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的童年常有回南天。

　　惨爪兄弟看上去还很小只，他们穿着很朴素的衣服，像是两个看上去很便宜的恐龙玩具。他们安静地蹲在角落里，打量着那些在地上睡得很香甜的婴儿，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绣上蝴蝶的粗布窗帘，有些潮湿的墙面，地上铺满了竹制的凉席。

　　空气闻起来总是又湿又闷，燥热，有一点汗臭，还有时不时啼哭的人类小孩。

　　这就是儿童福利院的样子。

　　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夫妻来到福利院里。

　　他们素净的脚尖从地板上小心地走过，像是名贵的公子与小姐不想弄脏自己的鞋子。

　　随后他们低头打量着那些孩子，慈爱的目光、柔和的微笑，恰到好处的犹豫表情，就好像他们在打量着一件商品。

　　优质的商品应该具有干净的外形，笑容看起来很甜，懂得什么话说出来比较讨喜，知道要怎么展示自己的优点，站起来板板正正，不能露了怯。

　　接着，他们就会从“孤儿”脱胎换骨，成为令人憧憬的“养子”或是“养女”。

　　而惨爪龙兄弟俩不同，碍于惨爪一族的基因问题，他们自出生起便视力低下，在能识字后便迅速恶化起来，到了五米外人畜不分的程度。

　　更糟的是，他们生性便有些暴戾，喜欢安静的环境，时常不愿意和孩子们呆在一起。

　　当他们在福利院中与其他孩子一起上课时，甚至需要额外的成年人在一旁监视，以防他们对其他人类产生杀意。

　　龙裔与人类的隔阂，如此清晰。

　　兄弟俩安静地呼吸着，他们抱住膝盖，依靠着对方的肩膀。身前是睡得正香甜的人类，身后是有些潮湿的墙壁，兄弟俩闭上眼睛，进入了难得安宁的午休时光。

　　他们是没人要的孩子。

　　在老师的安排下，惨爪兄弟总是站在队伍的最末尾。

　　打饭是在最末尾，想拿课外书时也是最后一个，等待领养时也站在背光的地方。

　　毕竟他们是不同的。

　　如果他们和人类挨得太近，有时就会让那些孩子大哭不止，甚至可能大小便失禁，出现“污染商品”的丑态。

　　直到来了一个穿着看上去非常华贵的家庭，女子玉指拎包，男子穿着得体，他们的珠光宝气甚至能刺痛孩子们的眼睛。

　　惨爪龙与凶爪龙并没有看向他们，两人用纸画了一把枪，对准了对方的头，嘴上轻轻发出“砰、砰”的声音。

　　救世的甘露又会滴到谁的舌尖呢？他们不太关心。

　　没想到那怪异的夫妻径直越过了那群孩子，他们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失望。

　　或许是流水线的批发商品让他们感到了腻烦。

　　“……你耍赖，为什么又是你赢。”

　　“因为我比你大，哥哥就是比弟弟强吧！”

　　“那你自己玩吧。”

　　“哎！”

　　过于响亮的声音让夫妻俩停下脚步，他们好奇地隔着玻璃窗观察着惨爪龙兄弟。

　　随后他们推开门走进去，只留着尴尬的老师们站在门外，兄弟俩立刻警惕起来，尾巴直竖，拿纸枪对准了他们。

　　“欧多伽隆！奥拓伽隆！快把东西放下！”老师们焦急地试图把他们手上的东西放下，“不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

　　“……不不不，别这样。”丈夫捉住了老师的手，难得地露出笑容，“我很喜欢他们的个性！”

　　“…你们想跟我们走吗？”他小步上前，对孩子们伸出了手。

　　“？”双爪困惑地看着他们，尾巴翘起一个尖尖。

　　凶爪龙很快放下了纸枪，只有惨爪龙依然牢牢举着手里的“武器”。

　　“这是什么意思。”惨爪龙问道。

　　“当然是你们要有家了！”老师激动地说，她身上的那种感染力让凶爪龙也不禁摇起了尾巴，但这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惨爪龙。

　　“……家。”惨爪龙呆了一下，他看向地上那薄薄的卡片，上面写着“基地”，对他来说，那是可以补充弹药和回满血量的地方。

　　家也是这样的地方吗。

　　妻子抚起裙摆，自然地蹲下单膝，这时的她看起来就比惨爪龙矮了一些。

　　她眼含期待地看向惨爪龙，让惨爪龙有些不适应地移开了目光。

　　奇怪的人类。

　　“我和我的爱人希望给你们选择的权力。”妻子说。

　　“我们可以是家人，也可能没有缘分……选择权在于你们。”

　　凶爪龙想要把爪子递上去，但他又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弟弟，有些犹豫地缩回了手。

　　选择的权力，多么陌生的词语。

　　他们原以为的领养，只是那些人类与老师的一面之词。他们手舞足蹈，声俱泪下地宣泄自己的感动之情。随后大发慈悲地通知他们，要他们赶向一段未知的新生活。

　　…真奇怪。

　　惨爪龙向自己的哥哥点了点头，随后凶爪龙开心地上前，被男人拥在怀中。

　　而他轻轻握住了女士的手。

　　或者说，妈妈。

　　“带上你们自己的东西，我们要回家啦。”妈妈说。

　　惨爪龙和凶爪龙捡起地上的纸枪，画得歪七扭八的城堡，抱在怀里，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带。

　　预想中奇怪的家庭生活并没有发生。

　　父母坦白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做家长，很多事情要多多包涵。

　　他们给予了兄弟俩极大的自由和权力，让他们随意在家里漫步，或是东碰西碰。

　　惨爪龙推开房间门，这是他们睡觉的地方，不是草席，也没有湿湿的空气，里面是看上去很温暖的床铺和学习桌。

　　凶爪龙啊呜一声扑到了自己的床上，像趴在果冻上一样陷进了被褥里。

　　惨爪龙没见过枕头，他伸手戳了一下，不小心把枕头戳出了一个洞，有一些白絮从里面飘了出来。

　　飞舞的白絮像是蒲公英一样飞得到处都是，他们俩抬头看着这些飞絮，其中一片黏在了凶爪龙的脸上。

　　“阿嚏！”凶爪龙打了个喷嚏，面色整肃地对自家弟弟说，“……可恶，这明显是妖物！”

　　“是吗，我才不信你。”

　　凶爪龙也在自己的枕头上戳了洞，直到他们俩的枕头完全坏掉了。两头小小的龙裔脸上出现了开心的表情，他们不断地试图把棉花吹到对方脸上。

　　两个枕头上的飞絮像是蝴蝶一样飞了出来，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房间。

　　在一片纷乱中，爸爸拉开了门。

　　“天啊，弄成了这样。”他大叫了一声，随后很快地跑开。

　　兄弟俩忽然意识到自己犯错了，他们有些不安地盯着地上的破布，试图把棉花用爪子抱在一起。

　　“这种事情怎么不叫我！”

　　……嗯，原来是爸爸拿着自己的枕头跑了进来。

　　妈妈走进屋，她惊讶地捂住嘴，进来掐了一下三个坏东西的鼻子，随后严肃地吩咐明天要一起去买合适的枕头。

　　真是奇怪的家庭。

　　很快，凶爪龙在试图端菜的时候弄碎了盘子。

　　而惨爪龙蹲在沙发上，他已经知道怎么使用遥控器了。

　　两个孩子很快和同龄人一起念书了，只是烦恼依旧是存在的，班上的孩子们很困惑于怎么和他们相处。

　　譬如凶爪龙在和同学握手的时候不慎抓到了对方的手。

　　在痛定思痛后，凶爪龙把爪子剪掉了很多，很快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了一片。

　　惨爪龙则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平时他看上去都是死气沉沉的，戴着黑框眼镜，捧着一本书看，非常冷淡。

　　凶爪龙喜欢戴隐形眼镜，这样让他觉得世界好像没有隔阂。

　　他看着自家书呆子弟弟，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他开始强拉着惨爪龙陪他一起看特摄片和番剧……比如《叛逆的鲁鲁〇》、《厨病激发〇孩》之类的东西。

　　惨爪龙嘴上说着“滚蛋”，但还是耐心地陪他看完了。（甚至被凶爪龙抓到他在偷偷买周边）

　　……虽然现在看来，似乎造成了很多难以估量的影响。

　　改变是从高中开始的。

　　学校里出现了一伙叫“灭龙社团”的家伙，上到高三生，下到刚进学校的新生都有。他们十分排斥龙裔的存在，扬言要消灭所有的龙裔，把社会还给人类。

　　在两兄弟把这群人不客气地揍了一顿以后，事情并没有得到好转。

　　这些人开始攻击那些和兄弟俩亲近的人类。

　　一旦有人对他们表示友好，就会遭到这些家伙的霸凌。画桌子，扔书包，堵在厕所里，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

　　起初兄弟俩还能把他们的好朋友护在身下，但这种保护并不是无时无刻的。

　　他们为自己的朋友擦拭桌面，或是捡起地上的书本，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你不可能护着我一辈子。”凶爪龙的朋友这样说着，他的脸上还有点红肿的淤青，“和你们一起玩真的很高兴，但是，你们不在的时候呢？”

　　凶爪龙呆呆地看着对方，他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惨爪龙背着书包，表情很冷淡地站在他身后。凶爪龙鼓起勇气，试图挽留他的好友。

　　“可是我们……”不是永远的好朋友吗。

　　“奥拓伽隆，就送到这里吧。”朋友说。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渐渐的，就没有人愿意和凶爪龙他们交好了。

　　两人的社交逐渐变得冷清，愿意靠近他们的只有那些猫猫狗狗。

　　两兄弟开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但欧多伽隆有源源不断的书可以看，他并不孤单。他可以上学时看书，下课后看书，放学时顺便背背单词。

　　而奥拓伽隆不行。

　　他对书本没什么兴趣，他需要朋友，他渴望和朋友去打打篮球，即使是用笔在脸上画乌龟也好，而他只有弟弟。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

　　直到有一天，今天居然是他第162天没有打篮球的日子了。

　　奥拓伽隆正打算回到自己的床上，而那个喜静的弟弟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怎么了。”

　　“……”惨爪龙闭了闭眼，又叹了口气。

　　“说话啊。”

　　“呵呵，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对拥有‘魔性机车之绝望鬼火’的我说话吗，真是弱者啊。”弟弟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好像这句话已经烧掉了他的羞耻心。

　　“…………”凶爪龙的面色变得非常古怪，像是想笑，又或者是要哭，但最后他都忍住了。

　　随后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和弟弟盘膝而坐。

　　“这样不对，语气应该激动一点！”

　　“这样消沉怎么和我并肩作战呢！”弟弟很快有学有样，他的语气难得地激昂起来，伸手指向对方，就好像他们看过无数次的电视里的画面，“如果就这样自甘堕落下去，会让我很失望的啊！”

　　他扮演着一个怪异而搞笑的勇者，他模仿着那激动人心的语调。

　　“……哼，少来教训我了，你这家伙！”

　　命运的双楔，此刻合二为一。

　　他们辞去了在班上的职务，选择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二人在高中的两年有些奇妙，他们的交流对象甚至都只有彼此。

　　这样封闭的感觉甚至让他们转入大学时有点张口结舌。

　　什么样的交流才算是……友善的？

　　他们不知道。

　　在原来的人类的大学呆了一年后，凶爪龙仍然感到很不适应。随后惨爪龙支持了他的决定，两人选择转校，来到了厄尔龙大学。

　　他们翻阅着班群，辅导员告诉他们没有空出两个同学的宿舍位了，只能把兄弟俩拆分开，各自去住一个宿舍。

　　这个提议很快遭到了凶爪龙的拒绝，兄弟俩没可能分开。

　　掰扯了两个小时，辅导员实在没办法，只好告诉他们：班长会过来和他们协商。

　　但是班长迟迟不来，据说是在忙什么挑战赛的事情，饶是兄弟俩的耐心都有些耗尽了。

　　他们在宿舍里分别住了几天，几乎是天天和舍友爆发争吵。

　　在周末的时候，那个传闻中的“班长”终于露面了。

　　成熟的面孔，金色瞳仁，形似鸟喙的鼻子，两侧的鳞片像是山峦上的晶簇一般分开。

　　苍火龙一身白色的短袖，下着短裤，还穿着一双拖鞋。

　　他挠了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呜，抱歉抱歉，最近没怎么注意看群聊的消息。”

　　面前的火龙胸肌宽大，肌肉结实，声音低沉而迷人，举手投足间却有些拘谨的味道。

　　凶爪龙看得愣住了。

　　“…你好呀，同学，我是环境生物学的班长。”苍火龙对他伸出了手，“你可以叫我岚欧利斯。”

　　“…………”凶爪龙还是不说话，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有一种探究的味道。

　　好…特别的家伙。

　　好想得到他……和他多说说话，先从握个手开始，还是…

　　“我可以…咬你一下吗？”嘴上和心里说的完全不一样，话音刚落，两个人都不由得安静了一会儿。

　　该死的，我都在说什么东西。凶爪龙尴尬地噎了一下口水。

　　“呃……可、可以？”苍火龙看上去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拒绝。他把短袖挽起，将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胳膊的话可以吗？”

　　凶爪龙也没想到他会答应，那种诡异的欣喜感从他的喉咙中咽下，他很乖顺地捏住对方的胳膊，极其小心地，上下的犬齿嵌合，在对方的小臂上留下了一个牙印。

　　肉的香味。

　　在闭上眼后，五感也随之放大，凶爪龙细细感悟着。

　　这是活物的汗味，龙裔的美妙腺体中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信息素，对方紧张的吞咽声，紧咬着牙齿的忍耐声，像是五重乐一样抚过他的耳朵。

　　他再次嗅闻，这是友善的味道，血液的味道，令人兴奋的味道。

　　啊。

　　好可恶。

　　真是可恶啊。

　　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再给我一点，再给我一点可以吗。

　　苍火龙吃了一疼，看上去又要哭了，他捂住自己的胳膊上下抚摸，轻轻吸气，有些谨慎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怪异的同学。

　　“……呃，同学，这是你家乡的…什么习俗吗？”

　　“…………”凶爪龙犹豫了一下，他抹了抹嘴角，那里还残留了一点对方的气味。

　　从未有过一刻让他觉得，有一个家伙的气味让他如此渴望。

　　“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你还能让我咬吗？”

　　“……呃，这个。”

　　听到两人的声音，惨爪龙也推开门走了过来。

　　看到苍火龙后，他露出了同样的，有些怔住的表情。

　　就像是一个灵魂的两个部分会被同样的事物吸引，于是他安静地走了过来，轻轻嗅闻着苍火龙胳膊上那个鲜红的牙印。

　　“班长。”他声音平和地说，“伤口疼吗？”

　　“……咦？同学你是什么时候……噢，你们是兄弟呀。”苍火龙有些惊讶地看向这两兄弟，随后有些迟疑地说，“其实还好…毕竟我是比较皮糙肉厚的类型嘛。”

　　“嗯。”

　　惨爪龙再次嗅闻了一下，他的獠牙也轻微露了出来。像是食肉动物遇到食物时不可自拔的自然反应。

　　“惨爪一族的唾液对伤口的治疗效果很好，需要我帮你吗？”其实没有。

　　“……好吧，谢谢你。”

　　只是这个瞬间，惨爪龙就意识到了，为什么哥哥会迷恋上对方。

　　因为他也如此。

　　惨爪龙伸出薄而长的舌头，只是在刚触及皮肤的时候，口腔中的唾液就拉出了数十根软丝。

　　绵软的舌头掠过伤口，让味蕾一时变得分外丰富。雄龙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惯用的沐浴露的丝缕香气，还有哥哥所咬下的伤痕与肌肉中凹凸不平的痕迹……他将这些都纳入口中。

　　“……呃嗯，同、同学…可以了吧？”

　　舔舐还在继续，像是划过肉质上美味的肌理，舌尖触及伤口时轻得像是在爱抚，带动对方一丝不安的呻吟，还有那喘动的热气，宛如上好的调料一般让人内心动荡。

　　“…可以了。”惨爪龙收回龙舌，安静地退回哥哥身边。

　　兄弟俩和班长的接触开始变得频繁，他们对于这个温柔的雄性似乎充满了过分的探究欲。

　　他们故意吵架，又或是惹是生非，让班长来帮忙。

　　兄弟都想要知道对方耐心的尽头，又或是，当那尖利的獠牙咬在别的地方时，这位“大家长”一样的存在，会不会露出一些美味的表情。

　　等待，好像成了一件不是那么迫切的事情。

　　直到一个人类的出现，彻底地改变了现状。

　　他们住进了同一个寝室。

　　双爪也是第一次知道，班长私下的穿着会这么……奔放。

　　只穿着一条内裤的班长毫不自觉地露出了他那身漂亮的肌肉，饱满的胸肌，即使是在看书的时候都非常结实宽厚的背脊，还有那隐在下腹间，若隐若现的一条滑嫩的缝线。

　　凶爪龙总是会忍不住把班长叫走，他带对方游山玩水，买棉花糖，相约吃饭，在各种小巷的角落里，他会轻咬住苍火龙的脖子，又或是抚摸对方的胸与腹，直到苍火龙浑身颤抖起来。

　　惨爪龙更为内敛些。

　　他习惯在班长看书时撩开对方的衣物下摆，从衣物内窥探对方的肌肉线条，又或是对方身上多了哪些哥哥的咬痕。

　　……真是让人嫉妒。

　　他想着，但身体又总会情不自禁地凑上去，用舌头舔舐对方胸前的那两颗红豆，直到对方难堪地呜咽出声，胯下那翘起的肉棒顶到他的身体。

　　苍火龙虽然对小说非常精通，而小说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反而十分笨拙。

　　可能比起自己谈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恋爱更加没有负担。

　　毕竟谁会觉得爱会从天而降到自己头上呢？

　　他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胸肌，那里还有惨爪龙浅浅的咬痕。

　　……哇，真是要变成沙袋了…苍火龙苦哈哈地想着，虽然是有点舒服啦……咳咳。苍火龙脸上一红，不由得揩了一下鼻子。

　　可能皮糙肉厚的后果就是觉得对方咬得不够用力吧。

　　苍火龙一手握住簸箕，另一手拎住扫把，开始清扫地面的灰尘。

　　经过寝室里的投票表决，作为班长的他，不出意外也当上了寝室长。

　　往好处来想，他至少能赚两份学分。

　　……嗯，坏处的话，好像也不至于，反正他做这些事情已经习惯了。

　　他将地面细细扫了一遍，随后又惯常地淋了一些水，用干抹布将地上擦干净。

　　岩重真一总说他是“人妻受”，可恶，到底人妻在哪里了！

　　他不满地嘟囔了一下，明明他也没有一根垂在颈侧的麻花辫啊。

　　“你们要吃苹果吗？”苍火龙从袋子里摸出几颗苹果。

　　“不太喜欢——”这是岩重真一的声音。

　　苍火龙太了解他了，于是他又拿出了一把削皮刀，露出微笑：“那如果我也可以给你们削皮切片呢？”

　　“谢谢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苹果。”

　　岩重真一很快就乞讨似的向他伸出了手。

　　另外两个舍友脸色不太好看，他们搬了两个凳子来，紧挨着苍火龙坐下。

　　“……？”苍火龙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这是怎么了。”

　　“生气了。”

　　“吃醋了。”

　　凶爪龙与惨爪龙异口同声地说着话，随后凶爪龙撩开他的衣服，轻轻舔了一口那白皙的胸肌。惨爪龙则是把他手里的刀拿下，放在桌面。

　　他拿起那颗苹果，随手扔到了岩重真一的床上，接着凑过去舔舐苍火龙的脸。

　　“……哎呀……呜…有点痛……呃啊，别、别咬那里啦，晚上不是还要讲题吗！”

　　“我的生物学需要班长为我辅导一下。”惨爪龙默契地撩开他的另一边衣服，这下岚欧利斯的胸肌便完全裸露出来了。

　　“…不，不可以剥光班长啦！”

　　他面红耳赤地想推开两条牙龙种的脸，没想到凶爪龙反而得寸进尺地含住了他的指头。

　　“我也需要班长的辅导。”

　　苍火龙青白色的胸肌顿时被两只爪子握住，任意挤弄，露出那色情的两点乳头。

　　在惨爪龙威胁性的视线下，真一尴尬一笑，他把蚊帐一拉，躺下开始装死。

　　“……班长。”

　　“…呃……哈啊，至少把寝室门关一下…呜啊。”

　　被两条龙裔围住的感觉可能没有太好，但苍火龙的块头比他们俩都大得多，这样一看反而像是他占据了上风一样。

　　苍火龙的乳头被兄弟俩含住，他单爪掩住额头，不由得喘了一声，连力气都软了不少。

　　这段时间被双爪反复地把玩，他的身体的敏感度都该死地变高了一些。

　　幸运的是，苍火龙并不会分泌乳汁，不然他的奶汁可能就变成兄弟俩的每日饮品了。

　　想必被榨到一滴都不剩的班长会连哭都没力气吧。

　　“……可是，我真是来讲作业的…今晚有三科呢。”苍火龙可怜巴巴地看着兄弟俩，双爪紧紧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不甘心地松了口。

　　兄弟俩收起獠牙，把衣服给对方放了下去。

　　凶爪龙非常不爽地掐了一下班长的鼻子，忿忿走开。惨爪龙则过去关上了宿舍门。

　　哇，还以为要被暴露无套中出了，好险哦。

　　岚欧利斯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心有余悸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胸肌，转而轻咳两声。

　　“好啦好啦，去把你们的纸和笔拿过来吧，今晚的作业可能有点难哦。”

　　……

　　之后的日子里就不常看见苍火龙窝在宿舍里了，因为总有人会把他拉走。

　　凶爪龙想的倒是很简单，他把自己喜欢的那些地点都分享给了岚欧利斯，诸如射击场，又或是赛车的比赛场地，希望对方也会喜欢。

　　不过苍火龙总会忽然说出一些很奇怪的话。

　　譬如“哇这个服装经常看到xxx的男主会穿”

　　“这样穿的角色好像被操的概率上升了54个百分点诶”

　　“总觉得场下的7号选手和11号选手好般配呀，又磕到了……嘿嘿。”

　　“……？”凶爪龙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诶，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苍火龙紧张地看了他一眼。

　　“…没，没事。”

　　之后他们再也没去过那些地方。

　　他们去逛的地方越来越多，夜晚的公园、街道，又或是图书馆。这时连惨爪龙也可以来凑凑热闹了。

　　最讨厌兄弟俩的人大概是路边摆了气球打靶摊位的老板。

　　“哇！又打中了！”苍火龙对他们鼓了鼓掌，“你们真的好厉害！”

　　“小意思。”凶爪龙得意地笑了一下，随后和自家弟弟凌厉地对了一个眼神，两人又举起气枪，瞄向了面前的气球。

　　砰！

　　砰砰！

　　枪又准又快。

　　令人惊叹的是，双爪兄弟的射击技术都非常不错，可以说是指哪打哪，经常给苍火龙赢回一大堆毛绒抱枕，目前已经到了床上堆不下的程度。

　　虽然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但是抱起娃娃的时候，苍火龙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苍火龙经常睡在那一堆大大小小的娃娃里，叼着自己的尾巴做着美梦。

　　这是由兄弟俩为他搭起的梦幻王宫。

　　“哇，这次竟然是我们四人聚餐！”苍火龙双手合十，“我还以为真一不会来了呢！”

　　“……啊，我来到这里，大概是作者为了防止出现R18剧情。”岩重真一面无表情地吐槽了一句。

　　面前的火锅咕嘟冒着泡泡，兄弟俩坐在对面，而真一和苍火龙坐在一起。

　　凶爪龙低头盯了一会儿桌面上的筷子，他有些纠结地看向对面，那个正在拿手机使劲递给人类看的淡蓝色龙裔，人类的反应是地铁、老人、手机。

　　“…班长。”

　　“嗯？怎么了？”

　　“你最近过得开心吗？”凶爪龙问他。

　　怎么会不开心呢，毕竟带他去了这么多地方，毕竟是如此朝夕相处的时刻。

　　他们曾屡屡想做出更失礼的事情，但都忍住了。

　　“当然开心呀！”

　　让人并不意外的答案，凶爪龙的表情却变得更紧张了起来。

　　“因为看到你们很高兴，所以我也为你们高兴！”

　　苍火龙露出了笑容，火锅的热气暖烘烘的，把他的脸熏得有一瞬的朦胧。

　　在这一刻，兄弟俩明白了心中出现的不安感。

　　那你自己呢？

　　又是怎么想的？

　　“这样怎么行呢。”真一用食指不停地戳着苍火龙的额头，“这是不对的，给我快点停下来。”

　　“……我错了啦。”苍火龙乖顺地低头道歉，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稍微做一下你自己吧。”真一说，他拿起桌上的果汁杯，倒入另一个空杯中。

　　空杯如愿地被注满。

　　“如果你连自己需要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你就是一团雾气。”

　　随后，他拿起这个杯子，倒在了桌子上。

　　“连形状都难以捉摸的人，怎么能装下爱意呢。”

　　橙汁缓缓地铺满了桌面，顺着桌沿滴落在地。

　　……

　　苍火龙出生在一个有些沉闷的龙裔家庭。

　　自小以来，父母都对他报以极高的期望，他们热情，喜欢帮助邻里亲戚，甚至委屈自己的感受。

　　这是苍火龙学到的第一件事，他需要去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或者，不属于自己份内的事情。

　　这被父母叫做社交。

　　第二件事来自于父母的阴晴不定。

　　年长的苍火龙并没有太高的成就，父亲忙碌了一辈子，依然是停留在可堪温饱的阶段。于是，父亲染上了酗酒。

　　每当酒杯见底时，他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就会变得愤怒，变得青紫一片，对着儿子呼来喝去，非打即骂。

　　“岚欧利斯！”父亲大叫着他的全名，他于是艰难地露出笑脸，开始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迎来的只是一顿臭骂。

　　小小的岚欧利斯戳在原地，像在风暴里飘摇的一面淡蓝色的旗帜。

　　童年让他对情绪变得异常敏感。

　　如果让大家都露出笑容，事情会不会变得更简单一些？

　　如果我让爸爸变得高兴，他是不是就不会再责骂我了呢？

　　他这样想着，眼睛一遍一遍地描摹着地板深黑色的缝线。

　　或许是一种幼崽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反应。

　　小小的苍火龙想到：只要让别人都变得开心，那他就不会因此受伤了。

　　至于第三件事。

　　苍火龙小时候养了一只猫。他很喜欢那只猫，四蹄踏雪，尾巴尖尖很白。他给猫儿取了名字，叫“山竹”。

　　猫儿很怕他，但这依然不影响岚欧利斯对它的喜爱。

　　和动物相处是一件多么轻松愉快的事情。

　　他不用一直微笑，他可以瘪嘴，允许一直沉默寡言，还可以不开心。

　　他幻想过和自家猫儿抱在一起的时候，就算猫会很不高兴地把他的脸推开。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不影响他爱它。

　　直到在他高考前夕，母亲告诉他，已经把猫卖掉了。

　　“这是会影响到你成绩的东西，你要给家里争气，不要想这些杂七杂八的。”

　　“……”

　　砰。

　　苍火龙的书包掉在了地上。

　　冗长的沉默之后，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如果他真有一只自己的猫多好。

　　在这之后，苍火龙的脸上就只剩下温和的微笑了。

　　他的表情像是一种临场反应，温顺，又从容不迫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大家都很喜欢他。

　　大家都很喜欢“苍火龙”呢。

　　啪。

　　岩重真一轻轻敲了他一筷子，正中额头。

　　“吃菜吧。”

　　“……好。”

　　在这之后，苍火龙便很少笑了。

　　他只会躲在椅子里看书，不再理会凶爪龙，也会礼貌地让惨爪龙离他远一些。

　　面对其他同学，他又会露出温柔的笑容，依然帮助大家做这做那，忙活着那些本应该交给其他委员的事情。

　　大家好像回到了一个相敬如宾的距离。

　　墙上依然会挂上新的猫抓板，只是这次并没有新的抓痕。

　　苍火龙安静地瞥了一眼，这是他自费买的。每次坏掉，他就会买一个新的作为代替。

　　原来宿舍里并没有猫啊，他想。

　　黄昏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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