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年01月18日 星期三 晚上22:00 (第4天)

张楚生真诚的话语，像一颗投入静水湖面的石子，在祝虹的心中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明明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却总能说出最成熟、最能安抚人心的话。那双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最纯粹的理解和尊重。

这份理解，比任何安慰都来得珍贵。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但气氛不再是之前的压抑和尴尬，而是多了一丝温暖的静谧。祝虹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水杯，似乎在消化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张楚生看她依旧沉浸在过往的伤痛里，知道仅仅是言语上的支持还不够。他需要用更鲜活、更有生命力的东西，将她从那片泥沼中拉出来。他不想看到她美丽的眼睛里总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忧愁。

于是，他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语调，开始主动打开话题。

“祝老师，跟您说个我们学校的趣事吧。”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缕阳光，瞬间冲淡了房间里的阴霾，“我们班有个男生，物理特别好，天天研究什么量子力学，还说以后要去造时光机。有一次物理考试，最后一道大题特别难，全班都没几个做出来的。结果第二天卷子发下来，那哥们儿得了满分。我们都惊呆了，跑去问他怎么想出来的。结果他特淡定地说，‘哦，这题我昨晚坐时光机回去看来着’。”

他模仿着那个男同学一本正经的语气，惟妙惟肖，连神情都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祝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声笑来得猝不及防，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那笑容像一朵在阴雨天里悄然绽放的花，虽然还带着一丝湿润的脆弱，却已然有了动人的颜色。

看到她笑了，张楚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干净又明朗，充满了感染力。

“还有还有，”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分享着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单纯又有趣的世界，“我们学校的食堂，那简直就是个传奇。据说食堂大妈能用青椒炒月饼，用橘子烧排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的。我们都怀疑她以前是不是炼金术士。不过说真的，虽然味道奇葩，但大家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去食堂开‘盲盒’，看看今天又有什么新菜式。有时候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

张楚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些属于校园的、琐碎而鲜活的日常，那些与演艺圈的勾心斗角、人情冷暖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烟火气的青春故事。祝虹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自然。她仿佛被他带回了那个遥远的、自己也曾拥有过的青葱岁月，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虽然早已模糊，但此刻却因为他的讲述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我有时候就在想，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可能会考一个电影学院，系统地学学表演，也可能会听我爸妈的，去学个金融什么的，然后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张楚生说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对未来的憧憬和迷茫，“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让人期待，不是吗？”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回到祝虹的脸上，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祝老师，过去的事情，我们都没办法改变了。但是，人总要向前看，未来会更好的。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对不对？”

他的话，像一道温暖的光，直直地照进了祝虹内心最阴暗的角落。是啊，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她这些年，不就是凭着这一点信念，才苦苦支撑到现在的吗？只是撑得太久了，太累了，以至于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份初衷。

看着她依旧有些恍惚的眼神，张楚生知道，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给您唱首歌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一个喜欢日本文化的同学教我的，我日语发音可能不太标准，您别笑话我。”

不等祝虹反应，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那份属于少年的青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专注的光芒。

他没有伴奏，只是用他那干净清澈的嗓音，轻轻地哼唱起来。

“ふとした瞬間に 視線がぶつかる (不经意的瞬间 与你的视线交汇)”

“幸福のときめき 覚えているでしょ (还记得那幸福的心跳吧)”

“パステルカラーの季節に恋した (在彩虹色的季节里相恋)”

他的日语发音确实带着一丝生涩，但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真挚的情感。他的声音不像专业歌手那样华丽，却有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祝虹完全被震住了。她从未想过，张楚生还会唱歌，而且是一首她熟悉的日语歌。那是她大学室友给她介绍过的Zard乐队的经典歌曲《不要认输》。

那温柔的旋律，那充满画面感的歌词，让她纷乱的心绪瞬间平静了下来。

随着歌曲进入副歌，张楚生的声音也逐渐高昂起来，充满了坚定不移的力量。

“負けないで もう少し (不要认输 再坚持一下)”

“最後まで 走り抜けて (请奔跑到最后)”

“どんなに 離れてても (无论相隔多远)”

“心は そばにいるわ (我的心都会在你身边)”

“追いかけて 遥かな夢を (追逐那遥远的梦想吧)”

“負けないで……”

不要认输……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祝虹的心上。她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和挣扎，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是啊，不要认输！凭什么要认输？为了那些看不起她的人？为了那个不负责任的前夫？为了那些所谓的债务？

不！她不能认输！她还有梦想，她还爱着表演，她还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她祝虹，不是只能演朱雾霜的傻白甜，

她是一个真正的演员！

张楚生的歌声还在继续，那一句句充满力量的歌词，像温暖的海浪，一遍遍地冲刷着她几近干涸的心田。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而唱的少年，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那么柔和，他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和真诚。

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儿子”或“弟弟”，而是一个给予她力量的、可以依靠的男人。

一曲终了，房间里寂静无声。

张楚生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问道：“我……是不是唱得很难听？”

祝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她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又无比用力地，将他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泪水，再次浸湿了他的T恤。

“谢谢你……”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重生的喜悦，“楚生，谢谢你。”

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肩头的T恤，女性身体特有的柔软和馨香，以及那无法忽视的、紧贴在胸前的饱满弹性，让张楚生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一个只会在房间里傻傻看动漫、对男女之事懵

懂无知的孩子。如此真切而柔软的拥抱，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在那一瞬间，一种混杂着怜惜、保护欲和一丝陌生悸动的情感冲上了他的头顶。他情难自禁地低下头，嘴唇轻轻地、如同羽毛飘落般，印在了她散发着洗发水清香的柔软发丝上。那是一个无比珍视、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吻，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安抚。

随即，他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身体微微一僵。但怀中女人那剧烈的颤抖让他立刻将那点不合时宜的绮念抛之脑后。他伸出双臂，轻轻地、但同样用力地回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仿佛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让人安心的磁性，在她耳边响起，“以后，我一直都在。”

这句承诺，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瞬间圈住了祝虹那颗漂泊无依的心。她再也抑制不住，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痛苦，都化作了嚎啕大哭，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张楚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和鼻涕弄脏自己的衣服，任由她的哭声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劝慰，只是一个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宣泄的、安全的怀抱。

而他，愿意成为那个怀抱。

……

接下来的两天，剧组的气氛似乎都因为男女主角之间那奇妙的化学反应而变得融洽起来。

祝虹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那个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和疲惫、礼貌地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祝老师。她的脸上开始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在片场休息时，她会主动和工作人员聊天，甚至会像个小女孩一样，和张楚生讨论哪家的外卖好吃。那双曾经总是蒙着一层忧郁的眼睛，如今像是被泉水洗过一样，清澈而明亮，尤其是在看向张楚生的时候，那份不加掩饰的依赖和亲近，连迟钝的场务都能看得出来。

而张楚生，则依旧是那个纯粹的少年。他会像往常一样给祝虹带早餐，会在她拍摄时默默地守在一旁，会在她疲惫时递上一杯热水。他的关心一如既往，却又因为两人之间那份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多了一丝旁人无法读懂的温柔。

他们之间的关系，成了一个剧组里公开的秘密。大家看在眼里，却都善意地没有戳破。导演乐见其成，因为两位主角情感的递进让戏里的母子关系变得无比真实动人，几乎每一条都是一遍过。而其他人，则更多是抱着一种看偶像剧般的姨母笑心态，欣赏着这对“高颜值母子”的温馨互动。

平静而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拍摄另一场重头戏的日子。

这场戏，是儿子周浩在学校闯了祸，母亲李芸在被老师叫到学校训斥一番后，身心俱疲地回到家中。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歇斯底里地打骂儿子，而是破天荒地拿出了一瓶白酒，一个人坐在客厅喝起了闷酒。她一边喝，一边流泪，嘴里喃喃地念着对生活的失望。儿子见到母亲这副样子，被深深地刺痛了，他冲出来跪在母亲面前，哭着说自己一定会学好，再也不让妈妈担心。

为了追求真实感，导演本来让道具组准备了用白水代替的“白酒”。

“导演，用真酒吧。”开拍前，祝虹却主动找到了导演，她的眼神异常坚定，“我想演出那种真正喝醉后的状态，那种从内到外的崩溃感，用水……演不出来。”

导演有些犹豫：“祝老师，你的酒量……行吗？这可是高度白酒，别到时候戏没拍完，人先倒了。”

“没事，导演，您相信我。”祝虹坚持道，“就两条，如果两条还过不了，咱们再换水。”

看着她如此坚持，导演最终还是同意了。

拍摄开始。

第一条，祝虹喝了一大口白酒。辛辣的液体瞬间灼烧着她的喉咙，呛得她眼泪直流。她努力想演出那种麻木和绝望，但身体本能的抗拒让她显得有些刻意，状态不对。

“卡！休息一下，找找感觉！”导演喊道。

第二条，祝虹又灌了自己一口。这一次，她强压下不适，努力让自己进入角色。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动作也开始迟缓，但似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撒酒疯”的劲儿。

“卡！祝老师，再放开一点！你现在不是你了，你就是那个对生活绝望了的李芸！”

休息时，张楚生端着一杯温水走过去，担忧地看着她：“祝老师，要不还是算了吧，用假酒一样能演的。”

祝虹摇了摇头，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一股倔强。她看着张楚生，轻声说：“不行，我不能让你失望。”

第三条拍摄开始。

在开机前，祝虹拿起那瓶已经下去了小半的二锅头，对着瓶嘴，又“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

这一次，当她放下酒瓶时，所有人都感觉到，她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她的眼神彻底涣散，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潮红，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的、破碎的笑容。她不再是祝虹，她就是李芸。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开始一边喝酒，一边流着泪喃喃自语。她的台词说得含糊不清，颠三倒四，却充满了最真实的痛苦。

看到时机成熟，副导演立刻示意张楚生上场。

张楚生冲进客厅，当他看到祝虹那副失魂落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时，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爬到她的脚边，拉着她的手哭喊道：“妈！你别喝了！你别这样！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我再也不让你操心了！你别不要我……”

他的哭喊撕心裂肺，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完全是真情流露。

然而，已经彻底喝上头的祝虹，却仿佛没听到一样。她只是痴痴地笑着，然后猛地推开张楚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他大喊：“你滚！你们都滚！都不要我！儿子不要我，男人不要我……没有一个人要我……”

她真的撒起了酒疯，又哭又笑，谁都拉不住。导演忘了喊卡，摄影师也忘了操作，所有人都被她此刻这种疯魔般的状态给震慑住了。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张楚生猛地站起来，不顾一切地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大喊：“妈！我没有不要你！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神奇的是，当张楚生的声音和气息包裹住她时，祝虹那狂乱的挣扎竟然慢慢平息了下来。她转过身，迷蒙的泪眼在看清是张楚生后，突然安静了下来。她伸出手，痴痴地抚摸着他的脸，嘴里喃喃道：“楚生……是你啊……只有你……只有你不会不要我……”

说完，她两眼一翻，彻底醉倒在了他的怀里。

“卡！”导演终于反应过来，激动地跳了起来，“过了！过了！太完美了！”

剧组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已经不省人事的祝虹送回了酒店房间。张楚生看着她被安顿在床上，心里依旧放心不下。他和众人一起离开后，在走廊里站了许久，最终还是不放心地折返回来，轻轻敲响了祝虹的房门。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好。

然而，门刚敲响，就“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拉开。祝虹穿着睡袍，满脸潮红地站在门口，一把将他拽了进去，然后反手锁上了门。

“楚生……陪我喝酒……”她眼神迷离，将他推到沙发上，自己则从迷你吧里又拿出了一瓶红酒。

张楚生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开了酒，不由分说地给他和自己都倒了满满一杯。

“祝老师，您不能再喝了……”

“你喝！”祝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却充满了脆弱的乞求。

张楚生看着她，无法拒绝。他拿起酒杯，陪着她喝了起来。几杯红酒下肚，本就不胜酒力的张楚生也开始感觉天旋地转。

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他看到对面的祝虹，缓缓地、带着一丝魅惑的笑容，解开了自己睡袍的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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