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是所老牌的女校，建筑风格是那种带着点年代感的红砖洋楼，在市里算是挺有名的。在这里读书的学生，不是家境优渥就是成绩顶尖，整个校园总透着一股子安静又压实的规矩感。我呢，白鹭，既不算前者也不算后者里最拔尖的，就像放在一群精致器皿里的一个普通马克杯，安全、无害，也不怎么引人注意。我挺享受这种状态的，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吃饭、回宿舍，日子像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水。

直到小葵开始在我身边出现，这潭水才泛起了些涟漪。

小葵在我们班里是个挺不起眼的存在。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角落，扎着简单的马尾，校服总是扣得严严实实。她的皮肤特别白，是那种近乎透明的、没有什么血色的白，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面的淡青色血管。体温也总是偏低，有次换座位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让我吓了一跳。她话不多，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下课不是低头看书就是发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偶尔会瞥到她，觉得她身上总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好像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膜。她身上还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奇怪的潮湿气味，闻起来有点像雨后的泥土，又有点像是某种植物腐烂后的甜腻，并不难闻，只是很特别，在校服干净的肥皂水味道里显得格格不入。

大概是半个月前，她开始主动找我说话。一开始只是问作业问题，声音细细的，有点颤抖。我给她讲了几次之后，她就开始找些别的话题，比如问我喜欢看什么书，周末有什么安排。她的眼神总是湿漉漉的，像小动物一样，看着你的时候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专注，让我没法拒绝。但她的话题往往突然中止，或者自言自语地嘟囔几句听不清的话，然后又沉默下来，显得很困窘。我有时候会觉得她像个不善于社交的小妹妹，有些同情她，但更多时候，我还是觉得她身上有那种违和感，特别是她发呆的时候，眼神会变得特别深邃，好像不是在看眼前的东西，而是在看某种很遥远很深邃的事物。而且我发现，她好像特别喜欢穿那件大码的藏蓝色夹克，即使天气没那么冷也套在校服外面，几乎没见她脱下来过。

今天放学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小葵突然出现在我课桌旁边，把我吓了一跳。她的脸比平时更白了，耳朵尖泛着病态的红晕，捏着衣角的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她深吸了一口气，用那种比平时更细小的声音说：“白鹭……那、那个……你有空吗？”

“怎么了？”我问，心里奇怪她今天怎么这么紧张。

“我想和你说一个秘密。”她抬起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里面除了紧张，还有一种强烈的、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光芒，像是某种决定，又像是……迫不及待的渴望。

她看了看四周，虽然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在这儿、不行……能、能不能去一个……没人听得到的地方？”

她说完，就有些回避我的目光，视线不安地飘向了教学楼后面那片废弃的旧仓库。那里早就停用了，平时别说学生，连老师都不会去那边，确实是整个学校最偏僻、最不可能有人打扰的地方。

去那种地方？和她说秘密？虽然心里充满了疑问和一丝不安，但她那副既紧张又带着孤注一掷决心的样子，让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吧。”

她的眼睛里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带着如释重负和喜悦的复杂笑容。“谢、谢谢……那、那我们走吧。”她抓紧了自己的大码夹克，朝旧仓库的方向走去，而我也拎着书包，带着未知的预感，跟在了她的身后。黄昏的阳光拉长了我们的影子，把我们两个拉进那片阴影笼罩的角落，仿佛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将是彻底脱离日常轨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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