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开那扇门之前，千早爱音根本想不到自己会迎来这位意料之外的访客。

这本该是她第二次留学生涯中无数个普通的周末之一。伦敦的天空遮蔽着万年不变的灰影，缺乏光照的室外和屋内蒙上了如出一辙的暗色滤镜，叫人提不起外出的兴致。

千早爱音兴致缺缺地划开平板。喵梦亲还没更新视频，首页尽是些只看标题就懒得点开的无趣内容。她点了三两下就把它丢到一旁，重新思索着如何打发今日的闲暇。

最近课程内容不多，作业也完成得七七八八。视线从桌上摊开的书本移开，飘忽到房间另一角立着的吉他上。曾经引人注目的亮色琴身虽然如今光泽黯淡许多，指板上却还牢牢粘着“mygo!!!!!”的贴纸。在主人的精心保养下，它奏出的音色与几年前不相上下，只是频率远没有当初频繁。必不可少的学业和社交自然是原因的其中一部分，至于更深层的缘由……

千早爱音叹了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摆回到吉他。多加练习保持手感总是好的，她可不打算让自己的演奏技术生疏下去。她走向墙角，小心将吉他抱在怀里。

简单调过音，手指刚按在琴弦，将要拨动的前一刻……

叮咚。

那是门铃吗？她停下动作，抬头望向房门。

叮咚。

短暂等待后，铃声再度响起。她只得将吉他重新放好。

可是今天应该没有要来拜访的客人才对。

叮咚。

清脆的声音第三次回响在走廊。每次一声，没有催促的意味——大概是位有教养的客人。千早爱音在心中暗自猜测，快步走向玄关。

推开门的一瞬间，来人的信息素随空气一同涌入房间。熟悉的气味让毫无准备的alpha晃了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客人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愣住了。

不过对方率先反应过来，嘴角勾出一抹礼貌的浅笑：

“好久不见。”

——同属于“mygo!!!!!”的贝斯手，长崎素世。

千早爱音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停跳了。

因为长崎素世也是她的前女友。

周围环绕着冷淡的红茶香气，无比熟悉的信息素让Omega的脸与记忆里贝斯手的模样在眼前重叠，别无二致。清淡的妆容简单细致，完美到千早爱音挑不出一点瑕疵。高领毛衣外加浅色长风衣的搭配，气质干练又成熟——比起大学生更像是白领OL。

Alpha张了张嘴。该说些什么？也回一句“好久不见”？她们是什么和平分手的关系吗？

她什么也没说出口。

“导师外派来伦敦参加学术会议，也把我带过来看看。”长崎素世抬手将鬓发挽到耳后，体贴地延续着话题。

地址呢？千早爱音可不记得自己有给过她地址。

啊，但想要调查大概也不是难事。Rikki给自己寄过几次跨国快递——里面是大家给她的生日礼物——除了长崎素世。

是啊，除了长崎素世。

心底涌起一股荒诞的滑稽感。

当初两人不欢而散，这几年刻意彼此回避，怎么她突然就这么坦荡地站在自己面前？

千早爱音觉得有点想笑。

她有样学样，也揣起营业式的笑容：“原来是soyoさん……突然过来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个称呼的Omega眉梢微妙地抖了抖，随即迅速恢复常态，但千早爱音十分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无法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得逞的小小快意让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长崎素世如她所料般回避了这个问题：“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上次跟小灯提到要来伦敦，顺便聊到了anonさん，于是被拜托了来看望你。”

噢，好吧，刚说上两句话就在较劲。千早爱音咀嚼着对方口中那个生疏的称谓，只觉得牙根发痒。虽然是她起的头，但那又怎样？谁会喊几年没见面的前女友“soyorin”？脱罪的理由来得轻易。而且明明刚认识那段时间也是叫“soyoさん”的。怎么还有人会在意这种小事？

就算气质更成熟了，长崎素世果然还是那个长崎素世。小气、腹黑。Alpha心中暗自忿忿。

“anonさん？”见她迟迟不作回应，Omega还是一脸笑吟吟的样子，开口问道，“anonさん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我会跟小灯讲……”

“啊，不，没什么不方便的。”千早爱音侧身让出玄关的通道，示意对方进屋。就算早已分手，再怎么说也还是同一个乐队的队友，直接拒之门外未免闹得双方日后难堪。

不就是演戏吗。

长崎素世欠欠身子，低声说句“打扰了”。进屋后千早爱音领着她走马观花地介绍了一遍房间。这里是走廊、客厅在那、还有厨房、卫生间、卧室……这么大的房间，anonさん一个人住吗？噢，当然，我就喜欢一个人。

千早爱音回答得夹枪带棒，长崎素世也只是体面地笑笑，没有多说。

最后在客厅落了座。正打算去厨房泡茶时她被身后的Omega叫住了。长崎素世将一直拎在手里的纸袋递给她，说自己来的匆忙，只能从路过的面包店买些点心当做伴手礼。千早爱音像应对普通朋友那样表示“没关系，soyoさん有这样的心意就好了”，一面捏住纸袋侧面接过来，免得不小心跟对方有肢体接触。

当然不能当着长崎素世的面打开。绝对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反应。她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直到进了厨房才拆开纸袋。里面是几只粉红色盒子包装的三明治，印着“Red Diamond Strawberry & Creme Sandwich”的标签——某家著名连锁面包店刚推出的季节新品。据说选用了被称作“红钻草莓”的优质品种，有着独特而浓郁的水果香气，外形也很出片，一上市就迅速成为SNS里新的热门话题。可惜产品因为实在太抢手暂时脱销，水果三明治爱好者千早爱音最后遗憾地发了条SNS表示只能过一阵子再品尝了。

“什么顺便啊……”她嘟嘟囔囔地把三明治塞进冰箱。长崎素世不仅知道、并且显然还记得她的喜好。甚至特地去买这种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就连以前也是。

餐桌上的手作点心？家政课做太多了。

当季限定的饮料？喝下午茶顺便带的。

联名唇彩？跟同学逛街买的，颜色不适合我。

长崎素世总是能知道她的喜好。每一件礼物都合贴心意，哪怕是还没上市或者她还没见过的东西。起初她只觉得长崎素世很了解自己，直到巧合一再出现，以至于她开始疑惑……

自己究竟是喜欢这些礼物，还是喜欢送礼物的人？

那些过去在回忆里就像隔着层毛玻璃——破碎、模糊、遥远。在独自咀嚼的这些年里，甜味沉积到最后终究只留下苦涩。

千早爱音茫然地看着窗外。天空的云朵比先前更加浓重，投落的灰影中渐渐染上昏暗的棕黄。

……我们分手吧。

声音的主人此刻正在客厅等她。

……对不起，爱音。

既然她能猜透自己的心思。

那她也该知道过去不可能就这样化解。

“久等了。”千早爱音呈上两杯热茶，不咸不淡地打招呼。长崎素世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谢谢。”她将茶杯端到嘴边，杯中腾起的缕缕白烟掠过她的鼻尖。纤细的眉毛软了下来，Omega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空气仿佛凝结一般横亘在两人之间。这不是Alpha喜欢的氛围。

“最近乐队怎么样了？”于是她先开了口，“我的意思是，tomorin她们……”

“挺好的。小灯最近写好了新的歌词，立希的配曲也快完成了。”长崎素世掏出手机划动几下，递过屏幕。“虽然因为乐奈的建议可能还有要修改的部分，但不会有很大变动。”

短暂犹豫后千早爱音还是接过了手机，简单看过一遍后很快递了回去。

“敲定以后还是由立希那边给你发邮件，你的部分录好之后再回给她就可以。至于时间……计划是在十二月之前。”

“我知道了。”

Omega的口气听不出感情，冷淡又干脆地像是在谈论一项工作，好像她真的是哪家公司负责对接的经纪人一样。

人果然是会变的。千早爱音想。她不太喜欢听长崎素世用这种口气谈论mygo!!!!!，好像她跟这只当年跌跌撞撞才组起来的乐队没什么关系似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论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乐队对千早爱音来讲永远都是最珍视的事物。

尽管她也明白，人心就像河水，再怎样缓慢终究也会流走。今天喜欢的，明天也许会讨厌；今天迷恋的，明天说不定就淡然了。

河流不会停息，而人心也无法永恒。

何况是几年……几十年。

所以她才不愿意随便答应一辈子的约定啊。她会把这些事情当真的。

长崎素世不是更不应当这样吗？明明是她亲口……

……对不起，爱音。

Alpha的神色沉了下去。

是啊，长崎素世的确是一条不会为她停留的河。

长崎素世平静地注视着她，“有什么问题吗？Anonさん看起来似乎兴致不高。”

“……我只是觉得。”千早爱音沉默片刻，抬眼和她对视。曾经无数次凝视的湖蓝色眼眸此刻笼着一层叫她看不透的雾气，“这么久不见，soyoさん的变化出乎意料的大呢。”

对方闻言笑了起来。红茶的香气逐渐变得馥郁。

这是Alpha今天第一次看见她的眼底真正有了笑意。

“是吗？我倒觉得anonさん没怎么变呢。”她捏起杯耳，清亮的红褐色茶汤随着她的晃动轻轻旋转，“伯爵红茶。没记错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有anonさん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喝的就是这个吧？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这个味道。”

长崎素世迎着她的目光，唇角上扬，“anonさん意外的是恋旧的类型？”

“……”

因为早就习惯才完全没注意到这回事。

更让人懊恼的是，这味道跟这位前女友的信息素有八成相似。

“……那又怎么样？”热感随着恼意爬上脸颊，千早爱音呼出一口气，“毕竟soyoさん只喜欢新鲜感吧。”

所以才会跟自己分手，才会刚说完就迫不及待地丢下她走开，才会让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被弃若敝履。

现在又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信息素随着Alpha的情绪波动不自觉地尖锐起来。长崎素世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变了神色。

千早爱音只觉得她被自己戳中了痛处。萌发的怒火中更添了一把柴，烧得理智劈啪作响。

“怎么，soyoさん对我无话可说了？就像当初那样？”

“等等……”Omega垂下头，令她恼火的湖蓝色躲进了刘海的阴影里。

“没关系，就算我们之间的约定对你来说不值一提，”眼前Omega示弱的模样让她尝到报复的快意，玩弄人心的人也会被这样的话刺伤吗？

本该温和的洋甘菊气味变得充满侵略性，轻松压过了红茶的香气。千早爱音带着毫无温度的笑容继续开口，美好的回忆化作讥讽，“‘不退出联盟’。你忘记的话，我来提醒soyoさん吧。如果打算毁约，至少也要想想你答应过其他人什么事。Mygo是要组一辈子的乐队，即使我们分手了，也请你要遵守约定。至于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soyoさん。”

分手。

这两个字是她们彼此间心照不宣的禁区。

可如今千早爱音却义无反顾地踏入其中。

无言以对的长崎素世肩膀轻轻耸动，没有抬头。千早爱音保留着最后一点耐心，等待她给出答案。

“我明白、anonさん的意思了。”Omega的声音似乎带着努力克制的轻颤，“失陪一下，抱歉。”

她抓起随身的提包匆匆走进洗手间，没再看千早爱音一眼。

房间里陷入如死一般的寂静。Alpha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撑住额角的手微微发抖。报复的快感消退得无影无踪，理智回笼过后只剩下后悔。为什么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就成了这样？单纯宣泄情绪明明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些话或许算不上过火，但照长崎素世的性格，大概会很受伤……她是个内心细腻又敏感的人，千早爱音再了解不过。

刚才的样子……是哭了吧。她暗自懊恼。明明不想让她受伤的。

现在也不是追过去的时候。

千早爱音决定给彼此一点冷静的时间。她整理客厅，喷洒阻隔剂，好让因争执变得过浓的信息素散去，再为冷掉的红茶重新续杯。然而直到把这些都做完，时间已经过去不短，长崎素世却始终没再出现。

思索片刻后，她无言地叹了口气，向卫生间走去。

“soyoさん？”

门内似乎传来了水池的流水声，却没人答话。

“soyoさん？”她提高音量，轻叩房门，“你还好吗？”

仍旧是毫无回应。难道是还没缓过来？

“我刚才……讲得有点过头了。”她权当那边的人有在听她讲话，“你别在意，我不想……”

咚！

突如其来的巨大撞击声骤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某物重重地跌落在地板瓷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soyoさん!你摔倒了吗？没事吧？”

千早爱音用力拍打房门，终于从那一边听到了熟悉的人声，却在水流的遮掩下模糊得不知内容。

“我听不清楚……抱歉，我现在要进去了。”

她朝门那边喊道，一边拧动把手，锁芯只回给她刺耳的咔嚓声。

可恶。

她冲回房间取来备用钥匙，打开门锁之后径直推门而入。

眼前的场景没有她想象中的糟糕。

不，或许说，比她想象中更糟糕。

Omega发情了。

眼前的长崎素世丝毫不见刚才的体面，倚在洗手台前喘气，支撑的手臂颤抖不止。她透过镜子与她对视，濡湿的棕发成缕地贴在额头，水珠随着呼吸从潮红的面颊边滑落，顺着脖颈的曲线落入领口。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浓度过高的信息素，温和的红茶香气凝在一起变得潮湿又苦涩，沉闷得让Alpha只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根本顾不上这么多，她上前一把扶住Omega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没事吧！怎么会突然……”

她焦急道。伸手触碰到衣袖的瞬间，才发现对方半边毛衣几乎都湿掉了。是刚才摔倒的关系吗？

“抱歉，我好像……”Omega哑了嗓子，解释的声音止不住发颤。千早爱音不由分说地捞过她的手臂架在肩上，“别说这些了。”

先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而且……

富集的信息素让Alpha也开始有了反应。

长崎素世的发情期很不稳定。少则半个月，最久的一次间隔有半年。

“怎么办？Soyorin的身体会不会……”

“看过医生了，没什么大问题。”长崎素世解释道，一边按住满脸可怜巴巴还想再凑上来的粉色脑袋。“按时吃药的话可以控制在一个稍微稳定的范围里。”

千早爱音认真盯着恋人的脸，“比如多久？”

“……不超过四个月？”

“那不还是没什么区别嘛！”

当事人倒是很乐观的样子。“有什么办法。而且间隔长一点对日常生活影响也更小。”

“没考虑过再去看别的医生吗？”

“妈妈会担心的。”长崎素世打个哈欠，捉过Alpha的手臂当枕头，“借我枕一下，好困。”

睡眠不足的原因是昨晚某人不加节制的后果。千早爱音自知理亏，只好乖乖伸手，任由Omega蹭来蹭去的脑袋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

“可是这样不行吧。”Alpha在和恋人有关的事情上出奇执拗，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万一发情期突然来了怎么办？”

Omega回答的声音困倦又慵懒：“会打抑制剂的。”

“如果发情热已经开始的话抑制剂根本没用吧。”千早爱音还是有基本的生理卫生常识好吗。

怀里的Omega咕咕哝哝地又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清半个字。哪有这么快就睡着的？根本自知理亏想蒙混过关吧。

“这样哪里听得见啦。”

“……”

“soyorin？再不说的话……”

“……临时标记就好了。”长崎素世终于舍得从臂弯里抬起头，清澈的湖蓝色里倒映着她的脸。

“只要anonちゃん在的话就没关系了吧。”

将发情期的Omega带回房间，对Alpha来说各种意义上都很辛苦。

“soyoさん，刚才摔到的地方严重吗？”她从衣柜里找出一套轻薄的睡衣，转头询问道。

然而床上的长崎素世状况显然更糟糕了。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异常的潮红从脸颊一路蔓延到锁骨。Omega被发情热烧到快要失去理智，胡乱拉扯着碍事的毛衣，喘息里夹杂着破碎的呻吟。千早爱音不由地滚动喉结，脑袋一阵发晕——Omega身体所散发的热量显然也辐射给了她。

明明只要遵从本能，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Alpha和Omega的交配不就是这样天经地义的事吗？

不行。不行。不行。

现在她们只是普通队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她敲敲脑袋，不敢太过靠近，只得远远地将衣服丢到床上。

“我去帮你找药……soyoさん自己换下衣服吧。”

甚至不知道长崎素世有没有听见自己在说什么，她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抑制剂……Omega的抑制剂她怎么会有……对了。她的手提包，那里面应该会有抑制剂，或者药片之类的……

千早爱音冲进洗手间，在那只被遗落的手提包里翻找起来：钥匙、手机、化妆品……没有抑制剂。

怎么会没有抑制剂？

她难以置信，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没有抑制剂、没有药片。

可是散落一地的物品里有一件抓住了她的眼球。

一枚印着“Anon Tokyo”的粉色拨片，安静地躺在满是刮痕的塑料壳里。

“要是将来我们的歌也这么流行就好了。”

“是啊，为了这个目标……”

“更多的练习是吗？包在我身上！我以后一定会成为技术高超的吉他手！”

“好……我会等着的。”

那时的她在许下承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定做了一枚Anon Tokyo的拨片送给长崎素世。

“虽然完成那个目标还需要一段时间，”她把这枚小小的拨片放进长崎素世的掌心握紧，“但既然承诺了，千早爱音一定说到做到！在此之前，soyorin不可以忘记哦！”

为什么会在这？

她将拨片紧紧攥进手心。几颗水滴渗落指缝，沿着掌纹蔓延。

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

为什么……为什么还带着这种东西？

那些早已在记忆缝隙间落下的疑虑，如今悉数钻出了土壤。现在，她有很多问题需要长崎素世解答。

千早爱音倏地起身奔回房间，但推门所见的情景让她停下了脚步。

发情期让失去理智的Omega变成全凭本能行事的动物。衣衫不整的长崎素世把头埋进怀抱的睡衣里，大腿夹着被子不住地磨蹭。本该用来握住拨片的手从毛衣下摆伸进去，在柔软的织物下拱出暧昧的弧度。

啊……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Alpha步步逼近。

“soyoさん。我有话要问你。”

仿佛毫无察觉一般，Omega继续着动作，手在粗重的呼吸间向下游弋，目标不言而明。

“soyoさん，听到我讲话了吗？”Alpha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再抑制的洋甘菊气息将Omega包围。

“好热……”暧昧的喘息似是抱怨、似是求助。

“好好回答问题的话，我会帮你。”

手指轻巧地钻进衣摆，将毛衣推至锁骨。Omega姣好的曲线随呼吸不停起伏，饱满的乳房间隙渗入了晶莹的汗珠，在内衣挤压下呼之欲出。

千早爱音只是皱起眉毛，轻轻抚摸着清晰可见的肋骨轮廓。

“抑制剂呢？”

然而长崎素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此处，只顾着反过来抓住那只能为她带来愉悦的手，试图将它带去别处。

“我说了吧，要好好回答问题。”Alpha继续固执地在腰腹周围的敏感带打转，“没带，还是忘记了？”

Omega别无选择。

“没带……”

千早爱音抿起嘴角，将她的长裙褪下。遮掩着隐秘之处的内衣早已因为主人的动作变得岌岌可危，蕾丝边缘挤出可疑的透明水液。食指勾住几乎被挤成绳状的底部，将它拨到一旁。Omega食髓知味地迎上身体，紧紧并拢的双膝迫不及待地夹住了她。

“分开以后，soyoさん有过别的恋人吗？”

包裹手掌的丰腴腿肉紧得令人窒息，长崎素世擅自挺动腰肢，试图从中榨取一丝快感。她左右摇头，随着暧昧的液体逐渐沾满手背，喘息声也一点点地被微弱的呻吟蚕食。

这算是回答吗？

“好好说出来。”Alpha抬手向花心施力，引得Omega一阵颤栗。

“没、没有。”

给出答案后，双腿被打开了。已经变得乱七八糟的水痕中心，粉红的唇瓣翕动不止，仿佛正向眼前的上位者讨要食物。于是千早爱音喂进一截指节，长崎素世立刻绷紧了身体，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Omega早就情动得不需要什么润滑，她索性将手指径直捅到最深。层叠的穴肉被迫让出一条通道，又立刻谄媚地挤回去，抽搐着收缩起来。长崎素世抬腰抵住指根，破碎的音节不受控制地溢出喉咙，就这样到达了顶峰。

“soyoさん只被塞进一根就不行了？”未免太有感觉了吧。Alpha哑然失笑，饶有兴致地俯视着她的脸，“很久没做了？”

高潮后的Omega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偏过头喘息不语，眼皮半睁半阖地躲开对方的目光。

就算不想说话，答案也很明显了吧。千早爱音曲起埋在体内的手指，向熟悉的方向探去。所到之处的穴肉殷切地迎接着这位老友，尚在不应期的长崎素世立刻抬手掩嘴，挺腰重新将她夹住。

“这个问题就算回答了吧。”

说话间她拔出手指，蚌肉失去阻拦后诚实地吐出一汪清液。在对方投来的疑惑目光中，Alpha重新用两指分开花瓣，再度推入湿热的甬道。覆着硬茧的指尖刮过褶皱，长崎素世无助地仰头抓住她的手腕，却无法阻止它在体内抽送的动作。

“soyoさん，这么喜欢跟前女友做爱是不是不太好？”捣弄出的液体多到溢出来，耳边传来的呻吟越发明显，“看来刚才说得好像不对，soyoさん也很‘恋旧’啊。”千早爱音故意加重了咬字，狠狠捅在深处的软肉上。失去焦距的蓝色瞳孔对这些羞辱丧失了反击的能力，只会吐出些嗯嗯啊啊的音节。

小穴僵硬地一阵阵收缩，她知道这是对方又快要高潮的表现，却故意在此刻停下动作。千早爱音欺身压上去，等着那双眼睛重新聚焦在自己脸上，才有开了口。

“会自己做吗？”

“……”

长崎素世沉默着与她对视，哀怨的眼神里夹杂着恼意，最终选择闭目不语。

没关系。

她曲起双指在软肉周围慢条斯理地揉捻，指腹的茧一遍遍勾过长崎素世最喜欢的地方——在这点上她比本人更有发言权。断续的呻吟很快再度从遮掩的手背后溢出，于是她又在那声音逐渐拔高的时候停下动作。

“会自己做吗？想着我？”她微笑道。

Omega喘个不停，被欲念折磨的眼角渗出细碎的泪珠，互相接触的地方也再次开始发烫。

她知道长崎素世会屈服。因为长崎素世知道她一定会做到自己屈服为止。

“……嗯。”

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于是千早爱音仁慈地加大力度揉弄，每一下都直直戳在花蕊深处。退去的潮水很快重新涌上来，漫过胸口，淹没脖颈，最终将她完全沉溺在海底。

长崎素世的眼神空洞失焦，嘴巴像鱼一样张合，却失去了呼吸。千早爱音俯身用牙齿抵住她的喉咙，轻轻咬合。刺入皮肤的尖牙带来痛楚，神志回笼后Omega才记起自己需要呼吸。

红茶和洋甘菊的气味的空气中互相纠缠。顺滑优雅的香气中和了温暖的花香，闻起来舒缓又惬意，不至于甜到过头。

将头埋在Omega颈间深深吸气，Alpha用鼻尖厮磨着她的咽喉。

“真怀念啊。”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这样的感叹。

那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Alpha抓住她的手向下摩挲，直到触碰到某个烫得吓人的柱体。手指触电一般条件反射地想缩回，却被对方牢牢按在上面。她被强迫着上下抚弄那根东西，Alpha把头埋在她耳边，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呜咽起来。

以前总是这样。被她触碰的时候千早爱音没有一点Alpha的样子，总是这样发出呜呜的哀鸣，湿漉漉的灰色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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