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学季，又到了我工作最忙的时候，今年新生收了500多个，11个班，应该是近几年最多的一届了。

入学体检是三个年级一起做的，每年都有，原本是我最喜欢的环节，但我最近股票输了很多，几个月前就已经是负债状态，心态非常暴躁，无心享受工作。

这个阶段的熊孩子聚在一起又乱得不行，走廊上两排队伍吵得像菜市场，屋里说话都得扯着嗓。

有一直跑进来问轮没轮到他的，轮到他了人又不见了的，让排后面的人先做，做一半他又进来问怎么还没轮到他，我气的在走廊咆哮，好不容易镇住场面，顺利地做了几个，又有人急冲冲跑进来大喊，“老师！后面打起来了，流血了！”

我特么又得放下手里的活去处理打架的，干得我一肚子火。

从早上8点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中间只抽空扒了两口外卖，上了两次厕所。

整理完全部档案后，立刻就有了一种要与世长辞的感觉。

临辞未辞之际听到一阵敲门声，有个班主任站在门口，我都没注意她什么时候来的。

“杨老师，你好像有点死了。”

“这帮学生太能闹腾了。”

“您再辛苦一下，还有个学生没报到，他家里是乡下的，第一次自己出门，迷路了，好在还知道找jc，一会他到了我让他直接来你这里。”

她放下一个空档案，又连说了几声辛苦辛苦。

我太阳穴在抽搐，想掐死这个素未谋面的逼崽子，全员报道你迟到，放小说和漫画里是主角的出场方式，你若不是天赋异禀貌比陈乐，老子他妈第一集就杀了你！

我起来洗了把脸，镜子里的我略显疲惫，但依旧潇洒，就是头发有点长。负债之后理发次数都变少了，托尼动不动68，88，128的，跟抢一样，为了省钱，我买了把推子，已经自己实操了两次，能达到88的水平，但是操作起来还是觉得麻烦，不知不觉又长长了。

推子质量不太行，噪音很大，在狭小的空间里使用，基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我歪着脖子处理两侧的渐变，注意力都在手上，镜子里突然多了一个脑袋，给我吓一跳。

“报道！”一个标准的辣条音，“我嘞个骚刚！居然能自己理发！六百六十六啊。”

我没空搭理他，刚才那一吓让我手抖了，左侧的渐变铲高了点，要补救的话其他部位也得再修掉一些，88的发型秒变15。

我瞪着这个孩子，一米五左右的身高，一头low到爆的锡纸烫，脸上晒得黢黑。

害我加班，毁我发型，你已有取死之道！

我的表情已经很严肃，但这逼孩子完全不懂看脸色，居然还在对着镜子跳科目三。

我一把把他捞过来，对着他的脑门铲了一刀。“头发太长，违反校规了。”

他的手定在空中，“啊！你个老六！我的头发啊！”他扑到镜子前撩起刘海，那里已经秃了一块。

我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掐着他后脖子把他按到洗手池里，他挣扎着喊了几声疼，我装作听不见，从下往上把他后脑勺剃了个干净，确定秃了才放他起来。

他起来后伸手一摸，又是一声大叫，“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得很，偷袭我！”

“站好，手放下去。”我的语气没有感情，他应该也知道他的头发只剩一条路了，嘴里不停嘟囔着“被资本做局了，被资本做局了....”

我边铲边观察他的脸，好丑一小孩，朝天鼻，大小眼，一单一双，眉毛很短，疼的时候一咧嘴，一口烂牙呲得像七鳃鳗。

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他出生的时候医生就没想过把他塞回去吗？这脸纯粹是冲着恶心人捏的。

他长到这么大一定吃了不少苦，但他丑得我泛不起半点同情。

我拿了个垃圾袋丢给他，让他帮忙打扫干净，弄完后开始给做档案。

“名字。”

“余小余。”

我指了指墙边的体重秤，“衣服鞋子脱了站上去。”

他站到秤前，脱下上衣和鞋子，背上也晒得九成熟，整个暑假估计都在外面溜达。

“裤子也要脱吗？”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其实不用脱，没有那么精确的必要，而且因为工作量会增加，检查发育这个环节去年就取消了，现在体检的项目只有身高体重，视力，有无需要注意的传染性皮肤病和先天性的遗传病。

所以现在这工作是什么好处也捞不着，纯累人，难得有一个送上门的，却是个各方面都很讨人厌的熊孩子。

“要，脱光。”我没理由放过他。

他“哦”了一声，弯腰脱到脚踝，顶出一个十分亮眼的小屁股，浑圆紧实，他原本的肤色其实很白，跟被晒过的部分对比，白的像会发光。

“暑假是天天去游泳吗？”

“包的，我们镇有口泉眼，没人比我潜得深。”

他用脚趾把裤子甩到一边，双手叉腰，正对着我站到秤上。

小小的一条随动作抖动，或者叫一粒更合适，跟他原本的肤色一样干净，隐约布有几根血管，杂草未生，包皮紧缩，顶出一尖嫩芽，还没有要开放的意思。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有些微勃，我把视线移开，不小心对上了他的脸，他冲我挤了一个可能他自己觉得很可爱的表情。

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对了这么一眼胃里有点不舒服，真的好丑，没有头发的修饰，他五官的缺陷被无限放大，丑得一览无余，把你剃光头了受伤的居然是我？你真是主角？？

我想赶紧结束工作，我真的太累了，我把卡尺顶到他头顶，又扫了一眼体重，身高145cm差一点，体重40kg也差一点，全校最矮的男生了，他的校服得穿女号。

将这些信息写进档案，我打开了视力表的灯箱，让他站到线外，他没有穿上衣服，就这么走了过来。

“你自己遮住一只眼，挡住就行，别用手压着。”

我依次一排排往下指，他都能看清，每过一个就“耶～”一下，“六百六十六”的，手舞足蹈，表情也逐渐放肆，我的耐心快被消磨完了，示意他赶紧测另一只，指了一个符号，却发现他没反应，站在那一个劲的揉眼睛。

“又怎么了？”

“....”

“头发掉眼睛里了？我看看。”

“阿玛特拉斯！”

我大脑空白了一秒，一股无名火噌一下直冲我天灵盖！一句一个烂梗一句一个烂梗！他以为他很帅吗？他真的不知道他很丑吗！？像只未开智还脱毛的猴子！

“你再给我扯一句烂梗我撕烂你的嘴！没玩没了！赶紧测完给我滚！”手里的笔都被我掰折了，我一阵眩晕，吼太用力大脑有点缺氧，但效果不错，这逼孩子吓懵了。

“能不能好好测？”我再次恐吓他。

他紧抿嘴唇一个劲点头，很好，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他已经朝人类进化了一步。

后面的检查做的很顺，他像是被我吼傻了一样，目光呆滞。我突然意识到，我似乎暴躁过头了，不该把负债的压力发泄到学生身上。

我转用十分和蔼的语气提醒他，“同学，都做完了哦～”

他回过神来，眼神有些茫然，肯定把我当成什么双重人格了，我刚想道个歉，他飞快的穿上衣服，拎着鞋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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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初中这个阶段的学生最难管理，精力充沛不听教诲，越不让他们干嘛他们就越干，为了避免出现重大安全事故，学校每天会安排一个职工在校园内巡逻。

教室走廊有监控，在那里聚集的都是好孩子，巡逻的重点集中在操场，太阳大的能晒死人，那些刺头都缩在墙角的阴影里，他们毫无目的蹲在那里，三五一群，打量过往的人，不时飘出阵阵烟雾。

跑道上热浪翻滚，我实在不想为了驱赶他们特意走上去，我在等待放哨的发现我。

很快，一个大傻春跟我对上了眼，我虚空一指，那边像受惊的蚂蚁一样四散。

这些学生都很给我面子，因为我是校医，他们惹出什么事，倒霉的是他们班主任，所以我一般不会为难他们。

四散的人群中有颗光头，他在各个群体间穿梭，大家都不想搭理他，像赶苍蝇一样把他赶来赶去。

我真的无意关注他，但那颗光头实在扎眼，这两天哪哪都能遇到。

人群经过我时，我听到他们在议论，说什么小秃子，外星人之类的，有的内容十分恶毒，用来攻击同学已经过分了。

我望着孤零零跟在人群最后面的余小余，有点内疚，他被排挤如果是因为丑陋或者抽象，我应该都不会同情他，但他被攻击的点集中在光头上，那就是我造的孽了....虽然某种程度上是他活该。

他跟人群保持着一段距离，等人都经过后我叫住了他。

“余小余。”

他抬头看我，往后退了一小步，没说话，好丑。

“我请你吃饭，晚饭来找我。”

“啊？为什...”

“别废话了，回教室。”我把他搂过来，顺手rua了一把光头，沙沙的，手感很好。

下课后，余小余来到我办公室，我本来想带他出去吃，但余额只剩一块八毛，就算外卖大战都点不起东西，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请他吃食堂。

食堂的队伍很长，但我不用排队，我带着余小余走到最前面，自己点了几个菜后，将饭卡递给他。

“你想吃什么随便拿。”

“六百六十六。”

“不许再说这些烂梗！”我严正得警告他。

他一抿嘴，做了个拉链拉上的手势，接过饭卡。

我没有等他，找了张空桌坐下，刚吃了两口就听到队伍前面发出骚动。

“死秃子吃这么多鸡腿，吃得下吗？”

一个身材逼近成年人的学生举着余小余的托盘，余小余在他脚边蹦蹦跳跳。

“还我！”

“你来拿呀，再蹦高点。”

周围排队的人发出哄笑，拍着手跟风嘲讽。

我放下筷子，径直走过去，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那些学生看到我顿时就安静了，我对着那个高个的学生伸出手，那个学生乖乖把托盘放我手上，我又把托盘递给余小余。

余小余接过托盘，梗着脖子“哼～”一声，一脚踢在那高个的小腿上。

我没想到他会来这一下，有仇当场就报的性格我很欣赏，给他指了指我坐的桌子，示意他占了便宜赶紧溜。

余小余很识趣，端着托盘飞快地走了，我跟在他后面坐下，这逼孩子也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拿的全是鸡腿，一个两块钱呢！

“饭卡还我。”我说着，从他盘里拿了一个，他想护食，被我瞪了回去。作为交换，我从自己的菜里分了点番茄炒蛋给他，提醒他也多吃点蔬菜，

“营养均衡才能长高。”

他低着头，一手一个鸡腿，突然肩膀耸动，压低着声音抽泣。

我叹了口气，就算性格再怎么抽象，碰到霸凌还是会委屈啊，小西以前也被霸凌，但他后来有人罩着，余小余恐怕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头发半个月就长出来了，矮你就多吃点呗，有什么好哭的。”按我的经验，人脆弱的时候被温柔地安慰就会破防，所以我经量说得轻挑，不想他在这种场合情绪失控，保留这点小小的尊严，能让他以后过的好一点。

不过他还是破防了，他把鸡腿塞到嘴里，试图堵住哭声，但“嘤嘤嘤”的声音还是挤了出来，鼻涕都滴到他盘里。

“恶心死了！快吸回去，鸡腿都脏了。”

“...”

“余小余同学，好好吃饭行吗？委屈等吃饱了再说。”

他猛吸一口气，把鼻涕都吸了回去，嘟嘟囔囔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咽下去好好说。”

他嚼了一分钟，锤了锤胸口， “我不是委屈。”

“那你哭什么？”

“他的腿好硬，我脚疼...”

我低头看了眼桌子底下，他踢人的那只脚在空中颤抖，我把头抬起来，他又拿了两个鸡腿往嘴里塞，咬住后抽出两根骨头，嚼得面目狰狞，那张脸比原来更倒胃口。

没人能对着这张脸吃饭，我把我的盘子推给他，“全吃了吧，别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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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晚上九点半，铃一响，校园内游荡的学生都渐渐往宿舍楼汇聚，学生是什么样的类型，看他们走路就能分辨，爱学习的走在一起都在讨论数学题。喜欢体育会有虚空过人，虚空投篮之类的迷惑行为。玩游戏的都在骂旁边的人菜逼。小情侣走得很慢，在人多的地方不敢靠得太近，隔空对视一眼就能傻笑半天。

都是青春的气息，我很喜欢看着他们成群结队走过，他们的身上的活力能感染我。

陈乐曾吐槽，说我的行为像个老妖怪，吸食童男童女的阳气，说的非常贴切，于是我就扒了他猛吸他阳气。

真怀念他们没毕业的日子。

一番感慨，人群走远，我回到办公室，发现余小余在里面，他听见动静，回头看向我，鼻青脸肿，领口都是破的。

“挨揍了？食堂那个学生？”我有预感他要倒霉，现在这一幕我并不惊讶。

“没有，我上楼梯摔的。”他还在嘴硬。

“我们学校有这么凶残的楼梯吗？我怎么没爬过。”

“...”

我拿来医药箱，帮他处理伤口，也给他时间组织语言，他疼得直龇牙，却一句话都不说，我只能再次发问。

“他哪个班的啊？”

“我不知道...”

其实那学生我有印象，跟他一个班的，我就是想试试他说不说，不说八成就是被威胁过，别看他现在肿得厉害，睡一觉就看不太出来了，他要是自己不说，那这顿揍就算白挨了。

我不想再逼问他，故意把药的面积涂大点，干了后会很明显，任何老师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头面弄完，又问他身上有没有伤，他说没有，我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打他的人估计也是被丑到了，拳头只对着脸锤。

药干了以后，他看起来像个卤蛋发了霉，把我都丑笑了，他哭丧着脸问我，“笑什么？”

我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递给他看，他看了一眼，立刻把脸扭开，我就逗他，再递到他面前，他扭了两圈嘴角逐渐压不住，噗呲笑出了声，“你好烦啊。”

但是他一笑就挤到脸上的伤，像是触动了什么，又消沉下去，“杨老师，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真的不知道吗？”我有点惊讶，他不可能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大概是想让我安慰他吧。

“没关系，这个世界上也有人交朋友不卡颜的。”

“比如老师吗？”

“不，我卡颜，卡超严。”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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