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3年的风，吹在身上还是那么回事儿，不好不坏。我住的这个城市叫“海城”，挺俗的一个名字，靠海，不大不小，不多不少的人每天挤在地铁里，为了那点工资拼死拼活。电视新闻里，不是这里经济又怎么了，就是那里又有个明星出轨了，偶尔会插播一条“某某地区发生不明原因地质活动”或者“某化工厂发生剧烈爆-炸”，配上点烟雾缭ikin的视频。老百姓看着也就是一愣，然后继续低头吃饭，觉得这事儿离自己挺远的。他们不知道，那不是什么地质活动，也不是什么爆-炸，那是“它们”来了，然后，被我们这种人给处理了。

我叫“岚”，至少在网上，我的ID是“Stiletto岚”。听起来有点中二，但挺好记。我的“工作”，就是个高跟鞋测评员。这听起来挺扯的，一个测评高跟鞋的能赚多少钱？但你架不住我玩得花啊。当别的博主穿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在商场里走两步，摆几个pose，说说鞋子磨不磨脚的时候，我已经穿着14厘米的细针跟，在铺满鹅卵石的路上跑酷了。或者穿着绑带到膝盖的罗马高跟凉鞋，在极限运动的场地上玩平衡木。我的视频里，没有别的，就是纯粹的身体控制，把一双双在普通人看来简直是刑具的鞋子，穿成跟长在自己脚上一样。

我火了，钱也赚得不少。那些高跟鞋品牌疯了一样给我寄新品，给我打钱，只求我能在视频里穿一下他们的鞋子，做几个我的招牌动作。粉丝们在底下狂喊“女王”、“这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他们喜欢看我穿着细得像针一样的鞋跟，稳稳地做出各种反人体的动作，那种极致的危险和极致的美感，让他们欲罢不能。他们不知道，这点“难度”，对我来说，跟走路没什么区别。

我关掉直播设备，把脚上那双价值三万多的镶钻高跟鞋脱下来。脚踝上连个红印都没有，我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脚趾，都保养得跟艺术品似的。每天三个小时的身体护理可不是白做的。我身高一米八，全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G罩杯的胸部也是靠着每天雷打不动的胸肌锻炼和按摩才维持得这么挺拔。我的身体，就是我的一切，是我最信任的、也是唯一的武器。我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枪-械、刀-具，更不信什么高科技。只有自己的肌肉、骨骼和神经，才是最可靠的。

我赤着脚走出我的家庭摄影棚，大理石地板有点凉，踩上去挺舒服的。客厅里，他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打游戏。他叫阿哲，是我的合租室友。

我们是在一个网络游戏里认识的，当时我俩组队，他负责输出，我负责当“坦克”在前面抗伤害，配合得天衣无缝。后来聊得多了，发现居然在同一个城市，他正好在找地方住，我这房子又空着一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合租了。

他长得是真帅，不是那种娘娘腔的小鲜肉，是那种眉眼很深邃，鼻梁很高，带着点野性的帅。他打游戏的时候特专注，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喉结偶尔会滑动一下。我就喜欢这么看着他。

“又在拍你的‘杂技’视频？”他没回头，但显然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赚钱嘛，不寒碜。”我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冰水，拧开灌了一大口。

“你那些鞋子，看着就脚疼。”他终于打完一局，摘下耳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上的T恤被肌肉撑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说真的，你就不怕哪天崴了脚，把脚脖子给拧断了？”

我笑了笑，走到他身后，弯下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着他的电脑屏幕。“我要是那么容易就把脚脖子拧断，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我的头发垂下来，蹭着他的脖子，他有点不自在地缩了一下，耳朵尖有点红。

真可爱。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哎，我饿了，晚上吃什么？”

“叫外卖吧，想吃什么？”他转过头，我们的脸离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很好闻。

“不要，外卖油太大。你给我做吧，我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我几乎是在撒娇了，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肉麻，但对着他，我就忍不住。

“大小姐，我刚打完游戏，累死了。”他嘴上抱怨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站了起来，走向厨房。“行吧行吧，怕了你了，番茄炒蛋是吧，再给你炒个青菜。”

我心满意足地窝在他刚刚坐过的电竞椅里，椅子上还留着他的温度和气味。我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觉得特别安心。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有钱，有闲，还有他。这种平静的日子，是我用另一重身份拼了命换来的。

外人都觉得我俩是一对，送快递的、楼下便利店的收银员，都管我叫“阿哲媳妇儿”。我从不解释，他也没否认过。我俩就这么保持着一种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奇怪关系。我知道他对我也有好感，但他不说，我也就装傻。我怕，我怕一旦关系挑明了，我的秘密就更藏不住了。谁会跟一个随时可能在深夜消失，然后带着一身伤回来的“怪物”谈恋爱呢？

就在我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时，一种极其细微的震动，从大地深处传来。不是地震，比地震的频率要高，而且带着一种……怎么说呢，一种“恶意”。普通人完全感觉不到，但我的身体能。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立起来了，血液流速开始加快，心跳也变得沉重有力。

又来了。

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也冷了下来。

“阿哲，我突然想起来公司有点急事要处理，我得出去一趟，晚饭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我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啊？这么晚了还出去？”他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拿着个番茄。“什么事这么急啊？”

“一个合作方临时要改合同，没办法。”我随便扯了个谎，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回我的房间。“别等我了，今晚可能很晚才回来。”

“哦，那你注意安全。”他没多想，又缩回厨房去了。

我“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反锁。外面的世界瞬间被隔绝。我靠在门上，深呼吸，那种独特的震动越来越清晰了。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正在城市东边的码头区“醒”过来。

不能再等了。

我走到房间中央，闭上眼睛。身体里，一股沉睡的能量开始苏醒，像岩浆一样在我的血管里流动。我的身高开始变化，骨骼在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肌肉纤维被拉长、重组，密度变得比钢铁还大。皮肤上开始泛起银色和红色的光芒，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古老而神秘的花纹。我的身体在发光发热，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这是一个痛苦又充满力量的过程，每一次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把人类的脆弱躯壳撕碎，再重组成神。

很快，我的头就已经顶到了天花板。我的人类形态已经无法容纳这股力量。我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在渴望战斗。

我不再是那个一米八的“Stiletto岚”，我变成了几十米高的巨人，一个……奥特曼。

我的房间里没有任何高科技传送装置，我也不需要。我意念一动，身体开始变得虚无，像一团光，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天花板、楼顶，瞬间就来到了海城的万米高空。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我巨大的身躯，脚下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像一盘撒碎了的钻石。我低头能看到我和阿哲住的那栋楼，那个小小的窗户里还亮着温暖的灯光。他在里面，可能正在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番-茄炒蛋，可惜我今晚吃不到了。

我转过身，望向东边的码头。那里的黑暗中，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正在扩散，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黑影正在从海水中缓缓升起。

我的眼神变得冰冷。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扰我的生活，我就把你撕碎。

第二章

我悬浮在城市的上空，像一颗午夜的星辰。光芒褪去后，我此刻的样子才真正显现出来。我的身体，被一层仿佛液态金属般光滑的“皮肤”所包裹，与其说是装甲，不如说是一件完美的、和我血肉相连的紧身衣。主体是深邃的银色，上面流动着大面积的绯红纹路，从我的胸口一直延伸到大腿，勾勒出我身体最引以为傲的曲线。在关节和腰腹的部位，则是深邃的蓝色作为点缀，像是暗夜里的星河。我的胸口，那对G罩杯的丰-满被这层“皮肤”完美地包裹，顶端是两点鲜艳的红色，随着我的呼吸微微起伏。

而我的脚下，那双永远不会离身的超高跟鞋，此刻也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它们通体银白，闪烁着冰冷的光泽，鞋跟超过了20厘米，细得像一把匕-首的尖刃，这是我最致命的武器。它们不是外置的装备，而是和我这身“战衣”一同生成，脚跟和脚背的线条完美地融入了这身银红蓝相间的流光之中，脚趾的形态在光滑的表面下若隐隐现。这才是我的完全体，一个为了战斗和杀-戮而生的、完美的形态。

我不再耽搁，身体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瞬间撕-裂夜空，朝着东边的码头区坠-落下去。

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湿咸的海风中摇曳。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腐烂海藻的味道，以及……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令人作呕的腥臭。

“嘶啦——”

我还没落地，几道黑影就从集装箱的阴影里窜了出来，它们长得像放大了几百倍的节肢动物，有着锋利的前爪和恶心的口器，朝着我扑了过来。这些就是“小兵”，杂碎而已。

我甚至懒得用手。身体还在半空中，右腿已经化作一道残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横扫而出。那20厘米的、闪着寒光的鞋跟，就是最锋利的刀刃。只听见“噗嗤、噗嗤”几声闷响，那几个扑上来的黑影，就像是被高速卡车撞到的西瓜，瞬间爆-裂开来，绿色的、粘稠的体-液-混-合着碎-肉和甲壳，洒满了整个码头。

我轻巧地落地，细长的鞋跟稳稳地踩在水泥地上，连一丝晃动都没有。我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残骸，这种货色，也配来挑战我？

就在这时，一个沉重的、带着嘲讽意味的鼓掌声，从码头的深处传来。

“啪…啪…啪…”

我猛地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正从一个仓库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他也是人形，身高和我差不多，但比我壮硕得多。他的身体呈一种暗金色，上面布满了类似甲壳的、不规则的突起，关节处尤为明显，看起来就是为了防御和撞击而生。他没有脸，只有一个光滑的、不断变换着光芒的曲面，但-我能感觉到，他“看”着我，充满了戏谑和残-忍。

“岚……我们终于见面了。”他的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我的脑子里响起，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来回拉扯。

他知道我的名字？

我心里一沉。这情况不对劲。以前的那些“怪兽”，都是些没有脑子的野兽，只会凭本能破坏。而眼前这个，不仅有智慧，甚至知道我的代号。

“你是谁？”我冷冷地问，身体已经摆出了攻击的姿态，重心下沉，随时准备爆发出致命的一击。

“我是谁不重要。”他继续用那种精神感应跟我“说话”，“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一切。我知道你为自己这副身-体感到骄傲，知道你最擅长用你的腿……也知道，该怎么把你这份骄傲，一点一点地踩碎。”

我怒火中烧，不再废话。脚下猛地发力，水泥地瞬间龟-裂，我的身体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朝着他冲了过去。我最恨别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尤其是，提到我的腿。

我的速度快到极致，在普通人眼里，只能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眨眼间，我已经到了他面前，一记迅猛的鞭腿，夹杂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地抽向他的头部。这一脚，足以踢碎一座小山。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了。

我的脚踝，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

那只暗金色的、布满甲壳的大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地扣住了我纤细的脚踝。我那足以踢爆坦-克的动能，在他面前，就像小孩子无力的蹬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五根手指，正在一寸一寸地收紧，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将我脚踝的骨头直接捏碎。

“我说过，我知道你的一切。”他那戏谑的声音再次在我脑中响起。

我心中大骇，另一条腿毫不犹豫地抬起，用那尖锐的鞋跟，狠狠地踹向他的胸口、脖子、甚至是他抓着我脚踝的手臂。

“咚！咚！咚！”

每一脚都发出了沉闷的巨响，就像是在敲击一口古钟。然而，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攻击落在他身上，除了溅起几点火星之外，连让他晃动一下都做不到。他就像一座山，任凭我如何攻击，都纹丝不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我被他抓住的那条右腿上。

“你的腿，真漂亮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变-态的赞叹，“这么完美的东西，如果被折-断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下一秒，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从我的右脚掌传来。

他抓着我的脚踝，另一只手，则握住了我的脚掌，然后，开始用力地……向外掰。

“不——！”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我的脚背被他以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硬生生地向外翻折。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脚掌里的骨头，在一根一根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跖骨、骰骨、楔骨……那些我无比熟悉的骨骼结构，正在被一股无法抵抗的蛮力，彻底摧毁、碾碎。

剧痛像白色的闪电，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我的身体因为剧痛而疯狂地颤-抖，另一条腿还在徒劳地攻击着他，但已经变得软弱无力。

他似乎很享受我的痛苦，手上还在继续加力。我的脚掌，已经被他掰到了一个和脚踝呈九十度直角的可怕形态，那双完美的、包裹在银色战衣里的脚，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扭曲的、不成形状的烂-肉。尖锐的、断-裂的骨头末端，甚至顶着我那层坚韧的“皮肤”，凸-出-了几个恐怖的形状。

“啊啊啊啊啊啊——！”我控制不住地惨叫，眼泪从眼角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在这巨大的身躯上，瞬间就被蒸发了。

这还不够。

他似乎觉得只是折-断脚掌还不够尽兴，在我的右脚已经彻底失去知觉、像一根破布娃娃的脚一样耷拉着的时候，他抓着我脚踝的手，开始向上移动，握住了我的小腿。

然后，他开始……旋转。

他以我的膝关节为轴，开始疯狂地扭-动我的小-腿！

第三章

“咯…咯吱……”

那不是我的幻觉，是真的声音。他握着我的小腿，像拧一根湿透了的毛巾一样，开始缓缓地、带着一种残忍的节奏，顺时针旋转。我的膝关节，那个支撑我做出无数高难度动作、人体最复杂的关节之一，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韧带被一根根地拉伸到了极限，然后，像绷断的琴弦一样，发出“啪嗒、啪嗒”的细微断裂声。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半月板正在这种可怕的扭曲中被挤压、破碎。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抓住我脚踝的手也没闲着。他不再满足于单纯地折断我的脚掌，而是开始用他那恐怖的指力，不断地、恶意地揉-捏、错动我已经断-裂的骨头。他像个好奇的孩子在玩弄一个被拆坏的玩具，把我的跟骨、距骨、舟骨……每一块碎骨都从它们原来的位置上挪开，上下左右地来回拧动。剧痛一波接着一波，从我的脚底和膝盖两个点同时炸开，汇合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我的神经。

“啊——！”我控制不住地吼叫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我空着的左腿疯狂地蹬踹，尖锐的鞋跟在他暗金色的身体上划出一道道刺眼的火花，但毫无用处。我的双手也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在他的甲壳上挠出刺耳的声音，可他就像一块没有感觉的钢铁，根本不在乎。

“没用的，没用的……”他的声音在我脑中回响，充满了得意，“你的力量，你的速度，在我面前都毫无意义。我就是为了克制你而生的。我会把你最引以为傲的双腿，一寸一寸地变成烂泥。”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大脑为了自我保护，几乎要被这无尽的痛苦给冲垮了。不行……不能……我不能就这么被毁掉！我的身体……我最完美的身体……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疯狂蹬踹的左脚，无意中踹到了他抬起的手臂的肘关节内侧。

“咚！”

这一次的撞击声，似乎有些不同。我清楚地感觉到，他那正在扭-动我小腿的身体，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而且，我脑中那烦人的声音，也第一次出现了瞬间的断续。

那里……是弱点？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被痛苦笼罩的意识。我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不是无敌的！他这身看似完美的盔甲，在关节连接处，有缝隙！

我的心里燃起了希望。我不再胡乱攻击，而是忍着膝盖被继续扭转的剧痛，用我仅剩的左腿，凝聚起全部的力量，精准地、狠狠地，用我那尖锐无比的鞋跟，再次刺向他肘关节内侧的那个点！

“噗嗤！”

这一次，不再是沉闷的撞击声。我的鞋跟，成功地刺入了他盔甲的缝隙之中，带出了一股暗金色的、粘稠的液体。

“呃啊——！”

他第一次发出了源自痛苦的吼声，不再是精神感应，而是真实的、从他身体里发出的声音。他抓着我右腿的双手，因为剧痛而猛地一甩，想要把我甩出去。

也就在他把我甩出去的那一刹那，他那股扭转的巨力也到达了顶点。

“咯嘣！”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巨响，从我的右膝传来。我的小腿，被他这最后一下，彻底拧了整整一百八十度。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下半身已经和我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了。一种超乎想象的、撕心裂肺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差点就这么晕过去。

但我没有。我看到了他因为疼痛而出现的僵直，看到了他因为笨重而无法立刻调整姿势的身体。

机会！

我被甩出去的身体在半空中强行扭转，用我唯一完好的左腿，狠狠地蹬在旁边的一个集装箱上，获得了第二次加速。我整个人像一枚贴地飞行的导-弹，没有向上，反而向下，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着他的下方冲了过去。

他显然没料到我受了如此重创还能立刻反击，笨重地想要转身防御，但已经晚了。

我已经滑到了他的正下方。我抬起头，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光滑的、没有五官的“脸”的下方，和脖子连接的地方，同样有一道细微的缝隙！

就是那里！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我所有的愤怒、痛苦和屈辱，全部灌注在我完好的左腿上。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从下往上，狠狠地一脚，将我那闪着寒光的、匕-首般的鞋跟，对准那道缝隙，猛地踢了进去！

“噗嗤——！”

这一次的声音比之前大得多。我感觉我的鞋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进去，深深地没入了他的“脖子”。一股滚烫的、带着腥臭味的液体，瞬间喷了我一身。

他巨大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暗金色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他那光滑的“脸”上，光芒开始迅速黯淡，最后，彻底熄灭。

“咚——！”

他像一座被抽掉地基的大山，轰然倒塌，溅起漫天尘土。

我摔落在地上，用左腿勉强支撑着，才没有倒下。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像风箱一样起伏。我环顾四周，确认了再也没有其他的敌人之后，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然后，我低下了头，看向我的右腿。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腿”了。它以一种诡异的、反人类的姿态扭曲着。我的膝盖朝前，但小腿却整个朝后，那只包裹在银色战靴里的脚，脚尖正对着我自己的后背。而那只脚本身，已经是一团看不出原来形状的、扭曲的残骸。因为我体质的特殊性，它没有肿-胀，但那种骨骼结构被完全摧毁后的形态，比单纯的红-肿要恐怖一万倍。

疼痛，在战斗结束后，像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涌了上来，几乎要将我吞没。

但我不能在这里倒下。

我咬着牙，伸出双手，一只手抓住我的大腿，另一只手，颤-抖着，握住了我那朝后的脚踝。

“呃……”

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然后，我闭上眼睛，猛地一发力！

“嘎吱……咔啦啦啦……”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可怕声音，就像是有人在用蛮力硬生生折断一捆干枯的树枝。我亲手将自己被拧断的膝关节，一点一点地，强行给掰了回来。骨头与骨头之间相互摩擦、挤压，碎裂的半月板和断掉的韧带在里面搅成一团。每一次转动，都带来一阵让我灵魂都在颤-栗的剧痛。

终于，随着最后一声沉闷的“咯噔”，我的小腿，总算回到了它应该在的位置——朝前了。

做完这一切，我再也支撑不住。全身的力量像被抽空了一样，身体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迅速地收缩、变小。几十米高的巨人，在几秒钟内，变回了那个一米八的、赤-身-裸-体的女人。

我瘫倒在冰冷的、沾满灰尘和怪物-体-液的水泥地上，彻骨的寒冷和无法忍受的剧痛，从我的右腿传遍全身。我的人类身体，远比奥特曼的形态要脆弱。此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了，这次的伤，到底有多重。

第四章

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里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和那怪物血液的恶臭。变回人类的身体，让我感觉到了脆弱和寒冷。我撑起上半身，借着码头昏黄的灯光，看向我的右腿。

从外面看，它和我完好的左腿没有任何区别。皮肤依旧光滑细腻，没有一丝伤痕，没有红肿，也没有淤青。肌肉线条还是那么完美，脚踝的轮廓也依然纤细。这就是我身体的特殊之处，无论受到多严重的结构性损伤，外表永远会维持在最完美的状态，像一个精致的、不会被划伤的人偶。

但这只是表象。

我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一下我的右脚脚尖。就在我指尖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我的脚掌，就像一扇没有合页的门，毫无征兆地向外侧倒了下去，“啪”的一声，整个脚掌的外侧无力地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一种彻底的、完全的失控。它就像一个不属于我的零件，只是被一层皮肤松松垮垮地挂在我的腿上。我试着集中精神，命令我的脚趾动一下，哪怕只是轻微地蜷缩一下。但它毫无反应，就像一根断了线的木偶。

我不信邪，用手握住我的右脚，然后轻轻地往旁边掰。几乎没用任何力气，我的脚踝就呈现出一个九十度的恐怖弯折，脚底板完全朝向了内侧。我再换个方向，又能轻而易举地将脚背压向小腿，脚趾几乎能碰到我的胫骨。整个脚踝和脚掌的关节里，仿佛所有的骨头、所有的筋，都变成了粉末。除了皮肤的这点弹性，再没有任何东西在支撑它。

知觉？也几乎没有了。那片区域是麻木的，冰冷的，像一块冻了很久的肉。只有在我活动它，感觉到里面那些碎掉的骨头相互摩擦时，才有一股股迟钝的、令人恶心想吐的深层剧痛，从骨髓深处传出来，提醒我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我的膝盖也是一样，虽然被我强行掰了回来，但只要我的手稍微施加一点力气，就能感觉到它不正常的晃动和错位。

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我抬起手腕，手表在变身的时候就已经被能量蒸发了，但我估计，现在至少是凌晨两点了。天亮之前，我必须回到家，回到我的房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痛苦和恐惧都压下去。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

我用双手撑地，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先将上半身推了起来。然后，我用我完好的左腿发力，脚后跟死死地蹬着地面，尝试着让身体站起来。这个平时对我来说比呼吸还简单的动作，此刻却变得无比艰难。我的右腿完全是个累赘，像一条湿漉漉的麻袋，沉重地拖在地上。在我起身的拖动中，那只没有知觉的脚，脚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划过，被地面上的小石子和杂物随意地推向各种奇怪的角度。

我咬紧牙关，终于靠着左腿的力量，摇摇晃晃地让自己单脚站立了起来，我赶紧伸出手，扶住了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木箱。我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在微微发抖。

站稳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我的衣服。变身前为了不损坏衣物，我习惯把它们脱下来藏在一个角落。我环顾四周，这个码头在深夜里就像一个钢铁坟场，到处都是集装箱和生锈的机械。终于，我看到了，就在不远处一个大型垃圾箱的后面，我那件黑色的风衣、里面的T恤和长裤，正安静地堆在那里。

第五章

我扶着木箱，稳住身体，然后，我迈出了左腿，准备向前走。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刻在我身体本能里的动作。左脚落地，然后，重心前移，该轮到右腿了。我试着像平时一样，让我的右脚向前迈出，然后，让它接触地面。

就在我那只穿着黑色T恤、套着长裤的右腿，带着那只穿着超细高跟鞋的脚，轻轻落在水泥地上的那一瞬间，灾难发生了。

它根本没有承受任何力量。它不是弯曲，而是“折叠”。我的膝盖和脚踝，像是两个完全不存在的关节，在身体重量下沉的趋势中，瞬间向外侧一-软，整个小腿和脚掌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了起来。我“啊”的一声短促惊呼，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就朝着右边倒了下去。

“砰！”

我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肩膀和胯骨狠狠地撞击着地面，震得我内脏都一阵翻腾。而那条该死的右腿，被我压在了身下，膝盖被我自己的体重别到了一个更离谱的角度，一股钻心的剧痛让我差点又叫出声来。

我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水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愤怒、屈辱，还有一丝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在我心里疯狂地燃烧。我，岚，居然会被“走路”这种事情给打败。

不行，站起来。

我喘-息了几秒，再一次用双臂和完好的左腿，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这一次，我学乖了。我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左脚上，右腿则完全放松，让它像个挂件一样自然垂着。然后，我开始用左脚，一下、一下地，朝着我放衣服的地方跳过去。

这个过程狼狈到了极点。每跳一下，我那条断了的右腿就会不受控制地来回晃荡，脚掌在地面上拖行、翻转，偶尔踢到一块小石头，就会让整条腿都别到一个奇怪的角度，引发一阵阵剧痛。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我跳得满头大-汗，感觉比刚才打一架还累。

我终于跳到了那个垃圾箱后面，拿起我的衣服。穿衣服的过程同样艰难，尤其是穿裤子，我几乎是把那条不听使唤的右腿硬塞进裤腿里的。最后，是穿鞋。左脚很顺利，但轮到右脚时，我遇到了麻烦。我的脚是完全软的，根本无法主动配合，我只能用手抓着我冰冷的脚掌，像给一个假人模特穿鞋一样，硬是把它塞进了那只14厘米的细高跟鞋里。

穿戴整齐后，我在裤子口袋里摸出了我的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但还能用。我打开一个网约车软件，叫了一辆车，定位就在码头入口。

等车的几分钟里，我靠着集装箱的铁皮墙壁，感受着金属的冰冷，试图平复我急-促的呼吸和紊乱的心跳。

很快，一辆车闪着灯开了过来。我单脚跳着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哎哟我去，大姐你吓我一跳。”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有点紧张兮兮的。“你…你刚才一直在这儿啊？”

“嗯，有点事。”我言简意赅地回答，把头靠在车窗上，不想多说。

“我的妈呀，你胆子也太大了！”司机好像找到了倾诉对象，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刚才这里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跟爆-炸了一样！我听人说，是有怪物！就是新闻里那种不让播的怪物！不过还好，好像有个奥特曼把它给干掉了。现在的世界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我闭着眼睛，没有接话。奥特曼……是啊，奥特曼把它干掉了，可那个奥特曼，现在连路都走不了了。

车很快就开到了我家小区门口。我付了钱，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下车，是我要过的第一关。我必须装作一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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