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唯一的你

“都让开！”

韩夜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裹挟着滔天的杀意与不顾一切的疯狂，在天机阁的山门前回荡。他抱着墨樱那具正在迅速失去温度的、冰冷的身体，双目赤红，犹如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些曾经的同门。

他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怀中女人的。满头青丝尽化雪，更衬得他此刻的神情，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决绝。

那些原本义愤填膺，想要上前擒拿“魔女”墨樱的天机阁弟子们，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这股恐怖气势震慑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

这还是他们那个清冷出尘、智珠在握、永远将宗门荣誉置于首位的首座师兄吗？

“首座师兄……你……你疯了不成！”一位与韩夜交好的长老，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开口，“她是个魔女！她欺骗了你，利用了你，将我天机阁搅得天翻地覆！你怎能……怎能为了她，与天下为敌？”

“魔女？”韩夜缓缓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极致的温柔与心痛。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是啊，她是魔女。”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可我韩夜，爱的就是这个魔女。”

“从今天起，她是我韩夜的命。谁敢动她，我便杀谁！”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身后那一片死寂和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抱着墨樱，一步一步，坚定地、毫不回头地，走向了自己的静室。

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血色的脚印。那背影，孤绝而又惨烈，仿佛是在与整个世界为敌。

……

静室之内，与外界的喧嚣隔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韩夜将墨樱轻轻地放在那张万年寒玉床之上。玉床的寒气，能暂时护住她最后一丝心脉，不让她的生机彻底断绝。

他看着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狰狞可怖的伤疤，看着她那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紧蹙着的、带着一丝倔强的眉头……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为她输入灵力，却再一次绝望地发现，她的经脉已经尽数断裂，五脏六腑皆已破碎，如同一件被摔碎的、再也无法复原的瓷器。

常规的疗法，对她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韩夜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如同走马灯般，闪过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他想起了初见时，她顶着墨卿的脸，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警惕与疏离。

他想起了在丹冢的药柜里，她被迫与他紧紧相贴时，那紧张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他想起了在幻境之中，她哭着、吻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逼问他：“你到底爱的是谁？”

他想起了在藏书阁，她用一种墨卿绝不会有的、充满侵略性的方式，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他更想起了在诀别之夜，她褪下皮囊，第一次以真实的面貌面对他时，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何等的决绝与悲伤。

“记住我的样子，我叫墨樱。”

……

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只是他，一直自欺欺人地沉溺在过去的幻影之中，不愿醒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那个温柔善良、完美无瑕的墨卿。可当他此刻，无比清晰地审视自己的内心时，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活在记忆中的、完美的白月光，早已渐渐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真实的、鲜活的、会哭会笑、会嫉妒会疯狂的灵魂。

是她，用她的谎言，将他从沉湎过去的泥潭中，狠狠地拽了出来。

是她，用她的炽热，将他那颗早已冰封的心，重新点燃。

是她，用她的生命，为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他爱的，早已不是镜中的幻影。

他爱的，是镜子之外，这个唯一的、真实的、或许并不完美的她。

是墨樱。

想通了这一切，韩夜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所有的迷茫、挣扎与痛苦，都已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的坚定。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走到静室的角落，启动了一个隐藏的机关。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寒气逼人的密室。

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墓地”，里面存放着他此生所有的珍藏，以及……他最大的秘密。

他小心翼翼地将墨樱抱起，走进了密室。

密室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万年寒玉打造而成的血池。池中盛满了殷红的液体，那并非是水，而是韩夜耗费了数十年心血，才凝聚而成的一池“冰精血”。

每一滴，都蕴含着最精纯的生命本源。

这是他穷尽毕生所学，找到的唯一有可能逆天改命，复活墨卿的办法。

而现在，他要用它来救墨樱。

他小心翼翼地将墨樱放入血池之中，看着她的身体，被那殷红的液体缓缓淹没。然后，他自己也走了进去。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怜惜地，抚过她脸颊上那道最深的伤疤。

就是这张脸，这个灵魂，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将他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就是这张脸，这个灵魂，让他重新感受到了心跳，感受到了嫉妒，感受到了疯狂的爱欲。

就是这张脸，这个灵魂，在最危险的时刻，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终于将这张脸，与那个危险、迷人、让他心神不宁的灵魂，真正地对应了起来。

他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爱的，是她。

是墨樱。

是这个唯一的、真实的、活生生的她。

“墨樱……”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刻进自己的灵魂里，“活下去……求你，活下去……”

他下定了决心。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与天下为敌，无论身败名裂，他都要救活她。

因为，她是他韩夜此生，唯一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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