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时空球能量管控，第一步，捕捉。”

眼镜郑重按下按钮。

时空球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普通人几乎无法感受到任何变化，但通过虚拟接驳舱与时空球相连的架构师们，却敏感地捕捉到——

有什么，不一样了。

也许是风，也许是空气，也许是树叶，也许是流水，甚至，是光线，是气味，零号时空球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虚拟构造出的物质表面下，那些潜藏、涌动的能量暗流，一点一点，被追逐，被捕获，被驯服。

席卷大地的飓风被关进笼子，收起了肆虐的爪子，仅能从笼子的缝隙间泄露出一丝和风，温和，缓速，毫无攻击性。

“我操！真的可以！”六六在队内通讯中大喊，“太酷了！”

浩荡的能量如同走投无路的野兽，在笼子内部狂野冲撞，却无法逃逸。

“零号时空球能量管控，第二步，压缩。”

宏大的时空笼子开始收缩、收缩……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能量的管控被具现化为一把透明的钥匙，起初横亙天地，逐渐缩小成一人高，在众人眼前缓缓旋转。

钥匙进一步压缩，变小，最终只有一个巴掌大。

架构师们从虚空中跨出一步，在钥匙旁围成一圈。

“完成了。”眼镜的声音带着喜悦的颤抖。

“世界的钥匙啊！”小紫的眼瞳变深，“啊啊啊真想打一下，我的触手都发痒了！”

她的两只手臂不知何时化为触手，在空中盘旋舞动，朝着钥匙蜿蜒前行。

“能不能摸一下？”程聪明也心里发痒，手指蠢蠢欲动。

六六眼前一亮：“我们假装现在是在创世时空球，好不好？世界发生重大危机，创世者收到来自钥匙的召唤，匆匆赶到，第一次在创世时空里重遇，一起拯救世界！”

“会不会很傻？”程聪明问。

六六快活回答：“不傻啊！很开心的，来，我们一起摸上去，然后大喊……”

“——我是上帝！”

“会很傻。”程聪明确认了。

“来嘛来嘛！”六六热情招呼，手指与小紫的触尖同步接近钥匙。

就在触碰发生的瞬间，变故陡生！

一股磅礴的力量，毫无预兆从钥匙上爆开。

人类前所未见的明亮光线刺穿整个时空，只是一瞬间，就将一切空间秩序撕得粉碎。

“哔——哔——”虚拟舱尖锐爆鸣！

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时衣！时衣！”

熟悉的嗓声唤回神智，时衣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一张关切的脸，忽然有点委屈。

不是不理自己吗？

“能起来吗？”那张脸问。

记忆继续迅速回涌，时衣才意识到，此刻自己还躺在虚拟舱里。

他在宗恒的帮助下吃力坐起身，就立刻推开扶住自己的健壮胳膊：“我没事了。”

那只手顿了一下：“下来的时候小心。”

然后匆匆走开，去帮其他人离舱。

“我的妈！”六六哀嚎，“太可怕了！那是啥呀！”

程聪明粗噶的声音气急败坏：“我就说很傻，让你不要碰，不要碰！肯定是你碰坏的！”

“啊？”六六音量顿时轻了几分，“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碰……”

“跟你没关系，”宗恒把六六拉起来，让他坐到更舒服的沙发上休息。

转头想要来扶时衣，时衣却躲开他的手，低着头，看也不看他，擦着他的肩走过，自己找了地方坐。

宗恒默了默，对众人说：“事发突然，大家先休息。”

六六却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是因为我碰吗？那是为什么？”

这也是大家心中盘旋的问题。

在听到宗恒说出“可行”之后，出于对老大莫名的信任，他们一直处于一种盲目乐观的状态，可是……

眼镜已经快速扫了眼数据：“是能量，没管控住，时空崩塌的时候，我们在能量中心……”

他们直面了能量最狂野的爆炸，即使设定了虚拟保护，依然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冲击，直到此时还有点隐隐头疼。

他困惑地揉了揉太阳穴。

最开始灰姐提到能量管控，他就有点不信，毕竟提到能量操作，他的经验远高于灰姐。

可是老大也认可，他就无条件相信了。

他抬起眼，迷惘地看了看宗恒，又低头看数据：“老大，这个能量管控，好像……不能持久啊？”

“能持久。只是……”回答的是灰姐，“要用不同的方法管控。”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不同方法，眼镜就在数据中发现了更多问题，倒吸一口冷气：“这能量……老大！这样的能量，就算分成十二份，共同存取，也太庞大了！即使是十二分之一，也足够撕碎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意识了！”

“十一。”

磁性而沉稳的声波传入所有人耳中。

有那么一瞬间，时衣以为是在叫他。但紧接着，他就听到宗恒继续道——

“分成十一份。”

所有视线都投向宗恒。

也许是因为，他平静的声音里似乎潜藏着某种东西，也许是因为，十一这个数字在此时说出来，蕴含着某种不详。

每个人的心跳像是被命运的大手握住，开始同频加速。

共同的脉搏在空间里静静搏动。

良久，时衣忽然打破沉默，嗓音不知道为什么，轻轻发颤：“为什么是十一个？”

宗恒与他明亮的、尖锐的目光一触，就不自觉滑开视线，动了动唇，答案却像被他如有实质的注视堵住，一时没说出来。

倒是灰姐回答了。

“因为还有一个人，需要把自己融入到虚拟时空本身，融入到时空能量里，用自己的意识来运转能量，让它成为可控的。”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听到了答案，却又似乎无法理解。

空气又冷又滞。

半晌，眼镜“啊”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推了推眼镜，看了看灰姐，又看了看老大：“是曾经实验过吗？”

灰姐瞥了宗恒一眼，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就开口道：“对，在我架构的小时空里，曾经试过。”

小紫忽然开口，问道：“把意识融入虚拟时空本身，不会迷路吗？”

灰姐沉默一瞬，短促地笑了笑，回答：“的确花了点时间，不过后来想到我妹还在家里等我，还是找到路，回去了。”

时衣心头升起一股凉意。

所以，这是几乎自杀一样的尝试。

“可那是小时空，”他感觉自己身处冰天雪地，呼出的每一口气，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寒的白气，“像创世那么大的时空，那么多的能量，意识一旦迷失，就……就回不来了吧？”

长久的沉默后，他听到有人回答。

回答他这个问题，也回答了之前避开他视线，没能解答的那个疑问。

“所以，只剩下十一个人。”

声音坚定，如沉默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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