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青山，水秀天青。一排阔气的白石板道直通山顶，从半山腰开始就错落着亭台殿宇，古松翠柏环绕着大理石的山门，显得此处庄严肃穆。此地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剑门，此派没有别的多余名号，只一个剑字，尽显其纯粹与骄傲。百年以前，剑门祖师斩尽天下外道，被公认为海内第一剑神，因此开宗立派，此后五十年间剑门弟子人才辈出，行侠仗义，闯出了剑门“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可惜此后门内陡生巨变，祖师心法失传，自此剑门声势日衰，传至今日，外表看着光鲜，内里实则凋敝。

　　今日剑门所有弟子都听令来到峰顶剑阁，青坪之上挤挤压压站了至少数百人，八位长老和掌门依次上座于蒲团之上，神情严肃，显然是有大事发生。

　　令天下剑法第一的剑门如临大敌的，是站在广场中央的一个年轻人，此人身材高挑，唇红齿白，鼻梁如玉两目如星，一顶鹅颈帽束住乌云般的发，只留下两端修得齐整的鬓角，身穿飞鱼服，竟是个锦衣卫。那青年扫了一眼青坪上数百个剑门弟子，冷哼一声，向剑阁高大的石阶上坐着的长老们朗声说：“诸位师伯师叔，十年不见，怎的今日弟子回来拜见祖师，却摆下好大阵仗？我剑门诸峰，又何时这般团结了？”

　　一位长老起身厉声说道：“龙翔，你这欺师灭祖的小贼，今日有何面目回来？”

　　那叫龙翔的青年也不动怒，轻轻一笑说：“十年前诸位师叔为了争掌门，逼得我师父远赴西域拼死寻找祖师心法。我师父回来后你们又立刻逼他比武，生生耗得他油尽灯枯，又将我打成重伤丢到山门外，是我师父死前将祖师心法传授于我我才侥幸活下来，而今我师父已然仙逝多年，祖师心法在我，却不知我欺了什么师，灭了什么祖？兰师叔，你说是也不是？”

　　那位姓兰的长老气得脸涨的通红，白胡子高高翘起，怒喝：“一派胡言！”心想就算你有祖师心法，还能赢得了整个山门数百名弟子？

　　龙翔不理他，转而向上首位置的掌门问道：“掌门师伯，你说呢？如今师侄身负皇命，又有祖师心法，要不咱们遵循祖师规矩，您下场与我以剑证道？”

　　上首的掌门身形不动，似乎是没有听见这句话。而掌门右手边一位长老立即起身，高叫道：“逆徒休要猖狂，今日且让老夫先领教领教！众弟子，结阵！”

　　场上的二代弟子忽然纷纷拔剑，依照九宫八卦方位不停变换，登时把龙翔围住，剑芒闪闪，只待阵枢的师兄发令便要出击。

　　龙翔哈哈大笑：“说什么领教，却是要倚多为胜！哈哈哈，也罢也罢，各位师弟，看好了！”话音未落手一翻，腰间绣春刀出鞘，人随刀走，径直抢向东南方位，众剑门弟子变阵，心下暗喜，这东南方看似生门，实则随时变化乾坤，乃是死地，你要是抢这个位置那可正是不要性命啦。可不待众弟子变动位置，忽地人影一闪，龙翔已至西南，在场数百人竟然没人看清楚他是如何过去的，阵枢师兄大惊，立刻叫道："变六爻阵！"可是话音未落便眼前一花，龙翔已至身前，阵枢师兄举剑刚要刺下，便感觉气息一滞，一双手臂竟抬不起来，原来龙翔的一只金玉般的手掌已经绕过其门户，抵在其檀中气海之上。

　　“就凭你这点猫脚功夫，也配做大师兄？”龙翔嘲讽道，掌力轻轻一吐，阵枢师兄哇地吐了一大口鲜血，委顿在地，他此时仍然不明白，自己是阵枢，距离龙翔至少有十丈远，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此人是神是鬼？不待弟子们反应过来，龙翔身形一晃，大红的飞鱼服金线闪烁着阳光，如同一条金龙在场间游走，或拍或指，或踢或扫，顷刻间，双结诛邪剑阵的一十七名弟子被全部打倒，竟没有一人可以与其过一招，甚至无法结成剑阵！

　　龙翔气定神闲地收刀入鞘，他甚至都只用刀背拍人就将剑门二代弟子的翘楚全部打倒。笑道：“我才是大师兄，没人比我更懂诛邪阵！如今的剑门后辈，竟然如此不争气吗？”

　　场上数百名弟子鸦雀无声，看得傻了，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武功，同门最厉害的师兄在这人手下如同婴孩般不堪一击，他们这些三四代弟子哪敢上场？

　　掌门右手的长老忽然一跃，也是隔着十丈远便凌空出剑，一柄剑发出数道风雷之气直指龙翔，真气破空之声猎猎作响，龙翔狂笑：“好！是洪师叔的破霄剑！”不避剑气反而径直跃起，空手冲向洪长老！

　　两人一个是凌空跃击，一个是自下而上抢攻，自然是洪长老占了便宜，可是龙翔犹如一根红色的利箭从剑气的空隙穿过，以指为剑，仅仅一瞬间的交锋便躲过洪长老凌厉的一剑，反手一指指其眉心，洪长老右手捏的剑诀迅速一夹，却要先夹住龙翔的手指，龙翔变指为爪向下几寸便抓洪长老咽喉，洪长老反掌切向龙翔手腕，不料龙翔这一抓也是虚招，左手拉住洪长老右臂便要夺他的剑，洪长老也不撤剑，半空中出腿足尖踢向龙翔腋下，龙翔撒手反手一带要扫长老脸颊，长老低头避过，互不相让地又对了数招。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擦身，两人已经在半空中啪啪啪啪地过了十几招，龙翔没能夺过洪长老的剑，洪长老也没能刺中龙翔，就在两人都即将错过身形下落的瞬间，龙翔背过手来手指一弹，正好弹在破霄剑的剑身上，剑身剧烈震颤，洪长老只觉得右臂发麻，下落的身形也被带得向右踉跄了数步，龙翔却稳稳落下，两人相距数丈。

　　这一回，又是龙翔小胜半筹，洪长老大怒，一声怒吼便要再刺龙翔，龙翔却长啸一声，洪长老的风雷剑气登时锋芒一淡，洪长老也是一惊，不敢出剑。龙翔厉声说：“洪长老使本命宝剑，小侄若再使绣春刀，未免也太不尊敬，剑来！”扬手往剑阁方向一指。

　　剑阁，是剑门圣地，说是阁，却细长的五层，其顶如尖塔，整个剑阁就如同拔地而起的一把长剑，无数剑门前辈将毕生心血养成的宝剑束于剑阁，也有从其他门派夺来的战利品放置于此，整个剑阁就是用来藏剑的，后辈弟子修为到了，便会从剑阁求一把本命剑，施展起剑法来便更加得心应手。龙翔当年被扔出山门，他的剑也归还剑阁，今日一声剑来，那剑便如同归家的游子，瞬间飞到了龙翔手中。令人惊讶的是，剑阁中竟然飞出了两把剑，不分先后落到龙翔手中。

　　“千狩，好久不见。”龙翔对着他的本命剑说。然后眼中泛着泪光看着第二把剑。郑重对剑一拜：“师父，我回来了。”

　　“庭前雪，是庭前雪！”有的长老惊呼道。

　　“师父，当年我就劝过你，各家自扫庭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什么都管，什么事都当自己的，最后生生被你的好师弟好师兄算计到死，你可真是傻瓜笨蛋啊！”龙翔哀伤地说着，然后缓缓拔出庭前雪，一瞬间整个青坪似乎从盛夏到了严冬，人人都能感受到那把剑，那个握剑人的无边寒意。

　　“师父，弟子替你扫雪了。扫血。”龙翔说着一剑刺出。

　　这一剑是龙翔第一次真正出剑，他的剑并不快，一招一式的每一个变化都能让人看得清，他的身法也不似刚才那么快，踏出的每一步都有迹可循，每踏出一步他的剑势便起出七种变化，踏出七步，便踏到了洪长老身前，可是洪长老像是着了魔一般，提着剑就像个手足无措的婴孩，竟然不知道回击，好像是痴了一般看着龙翔刺过来。

　　他不明白，从龙翔第一步起，他就看不明白了，每一剑的七种变化明明那么清楚明白，就好像是师父教弟子一眼刻意放慢了速度，可是这七种变化蕴含的剑气和后边的杀招，洪长老都无法抵御，无论是龙翔出哪一种变化都能轻易地刺中洪长老要害，要是七种全是实招，那洪长老就得死七次。然而洪长老还没想明白第一个七种变化怎么破解，龙翔第二步踏出，又是七种他无法抵御的杀招，七步踏过，洪长老已经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死了四十九次，以至于龙翔都走到身前了他还是面如死灰地呆立着。

　　“您不出剑，我可要刺了？”龙翔提醒一句，洪长老如梦方醒，刚要招架，却刷的一下龙翔回剑入鞘，破霄剑当啷一声落在泥尘，洪长老的双手手腕上同时出现了一道血痕。

　　洪长老跪地一声哀嚎，双手被真气斩断经脉，从此便再不能使剑了，这对一个剑客来说，无异于比杀了他更难受。

　　龙翔没有再看洪长老一眼，自顾自整理了一下华美的飞鱼服，然后问向掌门：“还有谁？”

　　“还有谁？！”

　　无人应答。

　　掌门缓缓起身，一开口却震惊了所有人：“龙指挥使，请您高抬贵手。”

　　龙翔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掌门看了半晌，哈哈大笑道：“周掌门，刚才只是本官故地重游，同各位开个小小玩笑罢了，些许旧事，咱们日后再叙不迟。今日我来，确是身负皇命。”

　　“圣皇太后有旨意，着锦衣卫副指挥使龙翔，即刻查办越王世子被凶徒当街行凶一案，十日内捉拿凶徒后付内官监处理，昭告天下，不得延误！”龙翔宣布。

　　在场的少年弟子不懂得这道旨意的厉害，而长老们却都眼神中又惊又怒！好歹毒的旨意！交付内官监，那分明是说是要阉割了涉事的弟子！江湖中人自诩铁骨铮铮，以投靠朝廷为耻，更何况是投靠阉党？何况这哪里是投靠阉党，这是把自家的弟子送去做太监！这比宗门被灭还要耻辱百倍，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剑门弟子以后再也无法在江湖中抬起头来。

　　“掌门，我先问你，是不是我剑门弟子打了世子爷？”龙翔阴沉地问。九日以前，十六岁的越王世子当街强抢民女，一少年侠客将其暴打一顿后扬长而去。越王是太后的小儿子，当今陛下的亲幼弟，越王的世子那便是太后的小孙子，最是骄纵。越王一去找太后哭诉，太后岂能不怒？当即就请皇帝圣驾，要皇帝给小侄子做主。皇帝听后，略一思忖，便以太后名义下了这道旨意。其用意一来是给太后解气，二来便是敲打一下江湖上不规矩的宗门，三来皇恩浩荡，这少年既然没有打死小世子，皇帝也不便处死他，只是施以宫刑收入宫中便罢了。这桩差事落到龙翔身上，龙翔经过调查，惊喜地发现涉事的少年侠客竟然就是自己最恨的剑门。

　　“龙翔，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是要毁了宗门吗？”有长老痛心疾首地说。

　　“诸位长辈刚才还说我是剑门逆徒，如今却要我有良心，这是什么话？你们逼死我恩师，又差点害死我，我对你们为什么要留情分？如今要我手下留情？可我龙翔与诸位焉得有情？”龙翔冷笑。“交出凶徒，否则今日我屠灭剑门！”

　　“你休要欺人太甚！”长老们怒道。有些性急的弟子纷纷拔剑，叫骂不已，要与龙翔鱼死网破。

　　“且慢。”这时掌门忽然开口平静地说，其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青坪上每个人的耳朵中。

　　“龙指挥使，此事确是我门人所为，请稍候，我剑门便将凶徒奉上。”

　　龙翔不知可否，稳稳在场中央站着，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要被阉了做太监。

　　掌门低声吩咐了身边弟子几句，弟子面露惊讶，然后匆匆离开，不多时，几个弟子挤开人群，揪着一个少年扔在空地上。

　　“便是他打伤了世子！”那弟子大声喊。

　　众弟子一看，顿时一声轻呼，然后都选择了默不作声。

　　那个少年不过十三四岁，长得看起来还比实际年龄瘦小些，手脚都长，一张脸说不上俊也说不上丑，只是看起来扭扭捏捏的，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场上的师兄们，不由得抖若筛糠，搅着双手塞到两腿中间，然后夹紧了双腿，瑟缩着头不敢说话。

　　龙翔都被气笑了，他知道剑门式微，可是也从没想象过有这么脓包的弟子啊。他挑眉问掌门：“你说，这个窝囊废，是打伤了世子的少年侠客？”

　　“他真的是打伤世子的人，其余缘由，我等尚不清楚。”周掌门诚恳地说。

　　“是你打伤了世子？”龙翔都懒得走近去问这懦弱的少年。

　　“不是我，不是我，呜呜呜......”那少年捂着脑袋哭着说。

　　旁边的师兄眼珠子一转，上前去就是一脚踢在那少年屁股上，接着几个师兄上去，一顿拳脚雨点般落在那少年身上，那个少年惊恐地求饶：“啊，师兄，我不敢了，不要啊！！！不要打我！”在地上滚来滚去狼狈不堪。

　　蠢蛋！龙翔心里暗骂那个师兄，心想你这么做不是更坐实了这个窝囊废不是真凶吗？

　　这时候周掌门一脸真诚地说：“指挥使大人，这个童儿，是我门下记名的弟子，但是天资不佳，性格软弱，不适合学剑，故此还没有正式拜师，前些日子他下山去采买杂物，也怪我等管束不严，才使他伤了世子爷，还望您明察秋毫，我等绝不敢回护于此童！还望大人看在我师弟的份儿上，从轻发落这孩子！留他一条性命！”

　　恐怕你想要我从轻发落的不是这孩子，而是宗门吧。连我师父都抬出来了，真不要脸！龙翔心里想，可是这里终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师父活了半辈子的地方，龙翔想起从前和师父生活学剑的时光，不由得对此地多了些流连，况且，世子其实并没有看清打他的人是谁，自己拿这个窝囊废回去交差也并非不可。而且周掌门这么做也有他的算盘：一个打杂的记名弟子，就不算正式弟子，推出去做了太监，也辱没不到剑门。真真是好算计！十年前，周掌门的算计嘴脸就让龙翔无比恶心，现在龙翔更是感到恶心。可是权衡之后，龙翔仍然说：“掌门师伯深明大义，弟子佩服。”这句话，便是代表认下了周掌门的李代桃僵之计。

　　那少年兀自哭泣：“师父，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求你了师父，不要抛弃我！”

　　各位师兄却都哈哈地笑了起来，大家听明白了，这锦衣卫大师兄认可了掌门师父的话，这个小窝囊废就是替罪羊！其实每个人都知道，是宗门最小的师弟打伤了作恶的世子，可是谁也不说！比起天资聪颖，最得师父喜爱的小师弟，谁会在乎一个打杂的小窝囊废呢？况且，有的弟子已经嘲笑了起来：“臭小子，你还哭什么，你窝窝囊囊的样子哪像我们剑门弟子，做一个娘娘腔的太监倒是十分合适！”

　　“你这小鬼，平日里就娘里娘气的，你看你夹着腿走路的样子倒是像个兔儿爷，哪像个男子汉？快滚快滚。”

　　“我可看过你的小鸡儿，还不如八岁小孩的大，还有女孩子会喜欢你吗？你不用净身就是个太监啦，哈哈！”

　　那个少年被羞辱得无地自容，双手抱着头不敢看人，有的师兄们拿他取乐，一粒粒石子破空投向他，准确地打在少年身上，少年徒劳地想躲，却躲不开，一边痛哭，身下居然渐渐有了水渍，他竟然尿裤子了！！

　　龙翔都长叹一声，走过去就要抓住这孩子赶紧下山结束了这场闹剧，走到少年跟前，少年看着那双官靴越走越近，简直吓得要拉出来了，惊恐地缩着脖子躲闪着，哭道：“我不要做太监，我不要做太监！”龙翔随意伸出的手却忽然僵在半空。

　　众人都不解发生了什么，龙翔却心里暗自惊诧，又动了动手指，更加面若寒霜地僵住不动了。

　　他那一手擒拿是祖师心法的夺剑式，平平一手便有四十二种后招，可是他发现，他拿不住这个少年。这少年胡乱瑟缩的头，偏偏就从他这天罗地网般的四十二手里溜了出去，他开始以为是少年的歪打正着，于是动了动五指，每一指都是一招剑式，可那少年头都没抬，看也不看他，还是狼狈不堪地缩了缩身子，居然让龙翔的每一剑都化于无形。要知道就在刚才，剑门剑法可称前三的洪长老连龙翔一剑都破不了！

　　龙翔猛然回头，鹰一样的眼睛狠狠盯着周掌门，周掌门却一脸茫然。

　　难道真不是他的后招？龙翔也傻眼了，他看着周遭弟子对这个少年的嘲笑态度，发现并不是装的，略一思忖，不由得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龙翔今天笑得实在是太多了，可是从没有像这次一样笑得开心瘆人。

　　众人不明就里，龙翔却眼神怜悯地扫视众人一圈，然后大笑着说：“你们这群蠢蛋！”

　　“先天剑体就在你们身边，你们拿他当废物！如此宗门，不亡才怪！”

　　先天剑体？那可是传说中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是先天就有常人百年难以企及的悟性，一个先天剑体就是一个宗门的希望！整个剑门除了祖师以外还没有再出过一个！“你说他是先天剑体？”长老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龙翔又在搞什么玄虚。

　　“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傻子，今日我便要你们见见棺材，死得明白！”龙翔狂笑，“小鬼，你站起来。”

　　少年抽抽噎噎地赖在地上不肯起来。龙翔一声暴喝：“起来！”

　　那少年吓坏了，发着抖颤颤巍巍地站着，像个受惊的麻雀。

　　龙翔走上前来，说；“我要打你一拳，你挡。”不由少年分说，很慢地打了一拳到少年面门，那少年惊慌之下抬手就拦，龙翔脚轻轻一勾，那少年便摔倒在地。

　　众弟子一阵哄笑，这算什么先天剑体，明明连这么简单的拳理都不懂，我们朝他扔石头他也躲不开。有人小声嘀咕。

　　龙翔听见了，摇头道：“他躲不开，是因为你们从没教过他怎么躲开。”然后对少年说，“起来，再打！我教你躲！”把那少年拉起来，然后还是平平的一拳打向少年面门，但是这次龙翔用眼神提醒少年他的下一步动作是出腿。少年这次没有挡，而是头微微一偏，正好躲开了这一拳，然后用手架住龙翔偷偷扫来的一脚，反手撩龙翔的裆，龙翔出手挡开这一下，反手切少年胸前，两个人虽然是最简单的拳法，却来来回回打了十余招少年才被打倒。

　　然后龙翔说:"注意了，我的眼睛现在就是剑，我要刺你。"然后目光一摄，冷冷指向少年肩头。少年反应极快地一缩身子躲开龙翔的目光，可是龙翔的眼睛又看向了少年的小腿。在场的弟子不笑了，他们见识过刚才龙翔的实力，知道他的身法奇快，用目光代表剑还真不是吹牛。只见龙翔的眼神如炬，所看之处皆是人之要害，一招接着一招都是极其神妙的剑法，众弟子心想这一剑我是万万避不开的，这招之后竟然能接上这招吗？不由得汗如雨下，心想假如此时场上换做自己，已经被龙翔杀了几十次了。可是那少年，躲得虽然狼狈不堪，却越躲越快，在地上滚来滚去，竟然逐渐地跟上了龙翔的目光，一开始还是龙翔眼神先动他才躲闪，到了后来他根本不等龙翔眼神到，就已经预判到了龙翔的剑招。一开始少年滚得狼狈不堪，后来渐渐站起身来闪转腾挪犹如优美的舞蹈，像一只蝴蝶般飞快地在场间移动着，看得众弟子眼花缭乱，不由得都忘了说话。忽然那少年身形一滞，一双眼睛已经不带那种惊恐和窝囊，目光凌厉地看向龙翔的右臂。

　　他居然还了龙翔一剑！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长大了嘴巴，良久，才有人喝了声彩。

　　那少年似乎是吓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呜呜地哭着说：“官爷，我错了，不要再刺我了！再刺我我就死了！”

　　龙翔摇了摇头，说：“现在你取剑吧。”

　　少年停止哭泣，怔怔地说：“我没有剑。”

　　龙翔指了指剑阁说：“你去取，剑门弟子，人人可取。”

　　“我还不是剑门弟子。”少年说。

　　“你若不是剑门弟子，那场上这些人，都只配叫酒囊饭袋。”龙翔说。

　　少年便小声抽泣着，对着剑阁的方向，像他无数次看着师兄们取剑时的模样说：‘剑，剑来！’

　　纹风不动。剑阁静悄悄地，似是没有回应。

　　然后，忽然空中爆发出一阵轰鸣，像是群蜂一般，密密麻麻的一片黑云从剑阁升起，数百把绝世名剑遮天蔽日地飞来，然后雨点般落在少年身边。

　　所有长老，掌门都站起身来，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少年惊奇地看着这些剑仿佛有生命了一般游动在他身旁三尺，不由得痴了。缓缓伸手触碰了一把剑，那把剑乍一被握在少年手里，欣喜地嗡鸣着。然后忽然间，那把剑像是死去了一般失去了灵气。少年慌张地松开手，那把剑落在地上，像是一块死木疙瘩，他又伸手拿来一把名剑，还是同样地，那把剑也失去了灵气。少年吓坏了，慌张地躲闪着那些剑，那些剑也躲闪着他，但又不肯飞远。

　　“你是先天剑体，却偏偏有一颗脓包的心，没有一把好剑愿意跟你，它们被你召唤而来，却宁可自尽也不愿被一个窝囊废使用。”龙翔怜悯地摇了摇头解释道。

　　少年再次坐到地上，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窝囊废！”龙翔心想这孩子真是没救了，平常人不是得说，我不是窝囊废么？叹气道：“就算没有本命剑，也能用本门剑法，只是威力差上五成罢了，随便选一把剑罢，我们比剑。”少年摇摇头不肯选剑，又瑟缩成一个球，赖在地上不肯起来。龙翔知道这孩子不逼迫他是不行的，反手抽出长剑千狩，对准少年刺了下去。这一剑是他本命剑十年来首次出鞘，没有任何手下留情。

　　少年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下意识地拾起地上一把破烂的剑，当啷一声用剑身挡住了千狩。知道少年不会剑气，所以龙翔这一剑只有剑招没有真气，但是也足以开碑裂石，却被少年一把破剑挡住了。两剑相交之声如同龙啸，震得场上众人耳朵一阵轰鸣。

　　“千狩专门破敌兵器，十年前就已经猎获上百件神兵利器，今日你这把破剑居然能挡千狩一击，少年，你选了一把好剑啊。”

　　那把锈迹斑斑的破剑在千狩妖异的红光下显得极其平凡，可是千狩再盛气凌人却难以掩饰其微弱的气息。少年忽然福至心灵，收回那把破剑，用两根手指一抹。随着少年的指尖，那把破剑的锈迹和剑身纷纷剥落，露出了里面细细的剑胎。那剑胎就如同一泓秋水，或是春日暖阳一般清澈明亮，剑胎上镌刻着两个小字：小早。

　　“这是什么剑啊？”兰长老疑惑地问。

　　没人应答，半晌，掌门才喃喃地说：“这是祖师爷爷的剑。”

　　世人皆以为，祖师剑神的剑名叫止戈，至今还在剑阁最顶端尚未认主。却很少有人知道，剑神成名之前，用了二十年的剑，就是一把如同水晶般清澈的小剑，那把剑上刻着小早两个字，小早到底是个人还是个啥日子，小早若是人，他又和祖师有什么渊源，还是说祖师爱剑成痴便给剑取了个小名，谁也说不清楚。就连这把剑，也神秘地消失上百年了，却不想今日重见天日。

　　“虽然我不明白其中奥妙，但是这剑和你有缘。”龙翔说，“别让我失望。”然后展开了攻势。一开始，龙翔的剑法和对战洪长老时一模一样，不紧不慢一板一眼地演变着每一剑的变化，那少年也呆呆地看着，然后忽然也缓慢地出剑，竟然是和龙翔的剑法如出一辙，每一剑也是七个变化，但是又和龙翔的变化完全不同，正好能招架住龙翔的每一剑。两个人就如同唱戏一般你一步我一步往中间走，每一步踏出都代表着使出七招世间罕见的神妙剑法，诸位弟子和长老伸长了脖子跟着学，却发现明明这两个人剑法这么清楚，却怎么也学不出来剑上的变化，何况这变化越来越快，两人越走越近，千狩的红光和红衣的龙翔渐渐模糊，到处都是龙翔红色的残影，少年的小早也逐渐看不清剑身，只能看见如梨花般的闪闪白光，两个人神情专注地互相印证招式，没等近身，已经互换了七百多招，剑上的变化也不再是一步七个，有时候一步踏出两人就要交换四五十招，快得人眼花缭乱。两人越走越近，终于要两剑相交，众人都期待着这一刻的相遇。

　　没人能形容两剑相交那一刻的壮丽，霎时间两人看似相交一剑，实际上却是暴风骤雨般的上百下交击，上百下声音太快，就如同和为一声铿锵！当的一声，少年的小早脱手，而龙翔气定神闲地站着，终究是他力气略胜一筹。

　　“学会了吗？”龙翔问。

　　少年怔怔地点头，“会了。”

　　龙翔点点头：“假以时日，你会天下无敌。”

　　少年转身拾起小早，说：“前辈，我不想天下无敌，我只想好好活着。”

　　“天下无敌了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少年摇摇头，说“不会的，前辈，剑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用来好勇斗狠的。”

　　龙翔歪了歪头，嗤笑着说：“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些狗屁。和我走罢。”

　　“且慢，你不能带他走！”兰长老说。

　　“不是你们说的，他是凶手吗？我不带他走，带谁走？”龙翔只觉得好笑。

　　掌门的脸红了红，轻咳一声说：‘那个，其实他并不是凶徒，凶徒另有其人......’

　　龙翔打断掌门的话，说道：“我知道他不是凶徒。可他是先天剑体，我必须带他走。”陛下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奇才在江湖之中的，假以时日，这孩子成长为朝廷无法控制的力量就麻烦了。

　　那少年委屈地说：“前辈，我不要做太监......”

　　龙翔摸了摸他的头说：“小师弟，做太监也好过在这里被人当工具。”

　　“我不要，我不要做太监！”那少年只是哭喊。龙翔忽然一记手刀，将那少年打昏，抱起他就要下山。

　　所有长老都拔出了剑。

　　龙翔一声呼哨响彻云霄，山底下忽然人喊马嘶，数百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策马上山，把所有人围在中间。小旗官们呼喝着号令，顷刻间将整个峰顶围住，一只只劲弩对准了剑门弟子，闪烁着不详的寒光。龙翔没有回头看，潇洒地走入锦衣卫的人丛。

　　掌门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恭送指挥使大人。”

　　剑门风波已经过去了几日，龙翔坐在回京复命的马车里，心里陷入深深的苦恼中。

　　少年就趴在龙翔对面的车座上睡熟了。一张小脸即使在睡梦中也委委屈屈的。龙翔叹了口气，感叹老天爷真是爱开玩笑，先天剑体竟然是个窝囊废，这样的天赋对这样一个孩子来说，简直是个悲剧。

　　我朝当今天子春秋正盛，武德充沛。近些年来对江湖管束日渐严格，在陛下眼中江湖高手能为己所用则许之高官厚禄收入麾下，否则就是不安定的祸根必须铲除。不少江湖中的名门大派也不得不接受了朝廷的招安，而剑门虽然没有正式投降朝廷，少不得也得看朝廷脸色办事。陛下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先天剑体留在剑门的。龙翔也思虑良久都没想明白这少年是怎么回事，他一开始以为是周掌门安排的阴谋，想让着少年刺杀他，可是看周掌门的反应又不像，他又在思考是不是周掌门将这少年交给自己有暗中求自己照看这少年，给宗门留下个希望，可是看当时情形也不像。最后他断定，就是剑门中的废物长老们眼瞎，没有看出来这少年的天赋。本来先天剑体若是不学剑是很难展露其天赋的，也就只有龙翔这种身负绝世剑法的高手能从细微处认出这少年的神奇根骨，这少年因为性格软弱在宗门里被欺负得狠了，呆了好几年居然没碰过剑，只做一些杂役的活。

　　“若是当真是杂役，也好了......”龙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少年的毛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那少年动了动，睁开了眼，看龙翔正盯着他看，慌忙地翻身跪到，爬到龙翔身边给他揉腿，一张小脸在他大腿边蹭啊蹭的，露出十分乖巧的样子。

　　龙翔从带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孩子绝对不是窝囊废脓包那么简单，他是骨子里就依恋强者，逆来顺受！这种性格不要说学剑，就是做个正常人都难！并且他还有着个很难以启齿的毛病，就是他性瘾也太严重了，只要在没人看见的时候，这少年就把手伸进裤裆里偷偷地自渎。龙翔细问才知道，少年除了做杂役，也是剑门后辈弟子的性玩具，并且是心甘情愿地让人欺负。一句话，这少年是窝囊废加性瘾加受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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