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初醒

　　「前方：颐和园东如意门出口，感谢您的观光，请将设备归还至......」

　　“学长？学长？”

　　“不.....！！诶？！”

　　像是在熟睡中被人叫醒一般，一阵猛烈的眩晕感吞噬了我，随后四肢酸软无力，我差点就倒了下去，此时，一只纤手抓住了我。

　　我猛地睁开双眼，这里.....分明是颐和园东门，太阳已经西沉，周围满是破碎的红。

　　“....怎么...回事？！”

　　刚才还一副惨状横在我面前的墨歆，现在就活生生在我面前，正在艰难地拉着我的手。

　　“学...学长...你起来啊....我要...拉不住了....啊呀！！”

　　她终于支撑不住，咣当一声，我倒在了地上，她也顺势倒进了我怀里。

　　在倒下的试试，背后的画板狠狠硌了我的腰一下，剧痛让我的意识瞬间清醒，臂弯里的触感和温度是那么熟悉，少女正扶着额头，喊疼的样子都那么迷人。

　　“哎哟疼疼疼.....”

　　“墨歆！！！”

　　我又惊又喜，眼泪都下来了，想要去抱她，但是又不知道适不适合，双手悬停在半空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直到墨歆反应过来她正蜷缩在我怀里，簌的一声赶紧爬起来。

　　“啊啊啊对不起学长！！来，我拉你起来。”

　　怎么回事？墨歆确实已经死在我怀里了，还被人报复，抛尸在巷子里，怎么会....

　　我摆摆手回绝了墨歆的帮助，自己撑着地板站了起来，我发现自己全身骨架像是要散了一样，异常的疲劳。

　　“怎么回事啊，说好的陪我写生，一路都在发呆，学长在想什么呢？”

　　眼前，是墨歆一脸不满的模样。

　　“抱歉抱歉，可能是走了一天有点累了吧.....”

　　我强忍着内心的翻滚和她解释。

　　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经历过的那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吗？

　　或者说我在巷子里被墨歆的惨状吓傻了，现在才是在做梦呢？

　　拧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又打了自己一巴掌。

　　疼痛告诉我，这好像不是梦。

　　而且这昏沉沉的茫然感，分明是熟睡之后被突然叫醒的样子。

　　“快点啦~~！！要赶不上最后一班去西门的摆渡车了，学长想再走一大圈吗？”

　　在墨歆的招呼下，我赶紧到摆渡车站去候车。

　　“没事吧？怎么感觉今天的学长很累的样子？”

　　摆渡车开起来，清凉的风灌在我的脸上，意识又清明了一分，总算能好好思考了。

　　“我没事....”

　　最后一班车的乘客并不多，我和墨歆坐了一排，我下意识挪了挪，离一脸关心的墨歆远了一点。

　　这里确实是现实没错，可是刚才的记忆，也不像是假的。

　　我不信什么玄学，之前发生的一切，难道真是什么神明在告诉我，如果选择了墨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又或者说，刚才的记忆是真真切切的，某个时间线的我呢？

　　和墨歆确认关系、恋爱、毕业、订婚，到她遭遇意外，又被人盗走抛尸.....每一个记忆都非常清晰，只不过，中间的过程似乎非常模糊，我想不起告白的那晚和墨歆风雨之后的过程，也记不得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和小爱说要脱离组织，还有，我把姜凝弄哭了，怎么弄哭的.....

　　想不起来。

　　侧过头，看向在专心看风景的墨歆。

　　在经历过死亡之后，可以看见她真真切切在我身边，这种踏实感真的很难形容。

　　“怎么了学长？今天怎么老是在走神？”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墨歆转过头来，看到我正热切地望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我没事.....”

　　“要不就别回去开车了，在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休息一下....”

　　“不用了！”

　　听到去酒店这话，我像是应激了一样突然喊了一声，结果司机和周围的旅客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学长？”

　　“没事，回学校的路程很短的，而且我现在休息够了。”

　　摆渡车开入了停车场，因为晒了一天，车内还是热的，我先去给车里开空调，墨歆就在一边阴凉处等着。

　　趁着她注意力没在这边，我取下背后的画板，拿出画本翻看。

　　里面已经画满了颐和园的各种经典景色，虽然都是草稿，但已经能看出画工非常深厚了。

　　最后的两张不是风景画，豳风桥的桥亭里，一男一女并肩坐着，女生将头靠在男生肩上。

　　另一张则是万寿山的景色，山路上，男生手拿着画板，背着女生走下山。

　　“.....”

　　看着这些暗含了少女心意的画面，我的心里就一阵沉重，如果我的选择真的会让她遭遇不测，我宁愿就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就此不问。

　　“好了，上车吧。”

　　确保车内的座椅不会发烫后，我招呼墨歆上车，把她送回了学校。

　　为了阻止这种悲剧的发生，一定得和她保持距离才行。

　　一周后，周六。

　　“学长~~你给我讲讲这个案例嘛！！”

　　又是一个周末，我照例在给龙教授打工：辅导墨歆。

　　不过我已经没有了以往的认真，反而是一副悠闲的模样，来了就在沙发上葛优瘫，毕竟墨歆的成绩已经是法学院大二的榜一大姐了，哪里用得着我一个补考生来辅导。

　　“我说啊，你成绩已经够好了，到底想飞多高才满足啊。”

　　少女转着笔，抬起头想了想，最后脑袋一歪，眨了眨眼笑着说，

　　“到学长那么高的地方吧？”

　　“.....那你除了年龄已经全面超越我了，就让我摸会鱼，饶了我吧。”

　　“不嘛不嘛~~”

　　墨歆撒娇似的摇着我的手，“你再偷懒我可告诉龙姨了哦，说你办事不认真负责，扣你学分！”

　　最近我一直避免和墨歆有过于亲昵的举动，那个记忆太真实了，但是墨歆好像变得越来越大胆了一样，每次我退开半步，换来的就是她两步以上的贴近。

　　如果跟她说和我走得太近会出事，危及生命那种，会把她吓哭的吧....

　　而且拿个梦的记忆来说事，实在是太滑稽了。

　　“我投降，我投降！！”

　　我举着双手，从沙发里起来，拿起笔翻开教材。

　　“来吧，你哪个案例不太懂？”

　　叩叩叩！！！

　　正要给墨歆讲案子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这时候会是谁啊....请进！”

　　办公室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孩，那一头长发，黑丝长腿，以及目空一切的眉眼我看一眼就认出来。

　　如月雪。

　　她一进来看到墨歆和我还有满桌的卷宗资料，愣了一下，又环视了一眼办公室，最后把目光投向墨歆。

　　“プロフェッサーは今日もいませんか？”（教授今天也不在吗？）

　　墨歆茫然地眨了眨眼，又看了看我。

　　我有些没好气，明明刚才墨歆喊的‘请进’她听得懂，进来还用日语和墨歆交流。

　　“ここは神州だぞ，神州の言葉を話せ。”（这里是神州，请你用中文和我对话。）

　　如月雪愣了一下，似乎对我的态度以及脱口而出的日语有些意外。

　　人才引进政策给这帮留学生惯得，一个个以为可以在神州嚣张跋扈，连语言都懒得用本地人听得懂的。

　　“我的，中文，不是，熟练。”

　　“能听得懂就行，请坐吧如月学姐。”

　　我招呼如月雪坐下，墨歆给她倒了杯水端过来，顺手把堆满卷宗的茶几清了一些空间出来。

　　“请问你找教授有什么事？”

　　“法律，援助。”

　　她指了指手上的档案袋，看厚度，里面的东西不少。

　　“可以给我看看吗？”

　　如月雪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手里的文件袋，看样子她似乎谁也不信任，就想找龙教授。

　　“我和这位墨歆学妹都是龙教授的学生，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直接找我们，如果实在无法处理，我们会帮你传达。”

　　墨歆坐在我身边，乖巧地点点头。

　　“那....好吧。”

　　犹豫了片刻后，如月雪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张法律援助申请书递给我。

　　——

　　申请人：如月雪

　　性别：女

　　国籍：升阳

　　现居地：京畿大学行政学院留学生公寓。

　　联系方式：——

　　尊敬的龙雅菁教授：

　　我因工作原因，近期不幸卷入一场复杂的商业纷争，现面临严重的人身安全风险，特此申请法律援助。

　　一、基本情况

　　本人留学后进入中国酥米集团实习，目前担任电子信息部门主管秘书，期间因岗位涉及商业敏感事务，不可避免地接触到部分内部信息。

　　二、当前困境

　　近期酥米集团在重大股权谈判中出现异常情况，与此同时，与我关系密切的两名同批同事突然“休学回国”，过程疑点重重。

　　结合外部环境，本人高度怀疑其中存在不明势力操作，且我的人身安全已受到潜在威胁。

　　三、本人立场

　　本人从未主动参与任何非法情报买卖或间谍活动；

　　本人仅因岗位关系被牵连其中；

　　本人确实得知部分涉及酥米集团不当行为的资料，愿依法配合调查，作为证人提供证言。

　　四、申请事项

　　请求京畿大学法学院龙雅菁教授为本人提供人身保护与法律援助，并作为担保人；

　　请求在法律框架下保障本人安全，本人愿意配合相关调查。

　　特此申请。

　　——

　　看完申请书，我俩面面相觑，本来还想拿这个案件给墨歆练练手，没想到牵扯到商业间谍这件事情，确实需要正式的教授来担任会比较好。

　　不过.....

　　这申请书上的立场证明，反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端详了一遍如月雪，是个美女，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最近不断在抛头露面，吸引各方的注意力。

　　“我知道了。”

　　这种情节严重的案件，不管她是不是商业间谍，我和墨歆作为学生都不能接手，我将申请书递还给如月雪。

　　“龙教授那边，我会帮你联系，你自己把你的情况告诉她。”

　　“我，明白，谢，谢。”

　　这家伙的中文确实挺蹩脚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能进得了酥米这种大厂的。

　　如月雪向我道了声谢，起身准备离开。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她喊住。

　　“如月学姐！”

　　她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向我。

　　“怎，么，了？”

　　“你...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你。”

　　“可以，谢，谢，你，帮我。”

　　我撕了一张便条，拿了支笔递给她，她在上面写下一串号码交给了我。

　　啧啧，有了这东西，卓华那小子不得喊我一声义父啊。

　　正兴奋时，身后传来墨歆毛骨悚然的声音。

　　“学~~长~~~？”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甜美的声线夹得这么像病娇的，而且微微一笑还真有股杀气传了出来。

　　“那位学姐，确实很漂亮呢~~~”

　　这副模样，我真怕她下一刻掏出一把柴刀来给我捅个透心凉，赶忙大声解释。

　　“不是我要的！我给卓华弄的！！”

　　“是吗？”

　　“千真万确！！”

　　杀气消失了，墨歆的表情又回到了我熟悉的甜美模样，我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咱们继续吧。”

　　时间就在案情分析里迅速流逝，等到反应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呼啊....累了累了，走吧，吃饭去。”

　　“辛苦学长啦，这顿我请。”

　　这一年多墨歆也变了好多，至少不会想着去吃维持单单生命体征的营养棒了，原本她有几次还想要吃那玩意，说怕浪费，被我告诉龙教授之后，终于答应乖乖吃饭。

　　一起在食堂用完餐后，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羽矢妍舞：明天行动，切记。

　　明天就要去逮「高格索」那个死变态了，虽然说在这边我和他无冤无仇，但那家伙在梦里把墨歆害死了，绝对不能放过他！

　　墨歆陪着我走到了停车场，和白天时的甜美不同，此时的墨歆，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我回去啦。”

　　“嗯，学长再见....”

　　就在我钻进车里发动引擎之后，墨歆突然敲了敲车窗。

　　“怎么了？”

　　我将车窗放下来，昏暗的路灯下我看不清墨歆的表情，只看到她摇着嘴唇，最后叮嘱了一句。

　　“学长你在外面走动，一定要小心一点，我怕你又和上次一样受伤了。”

　　“....我当什么呢，就这事啊，放心吧，同样的招式对我刻用不了两次。”

　　对着墨歆招了招手，我关上车窗，将车子驶出停车场。

　　虽然一头雾水，但她这个....是关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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