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依发现柔柔最近很容易发呆，

嗯...柔柔又在想事情。

现在已经是初二下学期，

班里已经有些学习的紧张感。

她的成绩一直在班里十名左右浮动，

但她的这份成绩很大程度归功于柔柔，

柔柔现在上课基本都在帮她做教案和整理错题。

她上课总是走神，听不进去老师的讲课，

或许是从小她就是听着柔柔的声音，

或许柔柔比老师讲得更细致，更耐心，声音如珠玉般浑圆润泽。

就算是枯燥又无聊的知识，只要从柔柔的嘴里说出来就会很有意思，

她也很想听。

她听不进去课的时候基本都在纸上画画，

大部分时间是在画柔柔，有些时候会画些其他的小物件。

当然这是偷偷画的，老师要在她身边她才不敢这样做，

柔柔从没说过让她上课认真听讲，最多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提醒她老师快过来了。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李玥超过了白晓语，

成了年级第二，

其实也挺奇怪，年级前三现在都在她们班，

重点班的人都排在后面。

其实她有点在意李玥的成绩，她不担心李玥会超过柔柔，

只是因为李玥喜欢柔柔，

而且李玥还比她高...

她知道她这样的攀比心是忌妒，她不喜欢忌妒这种讨厌的情绪，

让柔柔知道了绝对会觉得她傻。

可她拿到成绩单盯着‘温流’下面的‘李玥’，

还是有些心里发堵，

在全校排名里她的名字根本看不到，

得翻好几页才能翻到她，

一个孤零零的‘陆依依’。

她不是没想努力过提升过成绩，

柔柔教了她很多很多知识，各种题的解法她都会，

甚至有很多老师从没讲过的，

但她考试的时候很容易失误，

每次都是下了考场才有点懊恼，

怎么会犯这种低级失误，柔柔明明已经提醒过她好多好多回。

但是柔柔从没责怪过她，甚至连‘下次要注意’这样的话都没有对她说过，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好笨，

可柔柔却说她很聪明。

真是的...柔柔就知道夸她...

她也真是的...柔柔一夸她，她就控制不住地开心，

只要柔柔一夸她，

她就轻飘飘的，本来有的些沮丧也就随风而去了。

她甚至在想自己成绩不好就是因为柔柔老夸她...

算了算了，不能这样想，

好蠢。

.

她上学期的告白确实有些影响，

开学的时候时景怡告诉她，论坛上有好多人在打听她，

她当时没怎么在意，把那个网址给了柔柔，柔柔也没看过。

但她现在和柔柔走在楼道里，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有些视线在盯着她，

原本这些视线大部分都是在柔柔身上，

但现在很多在她的身上，

现在想想，之前她也感受到过视线，

只是现在她才能敏锐地辨别。

原来柔柔一直是这样被盯着吗...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视线，但她一点都不后悔，

这些视线最好都在她的身上，

能让柔柔少被盯一点她就满足了。

而且...而且开学到现在她再没听过有人对柔柔说喜欢，

她很满意，与之相比一点点视线也可以忍受。

.

柔柔突然拉着她的手换了个方向，

这是...柔柔要去那间空教室吗？

她跟着柔柔穿过人群，走过楼梯，

推开门，

这间教室她们上学期没怎么来，

又隔了一个寒假，一开门空气流通激起很多灰尘，

但柔柔立刻挡在她身前。

“温流，真是的...脏脏的。”

她拍了拍柔柔校服上的灰尘，又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带的湿巾，

踮起脚，伸出手捧着柔柔的脸蛋，轻轻擦了擦柔柔小脸上的灰。

柔柔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动作，她仔细地擦完，

又欣赏了一会儿柔柔被她擦得干干净净的漂亮脸蛋，

才和柔柔对上视线。

“怎么不说话？为什么来这？”

她突然有点看不懂柔柔的视线，

那双墨黑的眼眸深邃，一直有着很温柔的眼神，

但她现在感觉柔柔的眼神里有些话。

她歪了歪头，

但柔柔突然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低下头，

柔软的触感在她还没来得及闭眼前自她的嘴唇传递。

柔柔竟然亲她了！亲嘴唇！在这里？在学校？

她立刻害羞起来。

她之前在学校也偷偷亲过柔柔的脸颊，

自从寒假交换初吻后，她一直在偷偷想能不能找机会在学校亲柔柔，

但现在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除了有些害羞外，

她亲柔柔会让柔柔变湿变得难受，而她总不能在学校向柔柔撒娇让柔柔亲她，

那也太害羞了。

况且在家起床的时候柔柔已经亲过她了，

再在学校拉着柔柔到找到没人的地方，躲着别人的视线亲，

有些任性。

她低下头抿了抿唇，好甜好甜，

虽然早上的时候已经尝过了，

但还是好甜，

柔柔把她拉到这里是想亲她吗，

好开心。

柔柔在她下巴的手没有移开，柔柔的手指又一次用力，

她顺着这份力道被迫仰头，

柔柔又一次歪头低下，

又是一个吻，

比刚才更用力，更舒服，

为什么会这么舒服呢？明明只是嘴唇相贴。

她的脸一定红彤彤的，因为柔柔的脸也是红彤彤的。

她有些晕晕的，但她立刻发现了不同，无论早上还是晚上，柔柔亲她只会亲三秒钟。

她原本已经说服自己满足，

陆依依，能让柔柔主动亲已经够好了，要知足。

但现在柔柔的嘴唇好久都没有移开，

她顾不得那么多，只是贪婪地享受这份触感。

直到她有些喘不上气，

柔柔才松开了她的嘴唇，

她软软地摔在柔柔怀里，被柔柔抱住，

在柔柔的胸口大口地呼吸，

她也能听到柔柔在大口的呼吸。

“依依...我...我...”

柔柔的声音有点怪，她还沉浸在开心和甜蜜中，听到这样的声音却抬起头，

柔柔的瞳孔在颤抖，柔柔嘴唇张了张却没说出话，

她却在柔柔眼里读出了不安和一些彷徨，

怎么会？

——————————————

温流已经和她脑海里的自己聊了很久，

【振作一点，别被依依发现。】

她立刻收敛了不该有的神色，

但眼前的天使比她的反应更快，

“温流，不舒服吗？”依依的眼神里瞬间盈满了担忧，

她立刻开口说该说的话，“依依，很舒服...”

但依依明显察觉了她的不对，

依依很聪明也很敏锐，

仅仅是第一次这样失控，就被依依察觉了。

依依脑袋埋进她的颈窝，轻轻开口，

“温流...可以回家再亲亲的。”

看来依依觉得她的不对劲是因为在学校主动亲吻，

依依是对的，

她现在脑子里除了些别的情绪，就是害羞。

在学校主动亲吻依依的嘴唇这样的事太过刺激，

她绝对做不出来。

.

她和自己聊了很久，

【舒服吗？】

很舒服。

她和依依回到教室上课，

她脑海里接着她的对话。

她脑海里那个人叫【温流】，

有点像人格分裂，但不是。

但她在很早之前就读过很多有关心理疾病的书，

真正的人格分裂绝对不是她这样的症状。

人格分裂症不仅会有人格的切换，也会有记忆的断层，

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一种失真感与现实的解体感觉，

那种感觉她命名为失控。

当然也不会是更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精神分裂的病人会幻听幻视与思维紊乱，

不会像她这样还能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心理状况。

她确实会有类似记忆断层的情况出现，

在她前几次失控，每次都是她回过神，过去的记忆才会回到她的脑海。

.

但自从她发现了【温流】，

这样的记忆闪回也没再出现，

说是失控也不太恰当，

她之前失控，是因为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她就不会再失控。

她只是主动地让自己的本能控制自己。

其实也很简单，

脑海里什么都不想，让自己的心控制自己，

那个一直在她心底的【温流】就会接手她的身体，

她就像个旁观着一般看着【温流】行动。

就像刚才，

【温流】拉着依依去了空教室，

亲吻了依依两次。

【虚伪！是你自己发现依依被盯着看吃醋到要死。】

她瞒不过【温流】。

如果是人格分裂，她不会感受到依依唇的触感，

但她感受到了，

那样柔软，

那样鲜明，

嘴唇相接的幸福感是实打实的。

‘舒服吗？’

【...舒服】，

【温流】也能感受的到。

.

她想了又想，

真正让她确定这是她的病征的理由是，

【温流】有着她三岁前的记忆。

自【温流】出现以来她一直在思考，

一直在想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病征，

直到【温流】亲口告诉她。

【你记忆里第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她立刻找到她记忆的最深处，

‘第一次是因为我成为依依的朋友，那时候很幸福，第二次是因为依依保护了我。’

那份幸福和感动现在仍在她记忆的最底层，

在她脑海中反复放映。

【...你第一次哭当然是在刚出生的时候...然后就是莫名其妙地哭了很多次...这些都无所谓，后来的一次是你向温磊伸手，温磊没抱你...你哭得很惨，哭了整整一天，再后来你就没再哭过了。】

这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是只有【温流】才知道的事，

温磊这个名字几乎已经不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她印象里只有寥寥几面，

‘温磊为什么要跑？他...他看起来不是个坏人。’

在她的印象里温磊虽然作为父亲很不称职，但是最后却让她留在了依依家，

这就已经足够让她原谅温磊了。

她记得和搬家那时候温磊说过的话，温磊的眼神很复杂，

但眼神里没有什么仇恨和怨气。

她很小的时候就能意识到温磊在透过她看别人，

她猜是她的母亲，这说不定也能问问【温流】，

【你长得太像妈妈了...这是温磊在你很小的时候说的。】

‘妈妈呢？’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追问，

【你睁眼后就没见过妈妈，要不是生你的时候去世了，要不就是生下你就离开了。】

这样...

【你原谅温磊了？也对，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能沉默，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要报复吗？’

她对温磊没什么感觉，她的一切都围绕着依依，

甚至都没有精力分开仇恨或怨恨这种情绪给温磊，

但她不知道【温流】的想法。

她等了一会儿，直到下课，

【温流】再也没有开口。

她想起她第一次和【温流】交流，

那时的她极为惶恐不安，这样的病征超出了她的想象，

甚至动摇了她的存在，

‘你是温流，那我是谁？’

【你不是‘柔柔’吗？依依给你的名字，你要是还想姓温，那你就叫‘温柔’】

是的，

【温流】一句话就让她安定下来。

她是‘柔柔’，

她原本就诞生于10年前的10月27号，和依依相遇的那天，

依依给她的名字，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

她仔细想了很久才想明白，

她一切的病征都源自于她的记忆力，之前是这样，

这次也不例外。

这不是人格分裂，这只是她的病征之一，

与她的欲望，与她的嫉妒和占有欲，与她的寒冷一样，是她知道现在才发现的病征，

是她的记忆能力导致的病。

从【温流】言语中，

她能感受到【温流】对她失去的三年记忆的执着，

而她的记忆只从遇到她的天使开始，

自那之后就是天使带给她的幸福与光明。

三岁前的记忆太过黑暗，三岁后的记忆太过光明，

感受过光明就不想回忆起黑暗，

于是她主动忘记了三岁前的自己。

但她与生俱来的的记忆力却在一丝不苟地记下一切，

于是被她忘记的记忆有了自己的名字，

叫做【温流】，

【温流】有着她所有的记忆，甚至比她多三年份的记忆，

和她共享一切感觉，

说共享可能不太对，

是她先有感觉，然后【温流】获得了带有她的感觉的记忆。

甚至【温流】能听到她的心声，因为她的心声也会变成她的记忆，

会被【温流】知晓。

这本就不是人格分裂，病因与人格分裂完全不同，

而症状虽然类似，但也有差别，

或许是她的记忆力让这份症状有些特殊，

不存在她能听到【温流】的心声这种说法，

在脑海里【温流】的话，就是【温流】的心声。

.

她的记忆能力确实是病，

离开依依她活不下去，这句话不是夸张，

如果没有依依她会被她的病征逼死。

她已经意识到，

如果不是依依，她不可能只是现在这样，

被一个3岁前的幽灵【温流】影响。

与依依的相遇是个分水岭，分出了【温流】，

但其实所有在她记忆里印象鲜明的瞬间，

和会影响她性格变化的经历，

都可能会出现问题。

她每一段成长都可能有一个新的自己出现，

可因为有依依在，

三岁之后的她的一切都被锚定在依依身上，

她作为‘柔柔’，再没有过其他的自己出现。

或许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一直长不大，

她的思维方式和三岁时候的自己没有差异，

她一直是那个遇到依依的‘柔柔’，

十一年过去从未改变。

.

下课了，她扭头对着正在写写画画的依依轻声开口，

“依依，叫我‘温柔’。”

依依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

刚刚她亲过的嘴唇张合，如果不是【温流】，她不可能在学校亲依依的嘴唇。

她被那些盯着依依的视线折磨地要死，

这些视线里有多少带着好奇与打量，

又有多少带着憧憬与爱慕。

一封给依依的情书就能让她当场失控，

就连依依被这些视线盯着她都感觉万虫噬心，万蚁噬骨。

她想告诉所有人只有她能看着依依，可她做不到，

她想把依依藏起来，她也做不到，

她小心翼翼地藏着她的海一般深沉的占有欲，因为只要露出一点点就会吓到依依。

【你做不到就我来。】

这是个好的选择吗？她不知道，

‘不能伤害依依，绝对不行。’

【放心...我也喜欢依依。】

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相信一个来自她的记忆的心声，

这个心声拥有她全部的记忆，也和她一样被依依拯救，

和她一样将依依带给她的温暖在脑海里回放了千百次。

【温流】是另一个她，只是比她多了三年的记忆，

从【温流】话语中，她已经有些明白这些记忆对她的影响，

【温流】比她更坦率更勇敢更偏激，

比她更不像个病人，又比她更像个病人，

她忘记的三年记忆绝对会产生病，只是【温流】接过了这份病因。

或许有些奇怪，【温流】是她能信任的第二个人，

第一个人当然是依依。

于是【温流】拉着依依的手进了空教室，进了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地方，

真的将自己的身体交给另一个自己还是让她心慌，

特别是她真的亲上了依依的嘴唇，

明明她没有行动，只是她的身体在行动，

这样的失真感让她有些彷徨。

但那是第一次，

只要真正体验过一次，

这种失真感就不会再有了。

.

“温流你好怪...好吧，”

她等着依依的回答，

依依的一句话就能将她的存在否定，

依依的一句话又能将她的一切定义。

面前的依依看着她的眼睛，

宝石般的眼眸里是不变的纯粹，

依依轻轻开口，

“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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