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说？是这个，暂缓了血腥誓约的蔓延？”

狼兽摸索着手中白色的佩玉，眼神里带着狐疑，却忍不住津津有味地端详。

“没错。”

青龙笑呵呵地从两人身后现身，结实的胳膊一把揽过两只狼兽的肩膀，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家常：“这正是你我能够保持冷静的原因～”

“欸！你从哪冒出来的？”艾瑟瑞亚忍不住敲了敲龙兽的脑袋，看着他们熟络的样子，心下顿时明白——这大概是旧相识。

沃里克的视线却慢慢转向那头龙兽，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打量，好像一点也不见外。下一瞬，他动作干脆利落，一把掠过了龙兽的手，直接将那东西夺了过来：

“什么新奇玩意？让我瞅瞅。”

突如其来的冒犯让伊森微微一愣，垂落的翅膀猛地张开，倏忽间便遮住了半片天空。龙翼振动时，卷起的风暴将树木吹得沙沙作响。透过纷飞的落叶，与沃里克眼神接触的那一瞬，他心底涌起一种说不上来，又朦胧飘渺的奇妙感觉。

“我不管你是谁，”沃里克满不在乎地耸肩，眉毛挑起，看起来很是欠揍。他手里把玩着那东西，语气像是宣布所有权：“既然是艾瑟瑞亚的朋友，那你的东西——自然就是在下的~”

那东西是一枚镜子，表面光洁，透亮，其用途大致是欣赏自己的美貌。他不禁轻哼一声：“哈？臭美的玩意？”眼神还下意识瞟了伊森那张俊俏的脸庞——不得不承认，估计还真是。

望着伊森一脸茫然的表情，气氛也逐渐凝重起来，艾瑟瑞亚一脸堆笑地把他们拉开，暗暗叫苦：这两个性子，一个直来直往，一个外柔内刚，根本不对付！

没想到此时伊森却笑了。

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露出一颗尖尖的犬齿，那笑容非但不显凶悍，反而带着几分少年般的洒脱不羁。翠绿色的龙瞳微微眯起，阳光在瞳底折射出琥珀般的光泽，眼尾若隐若现地浮起几道浅纹。

“我说这位朋友，你很有趣。但初次会面，请不要太过分。”

沃里克一愣，竟忍不住侧过头再看他一眼。剑眉星目，轮廓分明，果然如艾瑟瑞亚所说——这头龙兽俊朗过人。

伊森收回笑意，神色正了几分，语气清冷而明晰：“那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它通过我的瞳孔和龙族交流。我的叔叔病得很重，我需要...”

他话音未落，沃里克便干脆利落地把镜子拍回他掌心，顺势握了个手。

“知道啦知道啦，啰嗦。”

伊森眯起眼，笑容重新浮上了面颊，嘴角的弧线透露出几分姿色。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色的宝玉：“就是这个，叔叔只告诉了我艾瑟瑞亚的大致去向，至于这个——当我靠近你时，我感觉它在我的腰间跳动，就像...一颗心脏。”

青龙拨开鬓角的云发，把它放在阳光里。透过它澄明的材质，便能看清一颗蓝色的月亮。

“所以，自我靠近沃里克的几天起，那种躁动，好胜的情绪已经近乎全无...”艾瑟瑞亚沙哑的嗓音响起，伊森静静地望着他微微下垂的眼睛。他并不是在为自己而惋惜，而是带着某种冷静的洞察。稍作停顿后，他抬眼，目光与伊森再次对触，轻声问：“可有解决之道？”

“别急。”

三人围坐在一起，龙兽的声音却压得很低：“首先是这个。”

“在伊里西恩时，伯父并没有告诉我它真正的用途——而我如今才明白，他担心我离开结界后，会变得顽劣、狂躁，甚至失控。正如你们所说，它能在一定范围内保持心智清明。”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哽了一下。目光垂下，仿佛在注视玉石里倒映的某个身影。

“伯父他……他是个伟大的人。”说到这里，伊森不禁有些哽咽，语气里带着忍不住的颤音，“他借助山巅穹顶的散射，制造了一个尽可能大的结界，庇护了整个族群。”

他停顿了片刻，眼睛里泛起一丝荡漾：“但这终究违背了宝石最初的原则。过度透支力量……或许正在一点一点吞噬他——以某种远古而奇怪的方式”

“所以——”

沃里克刚要插嘴，艾瑟瑞亚立刻出声打断，眼神凌厉地横了他一眼。虽然狼兽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疑惑与不屑，还是听着龙兽继续把话说完：

伊森深吸了一口气，话语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

“牧师说，他的虚弱并非源自咒诅。反而更像是……纵欲过度的迹象。”

这句话落下，空气骤然一滞。眼光在三人之间流动，却谁也没再开口。伊森望向艾瑟瑞亚，只见他眉头微蹙，而一旁的沃里克神情复杂，似乎想不到这事情的来由。伊森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那块玉佩透过阳光和帷帐，映得他面庞一半阴影，一半明亮。

见两狼狐疑不解，伊森继续补充到：”我的叔叔，从来都是刚直清正之人，他万不得...不会去做那种肮脏下流的事情的。”

他顿了顿，收敛起低落的神色。他们今晚就要启程，万不能因为这点情绪而误了正事。

沉默良久，沃里克像是经过了很多思考，也似乎是忘了有一多半。但终于，他猛地抬起头，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气把憋在嘴里的问题全都砸了出来：“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宝石难道会透支吗？结界是不是要撑不住了？还有，令叔并未告你实情，你是如何知晓——这解决之道的？！”

他一连串的话急急地喷出来，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语气里带着焦躁，但终究是抵不过那久憋后的痛快。

伊森几乎是被他一连串的高调发言整得一脸懵逼，他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但将错就错，他说：“我往返圣城数次，有次叔父不在。我便好奇看了那水晶球，我本以为是一位智者会解开这道谜题。倒也可笑，是两头蛮族的蠢熊意外发现了这个。”

谈到这两头熊的形貌着装，沃里克隐隐约约感觉在黑市曾经见过，抑或是在梦中。他想起曾在那里会面过一位“夜鹰”先生，可能和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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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车辘辘，扬起一路尘土。

马车的颠簸声伴随着风声，从傍晚一直延续到清晨。赶了一路，肩上的几乎多了一层厚厚的风尘。沃里克不时扯开车帘向外张望，灰狼的目光总是敏锐，不耐烦地瞥着窗外发出的动静。艾瑟瑞亚则安静许多，他侧躺在后座，银白的长发贴着木板，口里吟诵着骑士守则十条。至于伊森——他直接坐在了车顶，双腿随意地悬在空中，背后的宽阔的龙翼张开，聆听着风的声音。头发随着风意飘忽，透出九分的潇洒。马车在崎岖的石路上摇晃，他却稳稳坐着，任凭道路起伏，也没有丝毫失衡。

下面，沃里克掀开车帘，仰头看便看到了他那副姿态，急忙向艾瑟瑞亚吐槽：“这小子，摆谱倒是有那么一手。”

车辆一路驶入山洼，直到暮色渐起，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荒破的小村子。

“这是哪？”

“乌尔苏拉。分别的那一天，他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会来这里找他的。”沃里克坚定的回答道，腰间的玉佩好像也有了一丝感应。呼啸着风声指向某个方向。而伊森的，也同样，散发着绿色的荧光，指着和前者一样的方向。

洞入深处。

沃里克率先轻跃下车，脚步重重地落在地面，声音响亮：“到了。”

村口有石砌的围墙，粗糙且坚固。大门上方是木砌的图纹雕饰，入口两侧挂着摇曳的兽骨灯，昏黄的光映出了一条通向腹地的石板路。远远地能看见几头狼族少年正在原野里玩耍。

说难听些，这里与其说是村落，倒不如说是依山排布的一片废墟。层层叠叠的破旧屋舍沿着山坡排布，大多的屋顶覆着厚厚的茅草，有些则没有。房屋的顶侧，都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破洞，让他们有怀疑过，这里是否有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空气里带着潮湿的草木香，混杂着兽皮晾晒的腥味，但更多的——是木料陈腐的酸霉气味。果然，这里房屋的破败并不是一蹴而就，这里靠近海岸，频繁到来的雨季使降水浸透了疏松的木料，递而造成了这一破旧不堪的荒凉景象。

村口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狼族的古语，已经模糊到看不清完整的字迹。

读过一点古语的艾瑟瑞亚靠近，抚了抚那陈旧不清的文字。又咬了咬嘴唇，给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答案：这里是魔法的地界。

他们挨家挨户敲门，讯问。这里的居民十分好客，都邀请他们进去里面坐一坐，艾瑟瑞亚一一婉言回绝了。终于到了一家寒舍的门口，沃里克和伊森的心跳顿感强烈，推开陈旧的木门，一位老者正坐在椅子上，摆正了姿势等待客人的到来。

“大驾光临啊，沃里克。”

老者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眼神透过昏黄的灯火，安然落在他们身上，似乎早已预料到有这一刻。他抬手示意，指向屋内的木椅：“进来坐吧。”

沃里克心头一震，跟随进去，赤爪子在木地板上“咚咚”回响。等他走近几步，才意识到老者的目光已转向自己身后的同伴。

“冒犯了，”沃里克愈感慌张，他未向主人提前说明，便带来了这两位同伴。急忙地补充介绍道：“这位是艾瑟瑞亚，在下的挚友，是塞伦纳德一脉骑士团的一员。”他目光略微一转，看向那位站姿洒脱的龙兽，“至于这一位，是伊森，龙族的后裔。他今天来这里，是有要事要向您请教。”

相比于第一次见面时的不羁，这样的答复让阿努比斯很是满意。他骄傲地昂起头，金色的瞳孔扫过几人，轻笑一声：“现在...出事了吗，犯得着几位大人来这个破地方——找我这个老头子。”虽然语言尖锐，但嘴边的快意很快出卖了他的一切。

“刚好，给你们见位老朋友。”黑狼打个响指，一顶绅士帽从屋侧悄咪咪探出，紧接着便是那棕黄色的浓密的鬃毛。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沃里克眼睛一亮，便大步迎了上去，一把将他抱了个结实。虽然先前有了龃龉，但自从上次会面后，误会与过节一消而散。在来往的书信与任务中，他们显然成了过命的交情。虽然同为弗拉维乌斯服务，他们都心怀疑问与抵触，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再见了。

哈伦浓密的毛发蹭的他直痒痒，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沃里克平日骄傲刻薄，没想到在遇到老友时，却像条小狗一样摇头摆尾。

伊森的眼睛瞪得老大，爪子偷偷地做了个指向的动作，面朝艾瑟瑞亚低声道：”他，平时也是这样的？”

“大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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