间发黑。他喝道，“走！”

我的肉棒高高竖起，随着步伐左右甩动，这会儿，是怎么藏也没用。

“这鸡鸡儿，还能硬！这畜牲是不知道在咱这，都恨不得把这东西割了！”

“少一句，说不准，就是这吃饭的东西硬码，才被挑走。”

相比文斌的恶毒，淡漠的老聂，却更令我不安。

我被半拖半拽着带到牢房中央。身后的看守一脚踹在我腿弯上。我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那里已经跪着两个人，肖军在对面，马总在旁边。肖大明星是名人，平时只能银幕上见到，第一次离这么近，才觉得他脸肉有些松，和大英雄的形象相去甚远。泰康人寿的马致远则瘫在那，耷拉的肥肚像摊烂肉铺在地上，嘴里发出“嗬嗬”喘气声。

我颤颤巍巍地抬头，那女人也在看我，正好目光交汇。她二十五六岁，长相挺清秀。我赶紧错开，呼吸为之一滞。

老聂走到玲姐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道：“两个都找到了，玲姐。”他朝我这边瞥了眼，“757704和757688。”

玲姐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目光才舍不得似的从我身上收回。黑色长靴的脚尖，对着我随意点了点，说：“这个挺帅的，这肉棍子翘得好高，是想抱我上床去爽么？比那个明星，中看不中用的，强多了。怪不得被训练场的哪个淫货看上。”

她转向老聂，冷冷说道：“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要有数。”

老聂偷偷瞟了我一眼，低头说：“小的明白，玲姐没让说的，我半个字不敢提。”

“要是挑动我姐妹不和，别怪我心狠，活剐了你！”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令我心里一颤。那铁硬的阳具，竟然不知羞地，往上大跳了下。我心知这女人，已动了邪念，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窘态。都是那阿塔卢马果，到现在还药效未去，让她误会，怕有性命之忧。

“玲姐……您还不知道我么，做奴才的，就因为嘴严，才能现在还伺候着您……”

我不禁悲从心来，妻子还没下落，也不知道陈芳会如何处置我，却被各种妖魔鬼怪觊觎。我感觉自己是草原上的一块肉，旁边是狮群，鬣狗，还有天上盘旋的秃鹫。

这时，外头传来几声海鸟的鸣叫，高高的天窗漏进一线灰蒙蒙的光。天井顶上，惨白的灯同时熄了。

不一会儿，几个看守走了进来，对着玲姐敬了礼，然后如机械和木偶般，面无表情地打开两个笼门，像拖两条死狗，抓着头发将里面的囚徒拽了出来。

玲姐勾了勾手指，腻声道：“全爬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爬过去？那是奇耻大辱。这个女人在用这种方式征服我，让我彻底丢掉为人的尊严，这只是噩梦的第一关。我知道抗拒没有意义，可双腿就像冻住，我怎么可能就这样屈服！

肖军大概以为那女人真是他粉丝，浑浑噩噩，便站起来向中央走。而肥胖的马总，几乎是滚过去的。

“玲姐说的是爬！”文斌狠狠一脚，把肖军踹了个狗吃屎。

“想舒服点，最好学乖。”高跟靴一脚踩在肖军头上，脚踝故意扭了扭，她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擦着刀，眼睛凶狠地瞪过来，“你！大鸡巴！还不爬？！”

我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薇，我应该怎么做？求你告诉我。我不能背叛你，我的妻神。但要是违抗这个女人，我可能会被杀掉，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眼泪从眼角渗出，挂在脸上，“只要能再见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对不对？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作者的话】

这一章本来的规划是玲姐的训导。

原来玲姐只是个过场人物，现在不一样，戏份大大增加，还看上了主角。

这是岛上第一难的女妖精，像西游记一样。

这一章新名词很多，信息过载，慢慢揭示。

下一章预告：玲姐建立秩序，应该是很血腥的章节。

男主角的肉文暂时是没有的，男主角不太可能随意。他对王妮薇的爱是彻骨的。

最后男主的选择，是屈服，还是，抗拒，这是一个选择。

小说相关章节：【紫蟒帝国番外】紫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