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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老任还是和王数分手了。而我，也和孙蓉蓉正式在了一起。

　　孙蓉蓉很开心，逢人遍提她有个重点班的男朋友。她倒是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啊，似乎一点都不怕老师来抓她的早恋。

　　她本就是敢爱敢恨的性格，那天我问她第一次是和谁来的包厢，她把我爆锤了一顿；是结结实实的打，不允许我还手的打。

　　后来她和我说了，是初一的时候认识的一个黄毛；不过她和那个黄毛没什么，也就接过吻，摸过胸，虽然她那会儿其实也没怎么发育。

　　她说得很自然；但我听起来非常的不是滋味，那种感觉，并不是有多在意她和那个黄毛究竟做过什么，毕竟她认识那个不知名字的黄毛在先。但这件事，却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软刺，以为它不在的时候，它会跳出来膈应两下；又像是牙缝里塞住的烂肉，涨得牙疼，却又挑不出来。

　　但我也不傻，我并没有表现出来。我有点怕孙蓉蓉再暴揍我。

　　故事尘埃落定后，反而波澜不惊了。整个高一的下学期，就如此平静似水却暗流涌动地度过了。

　　我刻意躲着王数；本身从教室出来往厕所走，是要经过她们班的——我们两个班本就只隔着面墙——但我偏偏从台阶下面绕着走。那段时间，我躲着王数，像躲着鬼似的。

　　我为什么要躲着她呢？我问自己。是因为她的分手，也有我的缘故吧？如果不是我那么妥帖地帮老任送信，老任也不会那么毅然决然地甩了她。

　　我究竟是期待她和老任在一起，还是期待她和老任分手呢？

　　我见到了她，又能说些什么呢？但凡我真的和她说上几句话，是不是就应验了孙蓉蓉说的「脚踩两只船」呢？

　　我不想做渣男，至少在那个时候还不想。我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青春期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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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么，就会来什么。躲什么，就会撞倒什么。

　　先是临近期末的时候，语文老师梁老师诵读了王数的一篇作文，大大夸赞了她的文采。她那篇作文，是本次全年级1000多篇作文里面，唯一的满分。结果就是，她在我面前，哦不，全年级1000多人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接着是老同学吉贝尔（就原来初中老考第一的那个妖人）约我们吃饭。原因嘛，他要跟爸妈移民去新加坡了。走之前，他想约我们初中的几个老同学一起聚个餐吃个饭——就是当时一起去澳大利亚的五个人。

　　聚餐是在市中心新开的万达广场里。包厢在一家高档中餐厅，六人的圆桌摆在中间。装修挺气派，墙面是米黄色的，挂着几幅山水画。天花板装了水晶灯，亮堂堂的。地上铺着红色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包厢里还有个小沙发，靠墙放着。整体风格是中式的，看着很舒服。

　　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们虽然只能喝可乐雪碧，但大家时隔快一年没见，聚到一起很开心。吉贝尔的爸妈也很识趣，帮我们点完菜就退出了包厢，只留下我们五个高中生。接下来大家就嘻嘻哈哈地，三三两两地说着自己班上的趣事。由于大家考上的是本地的唯一一所省重点，所以我们五个其实还算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只是基本都不同班了。

　　我刻意和王数保持着距离。但大圆桌，五个人，不挨着她坐，就意味着我是面对着她坐的。很难不看到她啊，真他妈是字面意识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总不能一直埋头吃饭吃菜吧。实际上，我一开始真的是这么做的，可惜眼睛大肚子小，吃了半小时，我就基本吃饱了，然后不得不抬头，望见对面王数正笑吟吟地侧着脸和另外一个女生聊天。

　　她的侧脸一直很美，是蛮英气的那种侧颜。我心里这么想着。而且现在她也没有痘痘了。

　　为什么老任要甩了她呢？明明她的颜值比起席吟也差不了很远。我心里念着着个问题，就情不自禁地盯着王数多看了几眼。然后她也看着我了，目光回过来，眼神和我对视了一秒。

　　接着她下了座，向我走过来。本来嘛都是同学聚会，大家都很随意，但是此刻她走过来，我却慌了。我是真的没想好和她说什么。

　　她走了两步，却被吉贝尔拦住了。吉贝尔妖妖娆娆地捏着嗓子说：「王数，等一下。我有件事和你说。」

　　王数停下了脚步，我也顺着望向他俩。

　　「我喜欢你。」吉贝尔说道。

　　王数还没表态，倒是远处的我讶然出了声：「啊？」

　　吉贝尔，我一直以为他是娘娘腔，甚至是同性恋。他居然……也喜欢王数？

　　「我一直喜欢你，喜欢你的气质，喜欢你的才气。欸，不过初中三年，你一直被老任霸占着。最近听说你和老任分手了。可惜呀，我又快出国了。真的是有缘无份呀！」吉贝尔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包厢里安静着，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俩。

　　「是有缘无份呀！」王数很大方地微笑着，重复了他最后一句话。

　　「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是想找个机会当面告诉你。我真的喜欢你很久很久。」吉贝尔满怀遗憾地说。

　　我的大脑飞速思索着：我说呢！吉贝尔在初中既不是和我一个班，也不是和王数一个班；论起熟稔，怎么也轮不到我们。为什么他不邀请原来班上的老同学，只邀请我们几个一起去过澳大利亚的？

　　他根本不是邀请我们，只是想邀请王数而已！

　　周围几个同学在起哄，围了过去，我听不见后来吉贝尔和王数说了什么了。此情此景，我更是不想上前和王数见面了。哼哧瘪肚地，我重新坐了下来，想夹几筷子菜吃，夹到碗里，又觉得吃不下，很腻味；我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觉得今晚自己是最孤独的人，今晚就他妈的不该来。

　　过了一会儿，聚餐接近尾声。吉贝尔拿出一个纪念册，是我们那个时代还很流行的包装精美的硬纸毕业纪念册——然后大家纷纷开始在上面写留言。

　　顺着时针传过来，到我已经是最后一个了。我哪有什么东西想写？本就和这个娘娘腔不熟，现在他还是我的情敌了——我不在册子上骂他已经很不错了！

　　我早就想好要写什么，就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话：一路顺风，前程似锦，到新加坡了找你玩之类的废话。

　　写完了上述废话，我突然油然而生一个念头，哦不，简直是遏制不住地产生了一个念头。

　　我想往前翻一翻，去看看王数给他的留言。

　　这种想法很奇怪，但也不难理解。我想看看，在今天这个情况下，王数会对这个突然的表白者，写下什么留言？亦想看看，对于不想接纳的表白，王数会怎么回答？我还想看看，如果有一天，我也从王数的生活里消失了，她会给我写下一些什么话？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我偷偷地环顾了一眼，包括王数和吉贝尔在内，根本没人在看我。于是我行动了，往前翻了一页，两页，三页……终于在扉页上看到了王数的留言。

　　在那一页上，她用龙飞凤舞的笔迹，给吉贝尔写了仅仅七个字的留言：

　　「青春作伴好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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