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你独创的吗？感觉好像没什么用诶，一般的人可不会想着用萃取的办法来提纯！教教我呗。”

利斯坦区中心，“虫子”工会的办公室里，背对着柳，爱德华从箭筐中抽出一支剩余的箭，捻了捻上面涂抹的茶色麸质，这是他自己配制的草药，他做了最后的确认。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找我？无可奉告～”

柳望着那正在小火加热的几瓶绿色试剂，有些无聊地在实验台前踱步。

不同于一般的活物狩猎，萤蝶身上最有价值的部分——可以入药的鳞粉需要通过及时溶入水中来保持效力，爱德华负责用点燃的箭头熏落发情的蝶群，柳负责及时对活体和不可避免的尸体进行采集和提取，

“当然，我可以告诉我的搭档就是了。”

如果不是因为二人超常的业务能力，工会也不会让两个素不相识的虫子来合作完成这需要默契配合的任务。

“是吗？如果柳小姐愿意把真容展示给搭档的话，我会努力的！”

爱德华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苦衷，萤蝶这种猎物的需求基本上来源于灰色地带，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需要依靠名声来赚钱。

“你看你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搞的这个东西是有成瘾性的，我可不想碰！”

隔着兜帽，她指的位置大概是自己的面罩。

“即使是像你一样远远地射箭我都担心，何况我是要接近它们的。”

“柳小姐是第一次接触萤蝶吗？”

爱德华笑眯眯地看着她，摆出了一副老油条的架子，

“我可接触得多了，你知道这粉吸起来是什么味道的吗？”

“苦味咯——还摆上架子了，连萃取都不懂的小鬼！”

没好气地呛了回去，柳低下头，专心地望着底层仍旧浑浊的水相，

“再说，哪个正经虫子会以这种猎物为荣啊？””

“不...这是我第一次接关于它的活，”

爱德华扯了扯右手的手套，将它背过。

“但我知道。”

“你绝对不是什么正经虫子。”

“哦？”

柳还是没有抬起头，她有听爱德华做解释的时间和自信，

“我确实不太正经。”

“虽然‘虫子’这个群体里，能理解‘相似相溶’道理的人不多。但能想到用森精灵来萃取光精灵的人，应该扔去特区的大学当教授。”

爱德华用左手扣紧了办公室大门的门栓，他有秘密解决这件事的觉悟，

“你萃取的，并不是粉末里作为毒品的那部分，而是作为‘魔法’的那部分。”

“虽然猜得到你拥有契约，真到了对峙的时候，还是会有点紧张呢。”

柳抬头看向爱德华，食指直直探入了上层的液体中，受到催动的森精灵带着被吸附在一起的光精灵一起环绕在她的手指边缘，

“我没有独吞这批货物的意思，你大可不必担心。”

“虽然猜得到你是个新手，但没想到这么业余，”

爱德华背后的右手打开朝上，直面着柳的方向。

“以为我不知道你往我的箭头里加了什么吗？还以为我像那帮毒虫一样以为点燃的蝶粉是苦味的吗？”

点燃的蝶粉不是苦味的，点燃它的人需要它是什么味的，它就是什么味的。正因如此，为了防止误吸和毒杀，几乎所有的生产商都会将它与可可、松叶、甘草之类的苦味指示剂配合加工。

爱德华替父亲收尸的时候，他的身上就有这股苦味。

“是她派你来的吗？是她回来了吗？还想对我用同样的办法吗？”

罕见的，爱德华的质问多了几分克制不住的激动。

柳突然将手指从中抽出，飞快地将那带着精灵的液体甩向爱德华，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她竟然重复了这个动作四遍，四道带着斑斓色彩的水滴如箭般射出，这个速度，爱德华绝对无法逃出光精灵作用的范围。

意料之中的，水弹没有击中爱德华，出乎柳的意料，爱德华甚至没有一点避让的意思。

柳的指尖飞出的锥形水弹在她的面前停住，滞留在眼前不到半米的位置，像一个个被剥去一半的泡泡，光精灵和森精灵在其中自由地荡漾，唯有这水膜像是受人驱使般，乖乖地以这样整齐的姿态接受检阅。

“水...水精灵吗？好厉害！”

柳正准备伸手触摸，那四面固定好的水膜却一齐塌陷，里面的光精灵留在原处，依托着那半个泡泡的模型完成宿主的蝶类生前未能完成的舞蹈。

“嘣！”

爱德华突然用左手捂住双眼，轻描淡写地为自己制作的爆炸配音。

这个距离，柳逃不掉了。

“真不愧是先进的技术，这种密度的光精灵不知道得用多少粉啊！”

光芒散去，望着昏倒在地的柳，爱德华不禁打了个冷战，如果那个时候的她掌握了这种提纯光精灵的技术，自己是怎么也不可能逃走的。

不过总的来说，这场遭遇战是自己的完胜，对方甚至没能猜透自己的能力就败了，虽然还有很多想问的，但更稳妥的做法无疑是赶紧把现场处理成炼金术事故的样子，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做得不留痕迹。

熄灭加热液体的热源，爱德华撑在实验台的另一侧，他在思考怎么处理这些森精灵的萃取剂。

突然，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好厉害！”

柳的遗言是真诚的夸赞，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好像她的下一句话已经呼之欲出一般。

某种可以被称为猎捕直觉的天赋让他汗毛倒立，森精灵，自己做出的炸弹里的，森精灵呢？

没有片刻犹豫，他的右手猛然紧握，重重的气流将他前额的发丝吹起。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保险措施，然而，某种可以被称作猎捕直觉的天赋，让他以最大的功率使用了自己的杀招——将身后半径一米空间里的空气全部凝滞。

“爱德华·福雷斯特，风精灵...契约者，能力...的话...我猜...是...加强...气压之类...的东西吧，毕竟...我现在...可是...连站...都要...站不稳了呢...”

柳笑着，声音在滞凝的空气里传播得很缓慢，空气墙闭塞而形成的牢狱里，完全没有供她呼吸的余地，

“很高兴，你...已经有了...我们...那...时...说的东西。”

爱德华知道，这一招一旦使用，他便没有了后悔的捷径，因此他正在奋力地将自己的手指凹进那软而韧的气墙里，想要剥开自己魔法的极限，想要将重要之人从自己的杀招里解救出来。

“但...其实...智慧...太...缥缈了...我不想奢求”

手指已经钻入，但不够。

“换成...尊严...和...自由...”

小臂已经探入，但不够。

“我今天只依靠...风...”

她还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身上的重担让她摘下面罩的动作很笨重。

拨不开，掰不动，爱德华在自己魔法的极限前没有争分夺秒的资格。

“就...把自己延续下去了。”

她笑着，轻轻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爱德华的努力，让姐姐的遗言更加清晰快速地传给了她。

“你什么都抓不住的——”

泪水漫过眼角，爱德华跪倒在地，这句临别的祝福在他的脑海中回响，魔法的奇迹成了厄运的寓言，他的头抵在那个半径一米的球体里，双手卡在两道凿出的通道间，凝固的风里，残酷的事实昭然若揭。

“不对！！！”

稻的瞳孔疯狂颤抖，她抱住头的神态与她的身份一点也不相符合，

“不好！！！不好！！！”

“他们提前了吗？为什么？柳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不...是我大意了...是我对这孩子出神了！！”

“怎么了，艾蔻大人，发生了什么？”

榛刚刚为斯科特换上一身整洁干净的裙装，沉睡之中的脸庞仍然看得出一些男生的气质，艾蔻的魔法刚刚进入他的体内，转变需要一些时间。

“柳...柳...她...真的死掉了...又一次...”

扶住胸口，稻面色惨白，瞳孔在金色和茶色之间来回闪烁。

“不...不可能啊...她可是大人您制作的...是最好的...”

“那个人，切断了柳的空气，掐死了她，掐死了她的每一寸叶脉。”

这是稻的声音，比起艾蔻的慌张，此时的她更加冷静一些。

“艾蔻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先走吧。”

“我倒是很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稻将礼帽的丝带系好，轻轻地用高跟鞋的鞋跟叩击着地板，

“吩咐一下下面的人，我们现在就赶过去，带上他的...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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