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數週，十二樓和十五樓之間的界限變得越來越模糊。Kelly和Carmen不再說「我去你屋企」或「你嚟我屋企」，而是自然地說「上去」或「落去」，彷彿她們兩層已連結成一個家。

Carmen的水彩畫點綴著Kelly的牆面；Kelly的書在Carmen的書架上也有專屬一格。兩人衣物在彼此的衣櫃中各有一個區域，洗漱用品在兩邊浴室都齊備。Carmen知道Kelly的咖啡豆藏在哪個櫃子；Kelly則熟悉Carmen的畫具擺放位置。

星期三晚上，Kelly捧著一杯熱可可走進Carmen客廳，後者正專注地在素描本上畫著什麼。Kelly悄悄走到她身後，看到那是自己在城門水塘大壩上的背影。

「你畫得好靚，」Kelly輕聲說，把可可放在Carmen身旁的小桌上，「下次我哋行山，記得帶埋你啲畫具去。」

Carmen抬頭微笑：「唔使咁麻煩，記住個畫面，然後用自己嘅角度重新詮釋。我鍾意呢種感覺，」她合上素描本，伸了個懶腰，「你今晚做咗咩呀？」

「落咗去執咗下我間屋，」Kelly在Carmen身旁坐下，自然地將對方攬入懷中，「幫你喺大堂拎咗信, 放咗喺門口。」

「多謝，」Carmen依偎在Kelly懷中，「我今日落去你度，見到你個電飯煲掣壞咗，就買咗個新嘅放喺你廚房。」

「下次提我，我俾返錢你。」Kelly說。

Carmen搖頭：「唔使啦，反正我都成日喺你度煮飯食。」她頓了頓，語氣輕柔，「其實我哋分開住有時真係好麻煩，要成日諗今晚去邊度，聽日又去邊度。」

Kelly輕輕嗯了一聲，但沒有接話。Carmen也沒有追問，只是拿起熱可可輕啜一口。

她們生活節奏已完美交織。星期一晚通常在Carmen家，星期二工作比較繁忙；星期三、四經常在Kelly家，方便她處理週中大型項目；週末則視心情和計劃靈活安排。

她們甚至有了一套無言溝通方式——Carmen在枕頭上放一顆小熊代表今晚想Kelly上來；Kelly在WhatsApp上發一張沙發照片，意味著她為Carmen準備了驚喜晚餐。

一天晚上，Kelly落樓拿充電器時，Carmen聽到電梯聲，不自覺地微笑起來。她站在窗前，看著街燈，想著那些運行在兩個空間之間日常小事——充電器忘在樓下、水壺放在樓上、衣服混在一起洗……有時候，她會想像如果不需要這些上上下下，生活會變得更加簡單。

星期五晚，在Kelly單位。兩人剛剛吃了外賣，Carmen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紙盒和餐具。Kelly坐在沙發上，隨意地滑著手機。

「今日同個客傾project嘅時候，」Carmen邊收拾邊說，「佢話想搵間大啲嘅辦公室，問我哋公司可唔可以幫手design下個新office。」

「噢？咁你接咗？」Kelly問，目光仍在手機上。

「嗯，」Carmen點頭，「諗起我哋都應該搵個大啲嘅地方。」她頓了頓，語氣變得小心翼翼，「Kelly，你搵到啲啱心水嘅地方未？」

Kelly抬頭，表情有些猶豫：「我都睇咗幾個，但係都唔係好啱。」

Carmen放低手中紙巾，走到Kelly身邊坐下：「我哋一直講緊搬埋一齊住嘅事，你話你會睇，但係...」她深吸一口氣，「已經講咗好多次，每次都係差唔多嘅對答。」

「我仲喺度搵緊...」Kelly聲音低了下來，「只係想搵間真係啱嘅。」

Carmen望著Kelly，眼中流露出一絲疲憊：「如果你覺得仲未ready，你可以直接同我講，我會明白。」

「唔係唔ready，」Kelly急忙說，「只係...」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解釋，「我仲想睇多幾個地方先，唔想求其決定。」

Carmen靜靜地點頭，但眼中光芒已經暗淡：「我明白。」她站起身，繼續收拾餐桌，「唔緊要，我哋唔使急。」

Kelly看著Carmen背影，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說：「我去一去洗手間。」

Carmen沒有轉身，只是輕輕應了一聲。等Kelly離開後，她停下手中動作，深深嘆了一口氣。她望向窗外的夜色，眼中泛現淚光，帶著一絲倔強，但很快被她眨掉了。

Carmen迅速收拾好剩下餐具，拿起外套和手提包。她拿出手機，在WhatsApp上發了條訊息給Kelly：「我有啲攰，返去休息先，聽日再傾。」然後將手機調為靜音，悄悄離開了Kelly單位。

電梯上行時，Carmen靠在冰冷金屬壁上，閉上眼睛。她不明白Kelly為何如此猶豫。也許是她自己太心急了？也許Kelly有自己顧慮？但為什麼不能坦白地說出來呢？

電梯到達15樓，Carmen走出電梯，掏出鑰匙打開自己的家門。她沒有立即開燈，而是站在黑暗中，任憑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這個空間當初只屬於她，如今早已浸滿與Kelly共度的痕跡。但此刻，那些回憶沒再帶來溫暖，反而留下淡淡的失落。

Carmen走向窗邊，望著十二樓方向，想像著Kelly回到洗手間，發現她已經離開。她不確定這樣做是否妥當，但她需要一些空間和時間來思考。

或許，她對未來期待和Kelly計劃並不一致。這個念頭讓Carmen心頭一緊，但她告訴自己不要太早下結論。也許Kelly只是需要多點時間，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

但內心深處，Carmen感到一絲不安。她和Kelly之間似乎有一道隱形牆，而她不確定如何才能穿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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