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于皓进入了梦乡，他梦到自己回到仟星信通上班了，走在大楼里，路过的同事跟自己打着招呼，一切都显得那样自然，宛若曾经一般。

　　走到自己工位，于皓发现已经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听到背后的动静，那人停止敲击键盘，缓缓转身看向于皓。

　　“东哥？！”

　　于皓在梦中大叫一声，他发现对方竟是裘玉东。

　　西装笔挺的裘玉东看着于皓，微微一笑：“于皓？你脸上怎么了？”

　　于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上那粗糙的触感传来，似乎他脸上已经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摸着毫无生机的皮革。

　　“你不是于皓……”

　　东哥低头撩开自己西装一衽，他胸口雪白的衬衫上，从里面缓缓冒出一个血点，之后瞬间扩散，将衣料一大片浸湿成了鲜红色。

　　等裘玉东再抬起头，他的眼中只剩下眼白，两行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眼角流下，他的嘴巴露出扭曲的邪笑，那表情看着极度令人惊悚。

　　盯着受惊跌坐在地的于皓，裘玉东张开血盆大口，厉声叫道：“你是黑面！”

　　此时惊倒的于皓，被面前的东哥吓得两腿连蹬飞快后退，但办公室周围的同事全都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他们团团围住于皓，伸手便去抓他的脸，诸人嘴里还如同念经一般叨念，全都再重复着同一句话。

　　“于皓你脸上怎么了？！”

　　“于皓你脸上怎么了？”

　　“于皓你脸上怎么了……”

　　“……”

　　虚幻中，于皓只感觉脸皮快要被揪碎了，他喘着粗气从噩梦中惊醒，睁眼便看到一只手正在轻拍自己的脸。

　　与此同时，一个女声传来：“你没事吧？”

　　满头大汗的于皓支起上身，发现赤裸的腰部以下，已经被披上了床单，再瞅站在床边的黑衣女，于皓哑着嗓子问：“我没事……几点了……”

　　戴着防毒面具的黑衣女子看了看表：“八点三十五。”

　　原来自己才睡了二十多分钟，就做了一个完整的噩梦……

　　于皓咳嗽两声，用鼻子左右嗅了嗅，这才闻到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呛味儿，那是催泪瓦斯的味道。

　　“外面解决了？”

　　于皓掏出烟来点上一支，反正都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要是外面都搞定了，他就回家再休息。

　　那黑衣女却是摇了摇头：“没有。”

　　于皓一愣，捡过自己的裤衩子，在被单下边穿边问：“西区进不去么？”

　　黑衣女把刚刚才发生的战报大概一讲，于皓这才晓得，吕雉黑衣军团攻入B2后，抓了十几个跑得慢的男奴，在控制住十字廊口后，部长率先去东区援救被困的人了，并没有第一时间强攻西区，只用催泪弹往西区门关里打了几颗，用来驱散守门人群，把人往里驱赶。

　　结果等营救完东区的头头们，西区里的众奴抓住宝贵的攻击空档，竟是顶着浓烟把大门死死顶住了。

　　西外门原本就是向里开的，当初众奴占领西区，只熔化了西区隔离区的铁栏门，西大门则是靠突袭弄死了门监李龅牙，用门监室的控制器打开的。

　　如今东区已经解除了警报，用远程打开了西门锁，但未被铝热剂破坏过的西大门，被众奴顶着浓烟从里面用家具堵上了，估计还派出人力顶牛使力，使得西门从外面根本推不开，而且之前打进西关的烟雾弹烟气肯定会越来越淡，干扰作用会越来越小。

　　不过西区里终究是条死路，攻进西区也只是时间问题。

　　于皓眉毛抖了几下，忍住欲咧开的嘴，心说左部长也是个马屁精，黎明前一刻我还在敌后维稳，西区众奴已经被我忽悠的反应速度削弱50%了都，就这还打成五五开，也忒没用了，如果她先强攻西门，肯定早破了。

　　先去东区，无非就是几个高Level大姥正在里面戴着防毒面具看雾霾，虽死不了，但呆着肯定不舒服，不少高层昨夜还担惊受怕，十有八九熬了一宿没睡觉很疲惫，所以左部长这才做了‘让领导先走’的安排。

　　“那你呢？不去西区吗？”

　　于皓看着黑衣女问起，她头上戴的是全包带呼吸管的高档防毒面具，整得跟好莱坞动作片里反派家的炮灰似的，造型足够夸张。

　　于皓再捡起床上自己那个防毒面具，他走私下来的这批玩意儿，其实就是带小净化罐的三角形口鼻罩，连着一个像医用护目镜似的眼罩，比较简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左部长让我和另一个姐姐看守南区，清点保护这边的生物资产。”

　　基本于皓问啥，黑衣女就说啥，时不时还好奇地在于皓身上扫过。

　　卧槽，孙晓燕不会已经被带出去了吧？她不会看到我了吧？会怀疑吗？

　　于皓拧眉问起：“每间房都检查过了么？”

　　黑衣女摇摇头，她拿出南区钥匙盘来晃了晃：“没有，我们开始一间间打开，观察里面的情况，等打开这间房时，梁姐认出你来了，但发现南区钥匙盘上没这间的钥匙，她便让我守着你，自己去东区拿备用钥匙了，后面的房间我们还没来得及去，结果等她一走，我才发现这门钥匙还在锁眼儿里插着呢，这才进来叫你。”

　　于皓瞥了眼她手上的钥匙盘，正是南区门监王老太的那副，上面南乙23被他自己抠下来了，如今却是装了回去。

　　收起床上自己的手机，于皓开始戴防毒面具：“外面烟大么？”

　　黑衣女点了点头：“还没退，你是……我怕别人认不出你，我送你出去。”

　　于皓点点头，跟着黑衣女往南区外走，此刻南区前段的所有滑门基本都开了，于皓目不斜视也不到处观望，只听见左右两边的牢号里轻咳声此起彼伏，看来这南区前面的‘经济适用房’还真是关了不少人，比后面的‘联排别墅’多多了。

　　南区大门已经开了，只是当前为了隔绝烟雾虚掩着，黑衣女推开黑铁门，门外不远竟还有个持枪站岗的，那女人也戴着厚厚的防毒面具，看见黑衣女带了个男人出来，她手中枪虽未直接举起，但是目光却是立刻盯了过来。

　　带路的黑衣女跟望过来的枪手解释道：“找到于皓了，送他去左部长那里。”

　　那枪手一听说这人是于皓，身子便退了回去，只不过她那防毒面具上的俩镜片，对着于皓不断上下摇摆，好一顿连续扫视。

　　走到十字廊口，这里的烟更浓了，于皓往西边一瞟，那边白烟缭绕，只能依稀辨别十数个黑影在活动，人群中似乎还有火光在闪耀，时不时还会有枪声响起传来。

　　“你出来了？”

　　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叫自己，于皓回头一看，一个拿着钥匙盘的黑衣女从东区走了过来，尽管她也戴着厚重的防毒面具，但光听那声音，再看这丰硕的身型，于皓立刻就认出，她就是之前教自己如何拆卸万斤顶压杆的那个马尾辫。

　　带路黑衣女见到搭档，马上解释了一嘴：“梁姐，那钥匙没丢，就在门锁上插着呢，你跑的太快，我就没去追你……”

　　马尾辫梁姐也是有点囧，不过面具掩藏了尴尬之色，她立刻道：“不打紧，南乙03的钥匙也没了，那个呼吸有些困难，快不行了，我得带他到医务室去，你先送他去左部长那里吧。”

　　带路女告辞便去往了北区，于皓在她身后跟着，回头看了眼急匆匆去往南区的梁姐，此女挑染成淡淡酒红色的微卷马尾，如今大部分被全包面具遮住了，只在她后心的弹力衣外露出一撮酒红色，但是那丰臀随着她步伐摇曳，看上去弹性好似更胜往昔。

　　屁股大好生养……这梁姐估计胎胎都能生儿子……

　　北区隔离区，这里的烟雾依旧很大，但是比起西区来说那可算是好太多了，一走出北门关，门口外摆着一张折叠野餐桌，桌上堆着地图文件等资料，而左雅就戴着全透明的面罩站在桌后，和旁边一个戴着简易防毒面具的女人正说着什么。

　　于皓看到木桌侧面罚站的一人，不禁莞尔，那俩做饭大妈其中之一此刻正戴着于皓偷藏的面具，拘谨地站在桌旁，似乎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马尾辫梁姐的搭档带路女刚走近左雅，还没开口呢，左部长一抬头却先看见于皓了，她立刻扔下手中地图：“于皓，你去哪儿偷懒了！？关键时刻看不见你人？！”

　　好家伙！这可是恶人先告状！

　　我KPI都完成的好好的！

　　之后左雅嘴炮不带不停的：“你到底在饭食里放药没有？怎么西区还在生龙活虎？”

　　于皓耸了耸肩：“六包药全都撒了，不信你问她，四桶粥特意让俩肥……俩阿姨分成六桶了，临送去前，我都撒完派人搅和好了，而且据我观察，八点前最先吃完的人药效已经上来了，很多人都流汗，大部分人有困意，部分人有昏迷的趋势。”

　　左雅看了眼旁边的大妈，那位立刻支支吾吾说：“是，送粥前，赵姐趁……他不在，喝了一碗，刚才扛不住了，睡下了，怎么都叫不醒。”

　　这时候左雅旁边的女人接口道：“应该就跟刚才咱们分析的一样，东区的男奴有大量违禁药品，能加速新陈代谢，其中不少是含有兴奋剂的，使用之后中和了药物反应。”

　　听她说话耳熟，于皓这时候细瞧这短发女人，竟也是熟人，她正是于皓从南区救出来的徐丽媛徐副部。

　　妈的，人证都在，左雅这货竟还怀疑我偷懒，这女人可真苛刻，当她的手下平时得有多遭罪……

　　于皓心里暗骂不止，开始同情周围这些来回走动的黑衣女们了。

　　“现在什么情况了？”

　　走到桌前，于皓眼睛扫过面前这一堆草稿图纸文件，顿时觉得头大。

　　左雅摆了摆手，让仅剩的做饭大妈先走，这才答道：“西区堵得有点死，看来只能破门了，徐总……”

　　她旁边的徐丽媛立刻摇头：“左部长你就别想了，破坏了天工部重修可以，但工期提前不了，刚才预估的时间是最快，要求再短，肯定完成不了。”

　　左雅继续讨价：“B2男奴所不能停摆时间如此之长，多派人力能不能加快进度？”

　　徐丽媛更是摇头：“那门锁芯不是单纯换一根就行，维修不比重造一面快多少，而且涉及自动化系统嵌入，不是光靠人多就能加快工期的，而且……西区内部可能破坏也比较严重，我们天工部的人力满打满算，只够全力恢复西区内部和东区门关的，甚至说北区能不能在规定时间里复原，我这里判断，大概也是不可能，只能从上海调集分部人手。”

　　“在这种客观条件下，我代表天工部，可以说已经摊牌了，再尽力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至于西门切割与否，左部长早做决断……”

　　于皓算是听明白了俩人对话，左雅想拆门，但是徐丽媛说限定时间内修不好，但是不拆又进不去，俩人僵在这里了。

　　这时候于皓点起一根烟问起：“为什么要拆门？向西区内继续放烟不就得了，门口待不了人，家具是死的，再怎么顶住，也会松。”

　　左雅瞪了于皓一眼，没说话，旁边徐丽媛却是解释起来：“西区门关密封太好，烟撒不进去，窗口后有挡板，比南区东区的还要坚固，貌似也用物体挡住了，现在催泪瓦斯根本投不进去。”

　　左雅嘁了一声：“要是能扔，早扔了，麻醉瓦斯都准备好了。”

　　于皓脸上凝重，心说活该啊……难怪左雅一见面火气就大，瞧见没有，这就是拍领导马屁的结果，把正经差事给原地拍爆炸了吧？

　　看着桌上那张地图，于皓手指在图上黑线之外的空白处一划拉：“这一溜，西外廊01号调教室一直到检查室，背墙后是十间废弃的单间儿，那墙是两块红砖的厚度，应该能直接凿开……”

　　“这里，十间废屋最西侧这间，西南墙角也破了，有个直通西丙01号的大洞……”

　　“派人钻过去，就到了西区丙丁区最里侧，记得带上麻醉瓦斯去……”

　　徐丽媛低头看着于皓讲解完，点头认可：“当初是有这么个情况，那边建筑之前总电路老化，再加上西区改建当时就准备留一个出入口，那一段就给废弃了，听着应该可行！”

　　左雅瞪着于皓：“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不早说？！”

　　卧槽，我汇报的时候你都没仔细听吧……

　　于皓跟左雅接头时还真提了一嘴自己到过什么密室，只是时间有限，他讲得东西五花八门，信息量太多，又不涉及营救人质，便被关注南区和东区的左雅略过了，而且废弃段在后绘制的地图上干脆就没呈现，左部长等人研究策略，还没研究到西区建筑有漏洞的事。

　　“行了，于皓，这两天你干的非常好，估计你也乏了，拿着我的安全卡上去，回去休息休息。”

　　强攻有了方向，有些愁眉不展的左雅也表情轻快了，她竟然从自己白色外套上摘下身份ID卡，直接交给了于皓。

　　于皓接过一瞅，这ID贴着照片写着名字呢，自然都是左雅，估计她是怕上面有女打手不认识于皓，不小心给他突突了。

　　把卡片揣进兜里，于皓正色道：“左部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旁边的徐丽媛也是玲珑人，一听于皓话音顿住，立刻告辞说要去电梯看看尸体识别的怎么样了。

　　徐副部一走，于皓立刻跟左雅讲道：“是这样，这次在下面，我能完成这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中男奴所的狱管金丹出力甚多，虽然不知道组织事后如何定性，但我想……”

　　左雅一抬手：“我懂了，就你这次的表现，我会如实上报的，光你救的南区那些人，功劳绝对不小，保一个人，肯定没问题，你回去休息等信儿就成了，有事我会找你的。”

　　得到了左雅的保证，于皓美滋滋地告辞走了。

　　越过停车场，三部电梯附近，靠西侧的围墙摆满了尸体，估计都是从东区外的厨房里搬出来的，三五个黑衣女外面套着医用隔离服，正围在尸体周围忙碌。

　　她们有的在剥离死者的衣物，有的在用手持电脑比对死者身份，已经处理好的尸体，都被装入裹尸袋，从最西侧电梯吊了上去。

　　此刻徐副部就站在东侧墙角，脱了防毒面具正在抽烟，于皓寻思是不是该打个招呼再走，结果他无意间扭头一瞅，顿时面色一变，立刻脚下抹油，掏出烟来向墙角的徐丽媛靠去。

　　“徐副部，还没走哈？”

　　于皓硬着头皮凑到徐丽媛身边，开始硬搭话，但他却时不时左顾右盼，假装观察四周情况，实际却是扭头向着身后瞥，北区左雅的临时指挥桌附近，刚才送于皓出来的带路女，此刻已经把拎手包的孙晓燕带出来了。

　　“对了，我的枪呢？”

　　徐丽媛跟于皓初见场面有些尴尬，不过在二回熟之下，她讲话也是大大方方：“眼睛看哪儿呢？可别忘了你在南区的保证……”

　　于皓收回停在徐丽媛翘臀上的视线，一本正经道：“一定一定……至于您那把枪，在东区的厨房里，有一辆堆满了违禁药品的餐车，枪我就藏在那堆药下面了……”

　　孙晓燕站在左雅桌前，两人似乎说了点什么，前者就被放走了，之后孙晓燕跟在带路女身后，直接被送往电梯。

　　于皓脚下晃晃悠悠调整身位，挪到背靠墙的位置，徐副部未察觉他这些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反倒迁就着于皓，转到他正面，俩人不知不觉中来了个二人转，徐丽媛刚巧帮于皓挡住来自电梯方向的视线。

　　徐副部凑近于皓悄声问：“我听说……我们天工部有一位员工，跟你有些矛盾？”

　　啊？她说的不会是符子花吧？

　　于皓心里虽有些打鼓，但脸上可不敢露出分毫，遂眉头一皱，挤出个纳闷儿的神情：“啊？有这事儿？我进来这也才一个月，就不认识几个人，好像也没有天工部的。”

　　“我们有个专员，叫符子花……”

　　于皓立刻哦了一声，虽不知道徐丽媛提这个是因为啥，不过于皓也只能说：“我是见过她，不过当初那事儿吧……徐副部应该也知道来龙去脉，其实也怪不到她头上，就是章小姐自己瞎胡闹，后来杨总还拿她撒了气，其实我自己就没往心里去……”

　　嘴上撇清关系，于皓抽空歪了歪脑袋，目送着带路女把孙晓燕领进最中间的电梯，这麻烦算是消失了，这会儿于皓也看出这西边电梯是走死人，而中间走活人，至于东边，没有人顾得上，还废着。

　　徐丽媛勾唇一笑：“你不生她的气就好，要说她也是个可怜丫头，我就怕她因为自己那点原因，在组织里到处惹人不待见，所以如果她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你别上心……”

　　于皓连连点头应是，心说符子花嘴里这个徐姐虽然是坑她进局的狠人不假，但如今看这表现，也确实如花花所说，这领导有点护犊子，倒是值得深交。

　　想到此处，于皓立刻扬起笑脸：“徐总客气了，看章小姐经常找符小姐办事，我就能看出来，符小姐能力很强的，想必也是徐副部培养麾下十分有心得的结果了，小子我以前也是搞技术出身，特想跟天工部的前辈同仁多接触接触，这部门，光听名字就能感觉，必是个能人辈出的地方，领导那就更不用说了，外面都传个个都有乔布斯马斯克之才，尤其听说你们好玩意儿特别多，能影响整个人类历史发展进程的革命性产品也有不少，要不徐姐咱们加个微信？以后多交流交流，有什么好玩意儿，可以先想着小弟我，钱不是问题……”

　　于皓这一连串超级无敌彩虹屁用光速发射出来，饶是爱慕虚荣之人都会承受不住，脸皮不算厚的徐丽媛听完虽是心里舒坦，却也被阵阵肉麻之词闹成了大红脸，她摇头笑着掏出手机和于皓准备交换下微信，结果二人这才想起此处根本没信号，尴尬之后一男一女全都咯咯直乐，关系拉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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