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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学学驱魔(1-2),2

小说: 2025-09-07 14:14 5hhhhh 4540 ℃

  吕一航一边在心里痛骂占座狗,一边搜寻着空座位。找了老半天,才在第二排最右边靠墙的地方落座,他放下书包,长舒一口气,还好别的同学不愿意坐这么靠前排的位置,才让他捡了个漏。

  上课铃声响起的同时,这门课的老师健步如飞地走入了教室。这是一位来自东方异术系的教授,姓徐。他满脸皱纹,脸颊却红通通的,留着一束雪白的山羊胡子,穿着一身如相声演员一般的深灰色长衫,看起来很有仙风道骨。

  「同学们,在第一堂课的课前,我想先问问大家,为什么要学习灵视?」徐教授的语速很快,好像舌头上安了弹簧一样。

  一片死寂。

  「有谁知道吗?」徐教授举起手臂,声调抬高了八度。

  坐第一排的一位同学回答道:「不然的话,就算恶魔出现在眼前,都没法看到。」

  教室里传来了一阵笑声。

  ——这不是废话吗?

  发笑的同学们恐怕都是这么想的。

  但教授没有否定那位同学的回答,也笑着说:「这位同学答得很好。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我们异能者,总是要和怪力乱神打交道。既然要和怪力乱神打交道,那要是看不见怪力乱神,怎么行呢?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得看穿恶魔的面目,才有资格一展拳脚——在座的各位,有多少人是有灵视的基础的?」

  教室里有将近一半的人举起了手。其中也包括吕一航,毕竟他是有阴阳眼的人,天生就有高超的灵视水平。他敢打包票,在这个教室的所有同学里面,他的灵视技巧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很好,很好。对自己灵视够自信的同学,可以申请免听,提前做期末测验,只要通过了,后面的课就不用来了。」徐教授欣慰地说,「讲实话啊,我其实不是很想教这门课。为什么呢?因为懂的人自然懂。教起来很没成就感啊。」

  教室里又传来了一阵笑声。

  「我是实话实说啊。灵视的方法又不止一种,同学们掌握的,肯定是不同流派的技艺吧?有多少种门派,就有多少种灵视的方法。道士的地煞七十二法,有通幽驱神的本领;巫师的侦测魔法,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鬼怪;甚至一心钻研武艺的武者,如果内力深厚到一定程度,也有看到超自然事物的眼力……举例子是举不完的,每个人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就可以了。今天我来粗浅地介绍一下其中一些方法,首先从吐纳开始讲起……」

  教授接下来演示起了最基础的吐纳,呼呼复吸吸,呼呼复吸吸。

  教室里的同学们也跟着教授的节奏,将心智集中于自己的呼吸。

  不过,后面的部分吕一航就没听下去了,灵视考试能有什么花头?他闭着眼睛都能过,听不听课真无所谓。他掏出一本《李商隐文编年校注》,在桌底下看了起来。这是一本他在暑假时没看完的课外书。里面基本都是些绮丽繁复的骈文,读起来相当费劲,但用来打发时间是正正好。

  他一钻进书中,就无法自拔。两学时的课一下子就快到头了,临近尾声的时候,徐教授让助教把一个空的木质鸟笼端上了讲台,鸟笼边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枯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写着歪歪扭扭的文字。

  「现在来小测一下,这鸟笼里有什么?谁知道?」徐教授高声说。

  听到这话,吕一航也抬起了头,看了看讲台上的鸟笼。这问题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他只瞥了一眼就有了答案。

  徐教授神秘兮兮地与吕一航对视了一眼,用手指着他的方向:「来,第三排那位同学,回答一下。」

  吕一航心里咯噔一下,他早有预感自己会被点名了。由于爷爷和徐教授是同一个系的同事,所以吕一航很早以前就认识徐教授了。徐教授当然晓得他有一双阴阳眼,之所以请他回答问题,为的是让他做一名「模范学生」吧。

  但吕一航刚要起身时,坐他左边的那位矮个子、扎马尾的女同学率先站了起来,她好像误以为教授是在点她的名。可她咬紧嘴唇,不知所措,沉默了半天也答不上来。

  回想一下,在教授询问同学们是否有灵视基础时,她也没举手。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吧?只学了一节课的工夫,要看出这鸟笼里有什么,还是太难了点。

  吕一航用圆珠笔戳了戳她的手臂,轻声提醒道:「一只长得像蝙蝠一样的恶魔,三只眼睛一条腿。」

  「是……是蝙蝠样子的恶魔,三只眼睛一条腿。」女同学慌忙答道。

  徐教授赞许地点了点头:「完全正确,细节也很到位,请坐吧。」

  恶魔,是常人无法看到的超自然生物的总称。

  它们遍布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时常会侵犯人类,攻击人类,有时还会附身于人类之上,俗称「中邪」,指的就是这种现象。

  在人类历史上,恶魔带来了无穷的灾难与祸患,因此如何诛灭它们,是各种能人异士永恒不变的课题。可惜吕一航完全不懂驱魔的方法,见到恶魔向来是绕着道走。

  当然,鸟笼里的那只恶魔,只是一只很弱小的恶魔,无论体型还是魔力都太轻量级了,正适合用于课堂展示。

  「谢谢……」那位女同学轻声地对吕一航道谢。

  「不客气。」

  吕一航注意到女同学的椅子边倚着一柄长剑,用布条缠住了剑鞘,或许她下节要去上剑术课吧。如果她是一名剑士,那么不懂灵视实属正常。内力越深的武者就有越精微的感知能力,可要达到能看穿恶魔的程度,那得练几年啊?

  吕一航不清楚,反正绝对不是刚上大一的黄毛丫头做得到的。

  下课铃响了,徐教授一分钟堂也不拖,风一般地走出了教室。教室里的同学也组成了一条黑压压的长龙挤在出口处,陆陆续续地赶往下一个课堂。

  吕一航上午没别的课了,没必要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教室里几乎已经没人了,他仍坐在原来的座位上,打着哈欠,无聊地摆弄着手机。

  提塔在半小时前发来一条消息:「请问今天中午能否赏脸来我家吃饭呢?十一点来可以吗?」跟在后面的是一个地址。

  吕一航看都不用看,就明白是什么位置了,毕竟昨晚送她回家时去过一趟了。

  他和妹妹约好,白天有课的日子,午饭各自解决;双方有空的话,晚饭就在家里烧。今天属于是有课的日子,午饭还没有着落,能去蹭一顿饭也不赖。

  「好的,我会来的,多谢你了。」

  吕一航敲下这几个字发送回去,模仿着提塔的语气,连标点符号都用得一丝不苟。对于同龄人交流来说,这样的口气或许过于正式了,再怎么说,总该发发可爱的表情包之类的。但他在打字时,不自觉地想起了提塔文气十足的说话方式,于是用词更加礼貌了一点。

  「不想给美少女留下坏印象啊……」

  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何况对方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哥特萝莉黑魔法师呢?

  离中午还有段时间,吕一航在教室里继续看起了没看完的书。但他怎么也集中不了心神,满脑子都是提塔的微笑。每隔几分钟就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书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好不容易挨到十点半,他抓起书包,一溜烟走人了。

  明明是只见过一面的人,此刻却霸占了他的脑海,怎么赶也赶不走。

  ……这难道是一见钟情吗?

  不对,吕一航不认为这种情感称得上是恋爱,顶多算是某种好奇心罢了。在这种好奇心的作用下,吕一航想要更接近提塔一点。

             第二章:拜访提塔家

  吕一航来到了提塔所居住的别墅。令吕一航错愕的是,开门的竟然不是提塔,而是一位身穿英式女仆装、系着纯白色围裙的少女。

  好漂亮的人——吕一航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的个子比提塔高不少,有一米七左右。她的眼睛如湛蓝的湖水,及肩的秀发竟是银白色,在斜斜照来的日光下,散发着如天使般耀眼的光芒。虽然她抿紧了嘴唇,但她脸上的每一寸仿佛都在微笑,眉毛、眼睛、睫毛,都似乎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像从古装剧中走出来的一样,不去演《唐顿庄园》绝对是剧组的损失。

  女仆看清了吕一航的相貌,微微躬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请问是吕一航先生吗?提塔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

  吕一航呆滞地踏入别墅,他本以为可以与提塔独处,不料还有个第三者。这种级别的美少女,为何会穿着一身女仆装,又为何会在提塔家里出现?是哪来的Cosplay爱好者吗?

  ……慢着,按她的说法,莫非是货真价实的女仆?

  刚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就见到提塔步履轻快地奔了过来。她今天没穿那件哥特萝莉长裙,而是换成了一件深红色的无袖棉麻连衣裙,淡金色的长发用发圈扎成侧马尾,很有居家的随意感。

  ——如果不是提塔身边环绕着一圈常人无法感知的、奇诡而阴冷的魔力,她看起来简直像是邻家的小妹妹一样。

  然而,吕一航看得出来,她周身的魔力相较昨晚有所减弱。莫非是因为她心情愉快,所以才会减少魔力的外溢吗?

  提塔兴高采烈地喊道:「一航一航,你来啦!」

  「怎,怎么回事?请问,她是……」吕一航偷偷指了指身后的女仆。

  提塔见到吕一航惊讶的表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是我的发小,名字是……你叫她柳芭就好了。」

  「怎么这么副打扮……」

  「这没什么,她从小就在我家做女仆,一直穿着这身套装。不管什么家务活,她都是最顶尖的。」

  吕一航不知该从何吐槽起:女仆不是只存在于二次元的职业吗?现在都已经21世纪20年代了,还有必要穿这么老派的制服吗?简直是……

  太棒了。

  就是说嘛,那些轻飘飘软踏踏的Cos服根本称不上是女仆装,这种质感厚实的才是正牌货。

  吕一航偷偷瞄了几眼身后的柳芭,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他不禁心想:等自己当上狗大户了,也要在家里雇一个打扮成这样的女仆。黑色长袖连身裙,配上蕾丝飞边白围裙,织得这么讲究的女仆装,不说别的,单是看着就心里爽快。

  「离吃饭还早,先坐会儿吧。」提塔招呼吕一航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并肩坐下。现代设计风格的客厅既宽敞又明亮,靠近院子处有一扇落地窗户,正午的阳光被薄纱窗帘遮挡着,不至于过于刺眼。客厅宽大的茶几上摆着十多本书籍,有的是轻薄的小书,有的是大部头的艰深著作。

  「你也拿本书看吧。」

  说罢,提塔从书堆上拾起一本摊开的《杜诗镜铨》,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不出声地翻阅了起来。她用细长的手指拈着书页,目光在书页上游移,聚精会神的模样像极了一幅肖像画。

  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们两人共处。吕一航本以为有机会与提塔聊会儿天了,可提塔全然把他这位客人晾在了一边,自顾自地盯着书本,仿佛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在。

  吕一航无奈地笑了笑。

  请别人到家里做客,竟然用书籍来招待,这是多么古怪的待客之道。但一想到这是提塔的所为,便容易理解了,她就是这么个嗜书如命的家伙。

  吕一航不愿打破这令人闲适的寂静,只是盯着提塔的侧脸发愣。在透入室内的阳光下,提塔看起来好似长居森林的妖精一般,白皙的皮肤、淡金色的长发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无瑕的容貌显得格外圣洁。

  尽管吕一航投向提塔的视线未加遮掩,但提塔看书看得太入迷了,五分钟过去了,她也丝毫没有察觉。

  虽然吕一航清楚偷看女生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但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他确确实实地体会到,现在是与提塔独处的时光。

  ……换句话说,提塔的俏脸比书吸引人多了。趁在她身边的时候,当然要多看几眼。

  正当他打量着提塔长长的睫毛时,提塔忽然头也不抬地笑道:「老杜写诗真有意思,他似乎从来不担心离题。」

  「为什么这么说呢?」吕一航像从梦中惊醒过来,条件反射似的接话道。

  「《北征》这首诗,应该算是杜诗的名篇吧。前面还在伤时感事、唉声叹气呢,『挥涕恋行在,道途犹恍惚。乾坤含疮痍,忧虞何时毕』。后面隔了几句,却又写起了他家女儿玩化妆游戏,把脸蛋糟蹋得有多好笑,『移时施朱铅,狼藉画眉阔』。简直是扯东扯西,扯到没边了。」

  吕一航边听边笑:「你说得不错。凡是大诗人,都有写『俗』的本领。」

  「这算个什么本领呢?」

  「你想啊,莎士比亚笔下,罗密欧身边有个插科打诨的茂丘西奥,朱丽叶身边有个满嘴黄段子的奶妈。大诗人的脑子好使,一个能当两个用,所以就算在同一部作品里,也能写出两种不同的特质来。既能写俗,又能写雅,多了不起。」

  「你说得对。奥登说大诗人的诗『必须展示题材和处理的广泛性』,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提塔看向吕一航,咯咯笑道,眼神中充满了喜悦。

  ——那是求知的喜悦。

  吕一航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曾在妹妹身上见过无数次。

  她们真像啊,都是求知若渴的人,都是把知识当作自己生命的人……

  但很快提塔就打断了吕一航的思绪,她像还没尝够零食的小孩子一样,从茶几上拣出别的古书问东问西。

  《诗经》里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陪伴美少女的心态,大抵也是相似的。为了给提塔留下一个比较正面的印象,吕一航尽全力跟上她谈天的节奏。他算不上文学专家,但幸好平时经常看些杂七杂八的闲书,不然肯定没法在回答提塔的各种古怪问题时,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座钟发出了「当啷当啷」的低沉响声,原来已经走到十二点了。

  「柳芭说好十二点开饭的,我们走吧。」提塔恋恋不舍地把书放在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吕一航也跟着站了起来,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跟提塔聊天是件很吃力的事情,因为要跟上她信马由缰的思路,对脑力是不小的考验,所以难免会感到大脑缺氧——上回有这种紧张兮兮的感觉,还是高考前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重默课本的时候。

  吕一航暗地里心想:要哄她开心,以后必须得看更多书才行。否则半瓶水晃荡,早晚会有穿帮的一天……

  吕一航在提塔身后搭话道:「提塔,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提塔停下脚步,用好奇的目光望向吕一航。

  「为什么你这么爱好中国古典?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你的文言文好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杜甫的诗并不好读,他有很多诗句词序杂乱、古奥晦涩,而且还时常夹带典故,就连中国人读起来也要费老大劲。可提塔却能比较顺畅地读下来,即使是囫囵吞枣,也知晓大概诗意。如此看来,以她的汉语水平,去念个中文系的本科学位都绰绰有余。

  「哈,这个问题。」提塔捋了捋额角散落的发丝,不以为意地说,「在我小时候,教我汉语的那个男人,也总会领我读古代的诗文,久而久之,就成兴趣了。」

  「噢,也就是说,你以他为榜样喽。」

  不料,提塔听到这话,嘴角向下一撇,脸色笼罩上了一层阴云。过了许久,才愤愤地吐出一个可怖的字眼:

  「不,他是我的仇敌。」

  吕一航凭借阴阳眼,能够从魔法师魔力的细微变化中,分辨出其情绪的波动。此时,提塔周身的磅礴魔力正应和着她的不快,汹涌地起伏着,如同倾覆天地的浪潮一般。

  这是吕一航第一次见到提塔生气,单是站在她的面前,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你的……仇敌?」

  刚一说出口,吕一航就有点后悔。既然提塔说了是师徒反目,那肯定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追问下去不是明智之举。

  「对,他不仅通晓西方的古典魔法,还熟知中国的各门传统技艺。」提塔紧锁着眉头,冷冷地继续说,「如果要彻底击倒他,我必须磨练好汉语,必须成为学贯中西的人物……正是因此,我才会选择来中国留学。」

  「那个人是谁呢?」

  提塔没有回答。她像原来一样,用温和亲切的语气笑道:「快开饭了,别让柳芭多等。」

  但吕一航看得出来,那明摆着是她硬挤出来的微笑。

  以后别再触碰这个话题了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  ***  ***

  提塔领着吕一航走入餐厅。餐厅极尽奢华之能事,拱形天花板上挂着一只熠熠生辉的枝形吊灯,正中央处是一张足以容纳六人的木质长桌。餐厅宽敞得如同宫殿宴会厅一样,反倒显得当中的餐桌太狭小了一点。

  女仆柳芭低眉顺眼地侍立在餐桌边上,等到提塔和吕一航都就座了,她也在提塔身边的椅子上款款坐下。

  虽然在吕一航看来,女仆和主人同桌吃饭有点奇怪,但提塔说过她们是关系亲密的发小,她定然不会把这看作一种逾矩行为——从她们自然的举止看来,肯定早就习惯了在同一张餐桌上享用餐食吧。

  柳芭则坐在提塔的身旁。她看向斜前方的吕一航,谦恭地说道:「我担心西餐不合您口味,就做了中餐。都是些家常菜,不知您还满意吗。」

  「不需要用『您』,『你』就可以了,我们是同龄人吧?」吕一航边笑边摇头。等到定睛瞧见了餐桌上的饭菜,他顿时呆若木鸡。

  尽管他曾猜想过柳芭会做些什么菜,但眼前所见到的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提塔说是回礼,可是规格差距也太大了点。

  桌上的三个白瓷盘,分别装着松鼠鳜鱼、龙井虾仁、水晶肴蹄,还有一瓷盆文思豆腐。

  都是极正宗的淮扬菜,摆盘也摆得一丝不苟,色泽鲜亮,简直像是从哪家老字号打包过来的。完全不像是年轻女孩该有的手艺。

  「……谁家平时吃这些啊?」吕一航喃喃道。

  柳芭露出不解的脸色:「您的……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本地人吗?我听说这些是江苏的特色菜,江苏人应该都常吃吧。」

  「我是土生土长的江苏人,如假包换……但是,这些菜可算不上家常菜啊。」

  提塔怡然自若地摊了摊手:「昨晚你请我吃了肉丸,这是回敬你的。」

  虽说如此,档次也相差太多了,完全是便利店和高级饭店之间的差距。这就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吧。

  吕一航认为自己也算是个厨艺爱好者,平时给妹妹烧菜时,总喜欢钻研点新花样。但是,仅限于菜式或用料上的创新,对于一些大道至简的基本功,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么熟练。比如——

  「就说文思豆腐吧,一般人哪切得了这么细?」吕一航用汤勺舀起一勺文思豆腐,浓稠的羹中是青白相间的细丝,有豆腐丝、笋丝、香菇丝、青菜丝。尽管切得很细密,却一根一根有条不紊,分明可见。

  文思豆腐是淮扬菜中的名菜,是对刀功的极致考验,就算是专业厨师也会感到头疼。处理豆腐的环节尤其困难,要把一整块内酯豆腐均匀切成薄片,再把豆腐片细细地切成丝。豆腐软且滑,一不留神就会切得稀碎。吕一航扪心自问,就算面前有个挑三拣四的鲁智深硬逼着他切,他也绝对切不出这么完美的豆腐丝。

  柳芭做了个如同世外高人一般的回应:「切得多了,就熟能生巧了。无论中餐西餐,做菜的道理是一样的。」

  吕一航绝对信任柳芭所说的每句经验之谈。环视桌上所有菜肴,从外观上就能看出她的烹饪技法高妙。松鼠鳜鱼的外壳酥脆,造型一点都不散,炸成明晃晃的金黄色。虾仁的虾线都挑掉了,火候恰到好处,看起来很有弹性。不管是哪一道菜,都与淮扬菜餐馆里做出来的别无二致,谁能想得到,这些竟然是异国妹子的手艺。

  吕一航动筷品尝,每道菜的调味都毫不含糊,浓淡咸甜,好似一支节奏分明的乐曲,浑然天成。他赞不绝口:「以后我能不能从你这儿偷师两手,回去做给我妹妹吃?」

  「没这个必要。」提塔仿佛自己被夸赞了一样,得意洋洋地昂起头,插话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只要来我家跟柳芭讲就是了。柳芭什么都会做。」

  王牌女仆柳芭把筷子放在一边,点头应和道:「嗯,我会尽我所能。」

  吕一航受宠若惊地吓破了胆:那可万万不成。一来,死皮赖脸地登门蹭饭,有辱斯文;二来,万一吃多了上瘾了怎么办?回头要是吃不到了,肯定会心痒难耐、度日如年吧。

  吕一航不敢立即答应提塔,而是谈起了别的话题,敷衍了过去。

  要是一口回绝,扫提塔的兴也不好。

  他暗自下定决心:来是可以来,不过,等提塔下次邀请的时候再来吧。

           ***  ***  ***

  晚上的课是先天异能应用。正如其名,只有先天异能者才选得了这门课。这是瀛洲大学的最负盛名的课程之一,找遍全世界,也不见得有第二个教人开发先天异能的地方。

  开课时间是六点半,吕一航也提前十分钟到了教室。四十人容量的小教室,才勉强坐满三分之一。按理说,每个先天异能者在大一时都必须选这门课,由此看来,整个年级的先天异能者也是极少的。

  吕一航在最边上的座位落座,他习惯于避人耳目的座位,这样可以少受一点老师的关照。

  他刚放下书包,就有个背着挎包的人影飞快地抢占了他边上的位置。

  转头一看,是个面熟的家伙。

  不,更确切地说,中午才见过……就是提塔家的女仆柳芭啊。

  教室里明明还空得很,可她偏偏就选中了这个座位,除了存心整蛊,难道有别的可能性吗?

  她刚洗过澡,银白色的头发半湿不湿的,散发着一股柠檬味洗发水的清新香气。她的衣着好似街拍中的潮流少女,纯黑色的T恤衫被浑圆的巨乳撑了起来,牛仔热裤露出羊脂般白皙的大腿。

  吕一航不自觉地把目光聚焦到了她最引人注目的部位。没想到她的胸部居然有这么大,看来是女仆装限制了她的发挥……

  「你好,吕一航同学。」柳芭意气高扬的招呼声打断了吕一航的胡思乱想,「我们又见面了。」

  「柳芭……」吕一航胆怯地回复道,「原来你也是学生啊。」

  她波澜不惊地答道:「是啊,你以为呢?」

  「……没什么。」

  吕一航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她的厨艺那么高超,就算去参加《MasterChef》,也能拿个好名次吧。如果说女仆只是她的兼职工作,那究竟是如何锻炼出这般高超的家务技艺的?

  柳芭慢悠悠地补充道:「而且和你是同一届哦。」

  比起中午的一板一眼,此时柳芭的说话方式似乎活泼了几分、轻佻了几分,跟爱好时髦的普通女大学生没什么区别。估计是女仆模式On和女仆模式Off的区别吧。

  吕一航问道:「你也有先天异能?」

  「没错,不然就不会来修这课了吧。」

  「你是什么能力呀?」

  柳芭没料到吕一航一上来就会问这个问题。她扶着额头,露出与「流汗」的Emoji相差无几的表情:「亏你问得出这么隐私的问题,我是不是该佩服你的胆量。」

  「对不起,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吕一航惭愧地道歉。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提出的问题其实相当失礼。对于大部分异能者来说,如果知晓他的能力,就相当于把握住了他的命门。因此不愿向外人透露,是很正常的事情。

  柳芭摇了摇头:「不过,提塔已经把你的能力告诉我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我的先天异能是妖眼,该怎么说呢,跟你那双眼睛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样。」

  「你也能用肉眼看见恶魔?」

  「能是能,而且还不光如此。」

  「你还会什么呢?」

  「我会催眠。你要是中了我的妖眼,就会对我言听计从、毕恭毕敬。想不想体验一下?」

  柳芭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挑逗的意味,犹如一条毒蛇吐着细长的舌头,凝视着自己的猎物。从她的神态中不难看出,她把捉弄吕一航当做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吕一航的后颈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不,不用了。」吕一航连忙拒绝了这个吓人的玩笑,「这么说来,你的能力完全是我的上位啊。」

  对于这一令人沮丧的事实,吕一航也只得接受。在异能界,某人的异能完全超越另一人的异能是常有的事情,比方说,提塔的灵视水平或许与自己不相上下,可她还有黑魔法方面的本事呢,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简直就像,214还带战吼的好斗的侏儒完爆314的银背族长一样。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不够幸运,没能得到一个足够优秀的先天异能。

  柳芭看穿了吕一航的情绪,安慰道:「可我的处境与你是相似的。小时候,奶奶想教我通灵术,我却怎么也无法理解个中奥秘。直到她得老年痴呆症了,我也没能把她的手段传下来。」

  「嗯,我也没学成爷爷的绝学,咱们同病相怜啊。」吕一航心里宽慰了几分,感慨道。

  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学不会就是学不会,他早习以为常了,命里无时莫强求嘛。

  上课铃响了,任课老师燕小姝踏上了讲台,她形容消瘦,及肩的栗色长发带点自然卷,一副硕大的眼镜像是为了遮掩黑眼圈而戴的。她手里抓着一只不锈钢保温杯,里面的内容物可能是咖啡、绿茶、花茶、麦片、番茄汁或八宝粥,究竟装的是什么按时令而定。

  燕小姝,这个名字在学校里相当知名。她算是一位学术超新星,本科时就以一篇《论先天异能的活化方法》轰动学界。她的研究在这一领域有开拓性的贡献,后来留校任职,教了好几年先天异能应用这门课。

  燕小姝一边在黑板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一边用有点孩子气的声音说:「我是燕小姝,是心理系所属的研究员。在座的各位同学,应该都是先天异能者。这也是我的研究领域。大家既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试验品,啊哈哈哈。」

  她自以为讲了个笑话,但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台下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呃……说是这么说,但我不会为难大家的。这门课的课程内容比较特殊,所以没有明确的教学目标,同学们能提高到什么程度,不仅要靠努力和悟性,还得靠一定的……运气。」她有点窘迫地低下头,看起了放在讲台上的备忘录,「大家可能还不太熟悉彼此。我们先来做一下自我介绍——要不从你先开始吧?」

  燕小姝将手指向坐第一排的一位身穿修女服的同学。那位修女同学独自坐在最靠门边的角落里。其他同学就像有意避开一样,她周围的座位空了一圈。

  吕一航想起来,早在开学典礼上,他就见过这位修女的背影。他们是同一个班的,只是从来没讲过话。

  修女转过身来面向同学们,这是一位眉目秀丽的美少女,紧闭着双唇,面色有点凝重,却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拉斐尔的名画《西斯廷圣母》上,圣母玛利亚也是这样的表情。

  但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她的外貌,而是把关注点放在了她身上的修女服上。她头戴黑色头巾,身穿一袭白色长袍,纯黑的圣衣如一块幕布,覆盖着躯干与背部。虽然这身修女服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手肘和袖口还打着几个补丁,但上面没沾染一点污迹,一看就是时常清洗的结果。

  这位修女身上散发着一种清冷而寂寥的气质,仿佛世俗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也没有任何事物能惊动她的内心。

  吕一航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三年前在武当山拜访过的那几位一心修道的老道。她给人的印象与那些老道们何其相似。或许可以看做是同一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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